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醫務室
醫務室
白銘恩愣了愣，看着地上的影子，擡起頭來。
看見眼前來的人是裴軒宜和沈堯後，不禁松了一口氣，随即湧起來的是深深的自卑。
白銘恩将手藏在身後，微微緊了緊，盡量避開落在沈堯身上的目光，将頭轉向他身旁的裴軒宜，開口道：“請問，裴軒宜同學，還有沈堯、沈堯學長，你們……你們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白銘恩略微思考了一會兒，很快又想起一個可能，焦急道：“難道是小璃，小璃她出什麽事情了嗎？”
裴軒宜嘲諷地對他嗤笑一聲：“小璃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吧。”
“注意好自己的身份，白銘恩，你知道自己是誰嗎？你就只是一個特招過來的貧困生而已，總是待在小璃身邊的話，是會讓其他人誤會的。”
白銘恩愣了愣，聽後垂下頭去，神情有些失落：“是……也是……”
“像我這樣的人，南璃同學要是一直和我待在一起的話，确實是會容易讓南璃同學被其他人恥笑吧……”
沈堯看着白銘恩現在臉上的表情，一聲不吭，神情看起來無動于衷。
而裴軒宜聽後，嘴角擡起來：“你知道就好，白銘恩。所以你既然知道這些的話，那以後就……”
只是還沒等裴軒宜将話說完，白銘恩就已經打斷他，頭擡起來，神情充滿堅定：“可是即使是這樣，我還是會和南璃同學待在一起，我知道我不配做她的朋友，我也知道南璃同學很優秀，這樣的我不配站在她的身邊，可是我還是會鼓起勇氣，不斷向她走過去的。只因為她說過，我和她是朋友，而且……她還是我……唯一的朋友。”
“唯一的朋友？”
裴軒宜聽後一愣，随即像聽到了多麽好像的發言似的，之後冷笑出聲：“朋友？你說你和她是朋友？多可笑，你知道什麽是朋友嗎？我和她從小認識到大，在一起相處了十多年，你知道我和她之間發生了多少事嗎？就憑你這樣的，才僅僅和南璃認識不到半個月的人，就可以被稱作是朋友嗎？”
白銘恩抿着嘴唇，從裴軒宜的眼中隐隐意識到了什麽，也看出他眼底深處的惡意。
意識到來者可能不善，白銘恩默默後退半步，可是又想起什麽，再一次堅定地向前：“是小璃親口對我說過的，我們是朋友。只要是小璃說的話，我就相信。只要她說了，我們是朋友，我就會做她一輩子的好朋友，除非……除非她自己說不要我，其他任何人說的話，我都不會相信。”
“你……”裴軒宜看着眼前的白銘恩，眼底深處湧起怒氣，只是還沒等他說什麽，之後的話就被沈堯上前一步搶先。
“可是如果我說，就是小璃自己，親口對我說的，她很讨厭你呢？”
沈堯低着目光，那張明顯從小到大養尊處優的臉上，目光居高臨下地看向他，淡淡地開口。
白銘恩愣了愣，心中脆弱的一面被擊中，看着沈堯的眼神，眼瞳瞬間睜大，之後瘋狂否認：“不可能！不可能！小璃是親口告訴我的！她很在乎我！她說我們是朋友！她怎麽可能讨厭我！”
“別自欺欺人了，白銘恩。這段時間裏，你和她相處的過程中，應該也已經感受到了吧，她對你的讨厭。”
沈堯看向白銘恩，此刻臉上平日裏如沐春風般的氣質不再，轉變成了一副陰冷漠然的神情：“其實從很早開始，小璃就是第一批反對紐蘭學院開放特招生名額的人。她強烈反感非同階層的學生體驗紐蘭學院的生活，你知道小璃的，她從小養尊處優，和我們一樣，所處的都是貴族式的生活環境。而我們所處的階層，一直是将窮人的存在妖魔化的。在我們眼裏看來，我們世界以外的人貪婪、自私、狹隘，而且窮兇極惡。而且當初如果不是我勸小璃，讓她放下這一層執着，或許你到今天，根本沒有機會進入紐蘭學院。”
白銘恩擡起頭，目光中滿是詫異，充滿不敢知道。而就在這時，沈堯又繼續說下去。
“直到你入學之後，進入了她所在的班級，小璃還一直在我耳邊撒嬌，說她有多麽讨厭你，苦惱于你的存在。直到後來看着你一直被其他人欺負，而小璃又向來是個心地善良柔軟，而且熱心腸的女孩子。”
“她是看你可憐，所以才願意出手幫你的，白銘恩。你別以為這樣，就能證明小璃她不讨厭你了。”
“她其實一直很讨厭你，在她眼裏，窮人就是趴在富人身上吸血的吸血蟲，小璃反感一切處在她圈子以外的人物。包括你——白銘恩。”
“小璃從來沒有把你當成朋友過……別自欺欺人了。一直以來，她都只是可憐你，所以才願意幫助你而已。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你搶走了原本該是小璃的年段第一名，白銘恩，是你的存在，搶走了原本該屬于小璃的榮譽。”
“她以後會更讨厭你的，白銘恩。很快，你就會徹底失去她了。等你失去小璃的那一天，就是你再也沒有辦法，在紐蘭學院有立足之地的那一天。如果你不相信，那我們就走着瞧吧，白銘恩。”
說完了這些話，沈堯最後又充滿嘲諷地看了眼前的白銘恩一眼，然後轉過身去，和旁邊同樣充滿嘲諷神情的裴軒宜一起，離開原地。
裴軒宜離開時，還特意往白銘恩肚子上踹了一腳，這才又悠哉悠哉，慢悠悠地在沈堯背後跟上。
沈堯回過頭來時，明顯看見了這一幕，卻沒有說什麽。
繼續冷着面孔，離開原地。
而白銘恩臉色蒼白，從地上爬起來，扶着牆面，繼續一瘸一拐，往宿舍那裏走去，可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之間，眼前的場景越來越模糊，緊接着一陣天旋地轉。
白銘恩腦袋一暈，昏倒在地。
她又開始讨厭自己了……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
可是他沒有想要搶走她的第一名的……他從來沒有想過……
白銘恩倒在地上，模糊的眼裏落下淚水，漸漸閉上了眼睛。
*
等白銘恩再次蘇醒過來，是在紐蘭學院的醫務室裏。
他躺在病床上，遠處傳來少女動聽如黃鹂一般的聲音：“知道啦，謝謝姐姐。”
是小璃……
白銘恩頓了頓，呼吸聲立馬一緊。
南璃和眼前的校醫道謝之後，手裏拿了剛買過來的藥膏和棉簽，然後轉身，看見簾子後面白銘恩已經蘇醒過來後，笑容燦爛地和他招手。
“南璃同學，你怎麽……”
而白銘恩這時卻想到了沈堯上午時和自己說的話。
她讨厭自己……一直都很讨厭……之所以對自己好，只是因為可憐他而已……
想到這裏，白銘恩默默攥緊手底下的床單，呼吸也跟着一頓。
“你還好意思說呢，白銘恩。你在幹什麽，怎麽走在路上時突然莫名其妙就暈倒了。幸好有幾個男生看見了，把你送到醫務室裏。不然你可能要在這樣的太陽下面，躺在外面的路上一整天呢。”
南璃不開心地抿了抿唇，然後過了一會兒，又笑嘻嘻地彎起了雙眼，樣子看起來十分純真又無害。
“可以告訴我，你發生什麽事情了嗎？銘恩？”
“我……”
白銘恩張了張嘴，最後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又自卑地合上。
咽下原先要吐露出來的話。
畢竟對方一個是南璃同學認識了十幾年的好朋友，另外一邊是南璃同學一直以來那麽相愛的沈堯學長。
即便是自己說了，恐怕南璃同學……也是不會相信的吧……還會讓南璃同學感到困擾。
況且，能夠和南璃同學做朋友……他已經很開心了。不應該再要強求那麽多。
“既然不想說的話，那就不說了吧，銘恩同學。”
南璃像是看出了白銘恩眼裏的苦惱，善解人意地回答他道。
“在那之後，我就先給你上藥吧，銘恩同學。”
南璃一邊說着，一邊笑嘻嘻地，繼續打開手裏的那瓶藥膏罐子。
與此同時，一股熏人的藥膏味，頓時立馬從裏面飄揚出來。
“咦，真難聞。”
南璃有些不開心地捂着鼻子，然後用手裏的棉簽蘸取藥膏，催促着他轉過身去。
“快，轉過身去吧，銘恩。校醫姐姐說了，後背的位置可能你上藥會不方便，我來幫你就可以啦。”
白銘恩紅着臉，點頭，聽話地轉過身去，當他将後背上衣服撩起來的一瞬間，臉更是紅了個徹底，神情中也跟着染上一抹羞赧。
他太瘦弱了，不僅蒼白，身體看起來更是孱弱的要命。
而南璃看着他的身體，則神色無語，暗自想着：有什麽好害羞的，自己更是從沒見過像白銘恩這樣，比他更像白斬雞的身材了。
不過即使這樣暗中吐槽着，南璃依然面上神情不變，微笑着替白銘恩上藥。
清涼的藥膏擦拭在身上，傳遞來陣陣涼意，讓身上原本灼熱發燙的傷口，好像漸漸也不再疼痛了。
白銘恩頓了頓，放在一旁床單上的手指緩緩收緊，睫毛輕顫着。
少年此刻身體上滿是猙獰的傷疤，有些已經愈合了，有些卻是新添的傷口，完全是舊傷上面又添新傷，除此以外，還有大塊大塊的淤青，看起來猙獰無比。
南璃手裏面轉動的棉簽碰到了某道較深的傷口，白銘恩忍不住渾身顫抖了一陣，然而緊接着，卻又忍不住想起白天沈堯和裴軒宜在他面前，對他說的那些話。
其他的事情，他都已經可以不在乎了……他什麽都不在乎，世界上所有人讨厭自己，都沒有關系，可是小璃……
她真的就像那些人說的那樣……一直，很讨厭自己嗎？
白銘恩頓了頓，最後還是沒忍住，忍不住開口問她：“……小、小璃，你……讨厭我嗎？”
說完之後，白銘恩扭過頭去看她，心跳都快停止了，呼吸聲也漸漸頓住。
而他身後，正在為他上藥的南璃，聽後手裏的動作頓住，緊接着，朝白銘恩露出了一抹極致燦爛且明媚的笑容。
“沒有呀，我怎麽可能……會讨厭銘恩呢？我說過，我們是好朋友呀？不是嗎？”
白銘恩聽後，這才漸漸地松了一口氣，揚起嘴角，眼底濕潤地“嗯”了一聲。
是呀……他怎麽可以去胡亂相信其他人的話，然後從而去懷疑小璃？
明明之前一直說讨厭自己的人是她，現在自己出事情了，第一個站出來，幫助、保護自己的人也是她。明明……小璃一直以來，都對自己那麽那麽好……明明，她是一個十分嘴硬心軟，刀子嘴豆腐心的女孩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