第3章
第03章 第3章
清明插柳,端午插艾。
端午節這天全縣的中小學都要放假,江望塵也難得可以休息一天。
前幾日的畫他已經寄出去了,從學校帶過來的顏料還剩了一些,可以收起來之後用。
今天剛好無事,他便将收錢盒打開,算了下這周的餐車營收。
這周只賣了四天,一共收了2150塊錢,當初說好跟郭婆婆三七分,他只拿三成,就是645塊錢。
江望塵把自己那份收好,剩下的用皮筋綁起來,裝進包裏,出門。
郭婆婆住在樓下,一雙兒女都在外打工,她自己一個人留在家裏,在塬川中學門口賣了好多年包子。
婆婆手藝很好但年紀大了,自己在外擺攤勞心勞神不說,兒女也覺得不放心,都勸她在家裏歇着。
江望塵初來時沒有經濟來源,需要一份工作。
郭婆婆知道後便提議讓他去賣包子,雖然累,但也是個營生。
叩叩叩——
他在門上輕叩幾聲,聽着屋子裏傳來腳步聲,便耐心地等着。
郭婆婆開了門,看見他後眉眼帶笑。
“小塵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婆婆。”江望塵一手扶着郭婆婆,一手帶上門。
郭婆婆這間房比他那邊大了足足三倍,屋子裏滿滿當當的都是生活氣息,收拾得也幹淨整潔。
“這周是1505塊,您收好。”
郭婆婆慈眉善目,卻不急着收錢,拉着江望塵在紅木沙發上坐下。
“你房租快到期了吧?身上錢夠不夠?我這邊不着急,這錢你先拿去把房租交了,不夠的話我這兒還有一些,給你應急用。”
江望塵啞然許久,聽着婆婆關心的話語,面上表情依舊是淡淡的,應聲時卻顯得有幾分乖巧。
“房租錢我差不多夠了,譚姨也說可以寬限幾天,您快把錢收好。”
他從包裏取出那一沓現金,抿唇塞進郭婆婆手裏。
兩人推脫了一番,郭婆婆要強留他吃飯,江望塵找了個借口匆匆離開,回到自己屋裏後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他擡起手露出掌心內那一根五彩繩,是剛才臨走前郭婆婆給的。
五種顏色的絲線相互纏繞成了一串精致花紋,最後在端口綁了一個靈巧活結。
避災除病,祈福納吉。
江望塵靜靜看了一會兒,手指撚過花紋,輕嘆口氣。
他将五彩繩随意塞進口袋,回房間拿了鑰匙和手機推開門。
“出門啊?”樓道走上來一個中年男人,看起來比江望塵大十多歲,臉上皺紋很深,皮膚黢黑,是常年勞作的痕跡。
他手裏提着一捆艾草,沖江望塵打招呼。
江望塵點頭,“出去買東西。”
男人舉起來給他看手裏的東西,臉上挂着笑,一張口就将樓道都震得抖了抖。
“哝!我剛在樓下買多了,這艾草怪新鮮的,等會兒讓你姨綁好分你點兒!”
沒等江望塵拒絕,男人徑直開了隔壁的房門,自顧自說道:“這一捆也沒幾個錢,等會兒綁好挂你門口,你回來記得取啊!”
他嘭地一聲關上門,江望塵慢半拍地對着房門說了聲謝謝。
這秦陽縣地處西北,是一座落後而偏僻的小縣城,然而民風淳樸,不論男女老少,說話做事總是風風火火、熱情之至。
江望塵看慣了八面玲珑與勾心鬥角的面孔,乍然遇到這般熱情如火的鄰居後當真不太習慣。
街上賣粽子的小攤很多,個個都打着純手工的招牌,至于是不是真的純手工就不知道了。
太陽烈,江望塵出了家屬院就徑直走向街邊的三輪車。跟人說好目的地,車門一拉,窗戶一放,司機将手把一轉,清爽的風便撲了他滿面。
“小夥子,到嘞!”
江望塵遞了五塊錢給司機,往馬路對面的萬潤超市走去了。
不論哪個節日,超市的氛圍總是最熱烈的,廣播裏放着《端午安康》,眼前盡是各種端午節活動的海報,放眼望去全是綠色基調。
其中唯一能引起他注意的海報則是江百食品推出的端午限定豪華禮盒。
這禮盒往年都是母親的助理送一箱來宿舍分給他和同學每人一盒,今年想嘗一嘗還真的有點困難。
畢竟這價格實在不是現在的他能負擔得起的。
江望塵從旁邊拉了一個推車出來,路過禮盒專區時,目光忽然凝住。
他從貨架上取了一盒,翻過去看包裝背後的生産商……
“它在那兒!”
“抓住它!”
街上幾個全副武裝的小夥子手裏拿着大網兜,氣勢洶洶地沖過來。
安嶼撒開腿,拼了命一樣到處亂竄。
她不需要絕育!
“那邊那邊!快讓開!”
“臭小子,把我的馬紮撿回來!”
身後一群人搞得人行道上雞飛狗跳,安嶼趁他們被路邊下象棋的大爺揪住教訓時跳上了旁邊圍牆,甩着尾巴溜之大吉。
小樣,還想抓她,下輩子吧!
圍牆另一邊是別人家的院子,安嶼沿着牆一直走,圍牆盡頭被一棟四層的房屋擋住,她只能跳下去從巷子裏走。
“她沒收?”
聲音有點耳熟,安嶼頓了一下,停在一輛改裝三輪車後面。
“秦哥,她……她說今天要上補習班……”這道聲音很弱,誠惶誠恐的樣子。
秦明野皺眉,“你到底有沒有把東西帶到?”
“我帶到了!但是她連看都沒看就扔了……”
“要你有什麽用?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秦明野一拳砸在三輪車的座椅上,巷子裏瞬間響起警報聲!
安嶼被驚得原地跳起來,正在說話的兩人瞬間扭過頭來看她。
“秦哥,這不是校門口那只狗嗎?怎麽在這兒?”跟班提醒了他秦哥一句。
秦明野面色鐵青,他當然認出來了。
那天被一只突然竄出來的狗崽吓到,讓他在學校丢了好大一個臉,那幾個跟他不對付的傻逼天天拿這事嘲笑他,該死!
安嶼感覺到危險,尾巴上的毛都炸了,立刻準備逃跑。
但秦明野跟剛才那群生怕傷到小狗崽的救助站人員不同,他毫不顧忌地一把抓住狗尾巴,用力往後一扯。
“啊嗷——”
安嶼覺得自己尾巴都差點被拔下來,吃痛地尖叫,四只爪子本能地沖秦明野招呼過去,卻在下一刻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秦哥!你沒事吧?”
“嘶,這畜生!”
秦明野手臂上被抓出幾道長長的血痕,血珠瞬間便順着手臂的曲線落下。
他怒不可遏,看着地上一動不動的狗崽,擡起腳竟準備狠狠踩下去。
“你做什麽?!”
秦明野被人拽了一下,雙腳踉跄了一下離開了狗崽的脖子。
“你誰啊,放開我秦哥!”
跟班剛才只顧着找東西給他秦哥包紮傷口,竟然沒有注意到巷子裏什麽時候又來了一個人。
秦明野甩開肩膀上的手,惡狠狠地瞪過去,“是你?少管閑事!不然我連你一起揍!”
“對!連你一起揍!”
安嶼痛苦地趴在地上,眼前一陣陣發黑,前肢似乎在剛才被摔落地時折了,軟趴趴地使不上力,稍微動一下就是鑽心的疼痛。
旁邊的幾人還在叽叽喳喳說着話,但她已經快要失去意識了。
她要死了嗎……
一片陰影從頭頂落下,頃刻間她便被黑暗籠罩。
幹淨的外套上散發着洗滌劑的清香,只是安嶼的鼻腔內滿是血腥,臉上沾滿了淤泥睜不開眼,竟分不清裹着自己的是麻袋還是誰的衣服。
失去意識前,她聽到秦明野吼了一句:“江望塵,你給我等着!看我不砸了你那破攤子!”
江望塵?
這不是後期那個陰狠反派嗎?居然這麽早就出現了!
……
嗡嗡——
安嶼被手機震動的聲音叫醒,發現自己脖子上戴了一個伊麗莎白圈,左前腿還被繃帶纏繞了起來。
她艱難地扭了扭頭,打量周圍的環境。
她被安置在一個柔軟的竹床裏,旁邊有一架四層寵物籠,裏面只有分開安置的三只小貓,正安安靜靜地趴着。
這裏似乎是一個不太正規的救助站,設備都非常簡陋。
牆上的搖頭風扇呼呼地吹着,聊勝于無地給這間小房間降着溫。桌子上的手機震了一會兒便自己消停,許久都沒有人進來。
看來自己的處境還算安全,安嶼松了口氣。
想起昏迷前最後聽到的話,她有些意外。
原以為書中冷漠無情的反派會把她扔掉,或者趁她還有一口氣的時候賣給狗肉火鍋店呢!
沒想到反派居然會将她送來治傷,看來也不算太喪心病狂嘛。
可能因為現在的時間節點還早,反派還沒黑化?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穿着短袖牛仔褲的女生率先走進來,一只手上還戴着厚厚的防咬手套。
“樂樂姐,那只薩摩耶醒了。”
一個看起來年齡較小的男生抱着航空箱進來,将手裏的東西放在桌子上,然後提醒她。
沈佳樂脫掉手套,這才回頭看了眼,驚喜道:“你醒了?”
男生将東西放好,從桌上取了自己的手機。
“我爸叫我回去了,你記得答應我的東西啊!”
“知道了!”沈佳樂擺擺手,讓他趕緊走人。
男生離開後,沈佳樂并沒有急着查看安嶼的情況,而是先将航空箱裏的小東西接了出來。
安嶼擡眼看過去,是一只棕色的小土狗,看起來只有不到一個月大,比她現在的獸型小了不止一圈。
小土狗有氣無力地被放上檢查桌,沈佳樂喂他喝了點水,然後去準備清理的工具。
安嶼剛醒來還是有些頭暈,沒一會兒便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傍晚,安嶼再次醒來時,房間裏多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左前腿有點輕微的骨折,我已經固定好了,看着點讓它別亂動,半個月後可以讓它适當走一走,一兩個月就能恢複,問題不大。”
沈佳樂從桌上抽出一張表格遞給江望塵,“你把這個表填一下。”
安嶼疑惑地看着男人。
是他,那個拒絕收養她的大美人!
他怎麽會在這兒?
而且他們說的是她吧?要填什麽表?為什麽是他來填表?
安嶼腦海中很多個疑惑,看着男人持筆端坐在凳子上認真填寫信息的背影,心中狂跳不已。
沈佳樂給他的是一張救助情況登記表,江望塵把信息填上後交給她。
心裏惦記着之前看到的場景,江望塵擔憂地問:“她被摔傷後有吐血,是傷到內髒了嗎?”
沈佳樂在表格醫生簽名處寫上自己的名字,聞言啊了一聲。
“你說那個啊,那個沒關系。它就是咬到了自己的舌頭,過幾天就能恢複。”
江望塵愣住。
安嶼想捂臉,但萬惡的伊麗莎白圈并不允許她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