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白衣男人自空降下,落于陳愫面前。背後有周身霞光,湛然若神,無悲無喜,比陳愫還像自閉症患者。
他的瞳孔顏色似乎更淡了,陳愫記不起來鴻鈞以前的眼睛是什麽顏色,只覺得現在跟以前不樣了。
好像沒有那麽溫柔了。
難道鴻鈞也在因為絕交的事情傷心嗎?他肯定是在乎自己的,否則不會從不周山找到太華山來。
這麽想,陳愫心裏平靜下來,眼睛也變得很酸澀。他用手臂輕輕擦了下淚水,抿了下嘴巴,積蓄多日的委屈在這刻爆發,“鴻鈞……”
鴻鈞茕然立在他的面前,淡淡地說道:“天道。”
陳愫小跑到他身邊,仰頭只能看到鴻鈞瘦削的下巴。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明明很久沒有好好吃飯了,還是有肉肉,完全沒有變瘦的意思。
鴻鈞低頭看他,二人目光相接。
陳愫心裏好難過,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從昆侖山離開後,他不知道去哪裏,沐浴在雨水和驚雷時心裏那麽害怕都沒有哭,與通天分別,獨自人生活在空曠的山脈,與怪蛇和蟲鳥為伴他沒有哭,可是再次見到鴻鈞,忽然覺得好難受。
陳愫低頭流了會兒眼淚,等到能控制情緒後吸了吸鼻子,眼眶紅紅。
沉默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剛剛說了什麽,“剛才你說天道,天道怎麽啦?”
鴻鈞靜默看着他。
陳愫不明所以,鴻鈞既然不說,他也就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他扯住鴻鈞的衣袖,“我認識了個叫通天的人,他帶我來到這裏,還在松果山建了道場。你要不要也去做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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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鈞道:“好。”
陳愫覺得鴻鈞怪怪的,可是有說不出哪裏怪。
想不通就不想了,陳愫對自己的理解能力不報太大希望,為他領路從太華山來到松果山。
鴻鈞還是沒有說話,但是二人之間有層微妙的聯系,即便沒有交流,陳愫也能感受到對方的心情,“你不開心嗎?”
明明他才是被趕走的那個,為什麽鴻鈞會不開心?難道有人逼他來和好,其實內心并不情願?
陳愫還不會關掉自己對萬物的影響,氣場對所有沒有自主修為的生靈和死物開放。鴻鈞雖然也是生靈,但是他合道了,是當之無愧的天道代言人,陳愫能感受到他的心情,他也能明白陳愫的想法。
“并非如此。”鴻鈞表情淡淡。
陳愫等了會兒,都不見有後半句,心裏冒出了很多問號。
鴻鈞依舊沉默,還是沒有解釋的意思。作為天地間唯個混元聖人,不能對天道不敬。
而眼前這位天道,卻是被他當做孩子般對待的少年後輩。證道之前,鴻鈞嚴重感覺到自己被欺騙了。
他感受到天道的召喚而來,卻又不知該如何面對。
合道後,鴻鈞與天融為體,性情也在無限向天道接近。陳愫不是沉默寡言的性子,鴻鈞雖然因為“大道至公”舍棄了部分情緒,也不該像個機器人樣。
他只是還沒有做好準備面對陳愫,或許永遠都沒有辦法做好準備了。
陳愫不懂切斷與他的聯系,鴻鈞卻是明白的。
天道不會在意任何人的感受,包括他這個好友。他很想問陳愫句:你與我相交是否有意隐瞞身份?可是什麽都說不出口。
陳愫發現他又不講話了,心情再次低落下來,到達自己的洞府之後都沒有原本那樣興致勃勃,解開陣法放鴻鈞進入,二人坐在石頭椅子上像相視無語。
鴻鈞打量他的洞穴,發現當初在昆侖山做出的床桌子椅子櫃子等東西都被做了出來,泛出金屬的顏色擺放在洞府,平添份獨屬于陳愫的特別的氣息。
在陳愫離開之前,他的昆侖山道場也是如此,只是如今想來,似乎十分遙遠,萬般種種都不重要了,連天道的欺瞞也變得不重要了。
“我不明白。”陳愫像以前樣坐在他身邊,緊緊握住拳頭,低頭不去看他,“你為什麽要趕我走?”
鴻鈞回憶着當時的心情:“并非有意驅逐你離開,吾與羅睺旗鼓相當,勝負各半,沒有絕對把握獲勝。與其将你留在昆侖,不妨為你謀取條生路,也好在吾戰敗後,逃脫劫。”
如果鴻鈞失敗了,羅睺肯定要回去抓陳愫。
陳愫聽着他毫無波動的聲音,心泛起絲暖意。
雖然不太明白鴻鈞說的具體情況,大概的意思他聽懂了。就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他去做危險的事情,騙自己離開。
“所以你不讨厭我,對嗎?”
鴻鈞不知該如何回答,便依照此刻地心情,應了聲。
簡短的句敷衍令陳愫高興起來,掃接連數日的萎靡不振。他眼睛亮,有了精神問東問西。
“乾坤鼎和淨世白蓮你收好了嗎?我還以為你讨厭我,沒有帶走它們。”
鴻鈞半阖眼眸,看着手裏的拂塵沒有說話。
“還有那些家具也是,很好用的,比石頭床舒服很多,我過來之後又做了套,可惜沒有獸皮,這裏只有蟲鳥,長得像雞樣,吃起來還行,做羽絨被褥還是算了吧。你能教教我那些東西是怎麽弄來的嗎?”
鴻鈞道:“自然可以。”
“謝謝你呀。”陳愫說,“你想嘗嘗蟲鳥嗎?我已經學會殺雞啦。多虧了你教我靈力,不然我肯定抓不到它們的。蟲鳥真的很好吃,不放鹽也很好吃,你肯定會喜歡的。”
鴻鈞看着他期待的眼神,順從他的心意颔首。
陳愫表情稍稍溫和,眼角彎了下來,雖然沒有笑,任誰都能感受到他的輕松和快樂,“你在這裏等等,我這就去抓雞。”
待陳愫走後,鴻鈞微微蹙眉,心更是複雜。
大道隕落之時其部分結合新的法則形成天道,庇護洪荒萬物衆生。盤古開天辟地距今多久,天道就存在了多久,無怪他沒有想到,雪地誕生的“冰雪之靈”就是天道化身。
如今想來,皚皚大雪不過是“陳愫”誕生之前世界對他的保護。整個洪荒都因他而動,天道無形時是規則,有了實體便是世界之主。
鴻鈞以為天道寬容博愛,不可違抗,是世間至高之法則。成聖前被欺騙隐瞞的憤怒倒在其次,鴻鈞的道心卻因此陳愫而動搖。
他想不通,陳愫是大智若愚,還是當真弱小又無知。
陳愫很快拖了只雞進來,照例點燃火堆,煮沸銅盆裏的水,将黑色的蟲鳥丢進去燙禿嚕毛,再用弑神槍将內髒剖開,清理幹淨雜物和血液,去腥,然後把在外面采來的松子塞入腹,蜂蜜塗在表面,用弑神槍串,架在火堆上炙烤。
鴻鈞看着他的動作,終于沒忍住,“弑神槍?”
“是我用靈力變的!”陳愫向鴻鈞擡了擡下巴,眼裏寫滿了求誇獎,“是不是和羅睺的那個槍很像?我厲害吧?”
“汝乃天道,萬物幻化皆由心,靈力自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生來不凡,遠遠超出常人。”說到這裏,鴻鈞表情僵硬了下。
忽然想起來,他之前誇過好幾次陳愫對規則獨有份領悟,還腹诽過天道對陳愫不公平,給了他修行的悟性,卻沒有給他相應的根骨。
現在想想……天道果然深不可測。
陳愫邊烤雞邊聽他講話,仿佛回到了在昆侖山不曾生出嫌隙的時候。
蟲鳥皮下的脂肪被火舌舔舐,液體狀清亮透徹的油脂滲透出來,落在火堆。肉質微微收縮,發出“滋滋”的聲音,蜂蜜的香甜氣息與鳥肉和松果融合,散發出種奇異的香味。
陳愫又澆了層蜂蜜漿,迷惑道,“為什麽說我是天道?我不是天道呀。”
鴻鈞目光複雜,“你确實是天道。”
陳愫把烤肉翻了個面,帶着甜香味道的煙火暈開,隔在二人之間,精致地面容也因此朦胧。
他堅定道:“我不是,你之前明明說我是冰雪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