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一邊是着急救命的比幹,一邊是表情凝重的賣菜大姐。雖然不知道兩個人有什麽關系,陳愫确切的感受到了來自他們的壓力。
“人無心該如何!”他又問了一遍。
“當然會死。”
比幹的臉色肉眼可見地灰敗下去,像是被人抽走了生命似的。旁邊那位賣菜的大媽倒是挺高興。
陳愫心道自己好像給了錯誤的回答,補充說,“普通人沒有心會死,但是也有例外。”
比幹穩住心神,目光複雜地看着他,“所以?”
“如果你有奇特的保命方法,可能活下來。或者你有修為也成,遇到修士幫你也行,凡事不能太絕對。”陳愫不想他因為自己難過,用了高中做數學題的勁兒跟他分情況讨論,“你說是吧?”
比幹:“……”姜子牙沒說啊。
所以他是死是活?
另一個婦人突然笑了一聲,把大家的視線吸引過去,她說,“人無心該死,人沒有了心,怎麽可能活?”
陳愫指了指比幹,真誠地與她讨論,“他現在就沒心,但是還活着。事實勝于雄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們的見識還是太淺薄了。”
婦人氣得不行。
比幹完全懵了。
陳愫一開始确實回答的是人沒有心就會死,但是他還活着……那就當自己是陳愫口中的特殊情況,就這樣吧。
他平靜下來,朝陳愫拱手,“多謝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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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愫學着他的樣子回禮,“不客氣,我也沒做什麽。你要真的想感謝,不如買點無心菜吧。我家的無心菜是剛從地裏摘的,特別新鮮。”
比幹慢吞吞下了馬,在袖子裏拿出一袋錢遞給陳愫。
陳愫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菜,取出菜錢,把剩下的連同錢袋一起還給了他,“這些就是所有菜的錢了。你一個人可能沒法拿,我和我家老頭進趟城,幫你送回家吧。”
鴻鈞:“……”
明明是很正常的話,也符合中年婦女的人設,為什麽從陳愫嘴裏說出來就奇奇怪怪的?
鴻鈞看着另外兩人的表情,可以确定不止自己一個人這麽想。
比幹覺得自己剛沒了心,就算死不了,身體也挺虛的,有個人陪着也行。而且他能感覺到,這裏除他之外的三個人都不是普通人,尤其是這兩個女的。
“那就麻煩大姐了。”
“不麻煩,送完菜正好可以去城裏吃飯。”他轉頭對已經拉起板車的鴻鈞說,“夫君一會兒想吃什麽?”
“……湯餅。”
“好啊,那就去吃湯餅。”
湯餅就是煮面片,如果再細一點,跟面條沒什麽區別。這裏的面粉研磨的不精細,但是土地和水的質量好,又是純手工做的,吃起來很勁道,有一股機器壓得面條沒有的香氣。
還沒進城,陳愫滿心都想着湯餅,如果能再加點肉就好了。可惜人類自己做的豬不好吃,一股子膻味,牛羊是貴族的食物,一般人吃不到。
百忙之餘,陳愫不忘跟同行打個招呼,“我的菜賣完,先走啦。你自己一個人注意安全,也對生意上點心吧。一開始倒是積極搶位置,又不愛跟人打交道,這樣可賣不出去菜。”
鴻鈞只覺得他倆半斤八兩,如果不是陳愫遇到了比幹,他們估計在城外賣到天黑都賣不完。
那婦人沒理他,哼了一聲,挑着擔子走了。
陳愫覺得她很奇怪,分出幾分精力想看她要到哪裏去,卻見那婦人四下無人後,突兀地變成了一個男人,下一刻滿心怒火地出現在了王城中。
“鴻鈞,賣菜的那個大姐竟然是男人!”陳愫震驚地給鴻鈞傳音。
鴻鈞無奈道:“你現在才發現?”
陳愫說,“我們要扮演凡人,我就收了法術,只跟你傳音,沒有注意他。”
剛才兩男兩女在城門外對峙,實際上一個女人都沒有。
陳愫皺眉:“他為什麽要扮成女人賣無心菜?”
鴻鈞道:“你又為什麽扮成女人來城外賣無心菜?”
“我怕被他們發現,萬一遇到熟悉的人,把我們舉報再被抓進牢獄裏,雖然離開很簡單,但是那裏太髒了。你又說我扮成其他模樣違和感太重,扮的醜一點才不會被人盯着看呀。至于無心菜,正巧山上有。”
鴻鈞心道,這可能就是命吧。
比幹胸口停止淌血,衣服上的血開始凝固,臉色也不像剛才那麽難看了。
他記着陳愫剛才對另一個賣菜人的話,狀似無意問了一句:“二位與方才那位大姐認識嗎?”
“不認識,是搶生意的。”陳愫說,“從小路上就開始搶,誰都想離着城門近一些,争着争着就來到了城門前。”
“為何不來城內賣?”
鴻鈞豎起耳朵,聽陳愫怎麽回答。
陳愫憂愁地嘆了口氣,“城裏的攤位太貴了,我們身上沒幾個錢,又得罪了人,為了避免麻煩,還是在外面清淨。”
比幹道:“大姐是我的救命之人,我當知恩圖報。我手上錢雖然不多,盤下一間鋪子還是可以的。若是大姐有其他的要求,盡管提就是,比幹一定竭力而為。”
比幹是太丁的兒子,帝乙的弟弟。二十歲的時候就成為太師輔佐兄長,帝乙死時又找他托孤。商容丞相告老還鄉,比幹就做了丞相的職位,是殷商朝堂上數一數二的人物。
“我沒什麽想要的。”頓了一下,陳愫說,“我夫君也沒有。鋪子也不需要,不如折成現錢吧。”
“那就聽大姐的。”
一路來到丞相府,比幹的親眷憂心忡忡,聽到禀報後就趕緊出來迎接。
每次被纣王宣進宮都沒好事,子啓子衍死的死逃的逃,商容老丞相也被逼走。
如果能及時身退倒也還能保全性命,但是比幹要對得起兄長的托付,不可能與殷商王朝分離,面對纣王是自然不會退讓。家裏人理解他,也做好了以身殉國的準備,但是每一次他進宮,都有可能是最後一面,今日尤其如此。
比幹能平安回來,真的太好了。
“丞相!”妫氏先看到比幹的虛弱,踉跄小跑幾步,停在他的面前,踟蹰着不敢再往前走。
比幹擺手,他本來也很害怕的,但是見到家人,不自覺就收斂了所有的擔憂,擺出穩重可靠的樣子,“夫人莫要驚慌,為夫無礙。”
“菜放到哪裏?”陳愫看他們一時半會可能聊不完,出聲打斷了二人的含情脈脈。
“我明白了。”他對鴻鈞說。
鴻鈞問:“你明白了什麽?”
“我們之所以扮的不像夫妻,是因為交流太少了。眼神交流,語言交流,還有肢體交流。”他後退兩步,站在鴻鈞的板車旁邊,“對了,女人的地位是不是很低?還是你來和外人說話吧。”
“無妨,你想說便說,不用顧忌。”
“對哦,你是我夫君,只要你不管,其他人管不着我。”
比幹喊來兩個小厮把車上的菜卸下來,搬到廚房裏去,對着妻子兒女介紹道,“這二位于我有恩,多虧他們,今日我才能活下來。”
他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還是道了聲謝。
“此事稍後再說,還請二位恩人先同我來。”
鴻鈞把板車立在牆根,和陳愫一起跟着比幹往裏走,拿了一大袋子甲幣貝幣,回來像裝無心菜似的把袋子捆綁在板車上,與比幹告別,拉着車離了丞相府。
“比幹命數已盡,該當死去。今日之舉,已是變數。”
比幹的死,正是“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必有一線生機”的闡釋。
如果沒有遇到陳愫,遇到的是其他賣無心菜的人,也有一線生還的可能。但是如果他直接被另一位賣菜的搞死,或者跑上百八十裏都沒遇到賣無心菜的,散了身上的那口氣,絕對活不成了。
陳愫說,“挖心肯定是人禍,比幹沒有搬家的意思,挖他心的人肯定還會再搞他。我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這個跟命沒有關系,選擇權在他自己手中。”
“有道理。”
陳愫問,“剛才那個一起賣無心菜的人好像叫申公豹,我剛剛查過了,他是殷商的國師,還是通天那邊的弟子。”
“申公豹乃是妖族,自然與女娲同心。”
“通天不是提醒過門人不能入劫嗎?他怎麽還是往殷商跑。”陳愫對不守規矩的人都沒有好感,但是申公豹身上充滿了秘密,他很好奇,“申公豹是不是腦子不夠用?他在商朝當國師,應該就是選擇輔佐殷商,比幹也很忠心,兩個人的目标一致,竟然還搞內鬥。”
鴻鈞道:“申公豹與妲己把持朝政,比幹為社稷着想,自然要鏟除奸佞。利益對抗,又有合适的時機,自然會出手。”
“一點遠見都沒有。”陳愫靠着腦海裏的記憶評價道,“這麽做,殷商的能臣都被逼走了,誰還給這邊效力?他其實是和姜子牙一夥的吧?”
陳愫越想越有道理。
申公豹一開始和姜子牙同在元始門下修行,後來被元始逐出師門,跑到了通天那裏。他看似處處和姜子牙作對,其實一直在敗壞朝歌氣運。
難不成申公豹其實是個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