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刑偵:黎明之後
他們刑偵支隊, 案接案的從沒停過。
有幸能病倒休息,不知道算不算另一種意義上的福報。
方惜亭舒舒服服睡了一覺。
他不知道自己閉眼多久。
總之睜眼起來的時候,竟然還在辦公室裏, 自己的原工位下, 翻掉的飯盒就在手指不遠處。
頭很疼。
方惜亭慢吞吞地爬起來。
手腳并不靈活。
他很快發現不對勁。
“這是什麽?”
貓兒猛地攤開自己握住尖刀的手。
他掙紮着,卻站不起來, 腳底蹬着什麽東西。
低頭往下一看, 那條被捅了26刀的婚紗,不知什麽時候,竟被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雪白紗裙的刀口處,不斷往外暈染血跡。
開出朵朵豔麗鮮花。
“啊!!!”
方惜亭尖叫一聲, 從病床裏彈起。
又因起身太快,大腦眩暈, 猛地再倒回去。
他眼睛睜開很大,雙唇急促地喘着氣。
待清醒過來, 看清頭頂病房的天花板,以及微微晃動着的藥物液體。
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個噩夢。
細白手背的紮針處, 還隐隐泛起一團烏青。
他手動了動, 意外戳中某人鼻尖。
把頭偏過去時,看見謝序寧裹着黑色沖鋒衣, 擰眉趴在他的病床邊,沉沉睡去。
男人看起來同樣憔悴。
忙碌的不只是方惜亭,而是整個刑偵支隊,所有人都處于極度高壓之下, 連休息都成了奢望。
剛剛居然沒把他吵醒?
方惜亭小小驚訝, 怕驚擾到他,沒再亂動, 但手指伸過去,輕輕順着那男人的發。
又怕他睡着涼,于是扯過一條毛毯,蓋在謝序寧的身上。
兩人難得珍惜這休息的機會,互相都沒吵到對方。
直到謝序寧第二天醒來,發現方惜亭自己找護士換了藥。
貓兒血色還沒恢複,就半靠在床頭,忙忙碌碌又整理起了案件資料。
電腦應該是找于恒給他送過來的。
床頭還放着兩份早餐,有一份沒動過。
但謝序寧這時沒心情吃。
男人從睜眼起,看到他,眉頭就沒放下來過。
完全不容置喙地奪走方惜亭手裏的電腦。
那貓兒也知理虧,沒敢反駁,任由謝序寧把他從頭到腳檢查一遍,确認無礙後,才輕聲指責。
“特地拜托食堂阿姨,把飯送到你嘴邊,你也不會吃?”
“在辦公室裏都能暈倒。”
“那在外邊呢?在馬路上呢?在開車呢?”
狗男人被他吓得不輕。
方惜亭小心扯扯他的袖口示好:“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自己應該就是低血糖了,老毛病。
平時暈過去,很快也能清醒過來,這次可能是因為身體過度疲倦,才昏睡這麽久。
方惜亭能理解謝序寧的心情。
如果是對方出外勤,因為三餐不定而暈倒,自己恐怕也會指着他的鼻子罵。
罵他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但那時也覺得有點委屈。
尤其在身體極度虛弱的情況下,就特別想得到對方耐心的關懷。
可謝序寧一向脾氣急。
他也沒壞心。
方惜亭努力替男人開脫,讓自己不要因為他生硬的态度而傷心。
可誰知話音剛落,對方手伸過來,抱着他的腦袋按進懷裏,嗓音啞啞地。
“打你800個電話都不接,着急趕回來,發現人倒在地上。”
天知道他那時的心情要怎樣才能形容。
比天塌了還更可怕。
男人也不想生氣,但就是控制不住地。
他抱住方惜亭的腦袋,舍不得放開。
緊緊慢慢終于說了一句好聽的心裏話。
“方惜亭,你這樣我真的會很擔心。”
貓兒心裏咯噔一下。
緊張慌亂的整顆心髒都揪起來了。
他們兩個人從小罵到大,打到大。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謝序寧這狗東西說話實在是太難聽了。
今天難得聽他說句走心的。
倒突然感覺這人沒那麽難相處。
方惜亭腦袋抵他懷裏,偷偷笑了下。
也伸手回抱住男人的腰身,抓緊時間膩了一會兒。
到該工作時,自然又催他走。
但謝序寧說:“總得留個人來陪護你。”
男人言之鑿鑿地:“我要走了,那豈不便宜了于恒和陳小滿?”
“我在這兒開個電腦也能工作。”
“累了還能躺躺。”
“不耽誤事兒。”
方惜亭知道他故意這麽說,不過是想留下陪陪自己。
果不其然,在陪床的兩小時裏,男人手沒停過,電話都快被人給打爆了。
而他性子又急,沒講兩句,就被人給氣的嗓音撥高好幾度。
護士進屋敲了幾次門:“先生,病房內禁止喧嘩,請您保持安靜。”
謝序寧道歉、挨罵、又道歉、又挨罵。
循環往複好幾次,終于下定決心:“別給我打電話,微信聊。”
他好不容易坐下來,電腦鍵盤又敲的噼裏啪啦響。
方惜亭安靜翻閱案件資料,察覺左右病床的病人都投來不滿的目光。
他不自在地提醒謝序寧:“你小點兒聲。”
謝序寧全身心投入工作:“完了,我們的排查方向好像有問題。”
方惜亭壓低嗓音問:“怎麽了?”
謝序寧把電腦翻開給他看:“我們應該是進入某種誤區,看到婚紗就立即聯想到婚禮。”
“所以整個排查方向,都是圍繞着新婚在進行。”
“但其實婚紗這個東西,不一定是婚禮當天才能穿吧。”
“在婚禮前兩三個月提前購買,試穿,或者兩人來了興致,單純玩角色扮演。”
“這些都有可能。”
方惜亭笑了下:“角色扮演?”
他像是不信。
謝序寧嚣張挑眉:“沒了解過?”
“這叫cosplay,在年輕人的生活裏很流行的,比如情侶扮演醫生護士、老師學生、紫霞至尊寶,各種經典角色。”
“想怎麽玩兒都行。”
方惜亭下意識避開他挑釁的視線:“變.态。”
男人理直氣壯地:“難道不是?”
“如果之前的思路沒有錯誤,我們不可能一點兒消息都查不到。”
“再說婚紗這種東西,不結婚就不能穿?”
狗東西逼問道:“你就不想試試?”
方惜亭氣急,打他下:“我才不想。”
謝序寧貼來耳邊:“可我想讓你穿。”
他連連往前,快倚進自己懷裏:“就只穿給我看。”
方惜亭心緒一下亂了。
緊張的手指連翻頁都翻不過去。
他嘟嘟囔囔地結巴着:“我,我才不穿。”
同時為了表達自己對婚紗不感興趣,還繪聲繪色地給謝序寧講了一遍,昨晚被案件困擾的噩夢。
他吓都吓死了,怎麽可能還有那方面的想法?
可誰知狗男人聽完,半句不體貼,倒還得寸進尺:“你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實際就是想穿呢。
看謝序寧那樣子,倒像恨不得現在就給自己套上一件有情.趣的,然後就地play。
方惜亭紅着臉撞開他的手:“煩。”
倒也是不方便,不然還真想這麽幹。
謝序寧之前排查婚紗來源,手機裏順手收藏了十幾套自己覺得漂亮的。
沒想到還能派上用場。
他們及時修改了排查方向,把與“新婚夫妻”、“婚禮”等特指元素全部去掉。
從派出所拿到的備案資料,直接比之前翻了兩三倍。
方惜亭在醫院住了兩天就出院。
于恒這邊按照謝序寧的思路,也查到一些眉目。
“時間能對得上,就是兩年前失蹤的。”
“且失蹤前與男朋友同居,根據信息在全市醫院進行排查,也找到了受孕建檔的記錄。”
“按照醫院就診的時間,以及法醫室出具的屍體檢測報告,對胎兒大小的判定均在12周左右。”
“細節能對得上。”
方惜亭問:“找到家人做DN息對比了嗎?”
于恒搖頭:“當事名叫陳男男,外省戶口,戶籍地址距離我們雲京市大約有2000公裏左右。”
“昨天我打電話問了一下,她的父母還不清楚她失蹤的事。”
“家裏四個孩子,三女一男,男孩子年紀最小,重男輕女的情況應該比較嚴重。”
“在從我方得知陳男男可能涉案時。”
“他父母的第一反應是會不會給家裏惹麻煩,第二反應是如果人死了能不能拿到賠償。”
方惜亭問:“所以這是當事人失蹤兩年,他們也絲毫不關心、不過問的理由?”
于恒點頭:“嗯……”
“而且我們警方聯系到他父母時,對方提及陳男男的話語,也很粗俗難聽。”
無非就是養女兒賠.錢.貨之類的話。
方惜亭沒有細問。
“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他們大概率也不願意千裏迢迢趕來雲京認屍。”
“安排一下技術人員到現場去提取。”
“對了,她男朋友呢?”
于恒拉過椅子坐下來:“副隊,問題的關鍵就在這裏。”
“查到這條線索之後,我們幾乎第一時間就提取了她男朋友的DN息送檢。”
“但檢查結果不如人意,陳男男腹中胎兒的生物學父親,并不是她男友章羌的骨血。”
“且經調查章羌後得知。”
“陳男男生前是做酒吧賣酒的工作。”
“而章羌無業游民,是個混混,經常酗酒買醉,兩人一來二去相識,發展為戀愛關系。”
“很快同居。”
“但章羌沒有穩定工作,日常開銷幾乎都靠陳男男獨自支撐,甚至也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根據周圍朋友及雙方親友反饋,兩人感情并無不合。”
“章羌也沒有賭博欠債等不良嗜好。”
“這人就是懶,游手好閑,但家裏條件不錯。”
“父母很疼他,姐姐姐夫有自己的服裝加工廠,還答應如果他結婚,會出錢給他買房子。”
方惜亭想了想:“章羌知道她懷孕的事嗎?”
于恒搖頭:“不知情。”
方惜亭:“那也就是說,陳男男心裏清楚自己孩子的親生父親是誰。”
那個人的作案嫌疑很大。
不排除是遇到比章羌條件更好的人,被陳男男以腹中胎兒脅迫要錢或逼婚。
對方一定是有女友或者有家庭,才會對她的行為感到厭煩,忍無可忍,再施以毒手。
加上受害人在酒吧工作,所處環境本就複雜,想要大海撈針找到情夫,更是難上加難。
如此一來,章羌做案嫌疑減半。
但他也可能說的假話,迷惑警方,實際是因為女友背叛而沖動殺人,畢竟那連捅的26刀,洩憤意味太強。
方惜亭問:“他們談婚論嫁的事,有定下具體的婚禮日期嗎?”
于恒搖頭:“沒有。”
他也覺得奇怪:“甚至都還沒見過父母。”
“但是他姐姐姐夫知道他有女朋友。”
“幾個人關系還不錯,姐姐也很滿意這個弟媳。”
方惜亭:“那派出所唯一留存的備案記錄,是誰報的案?”
于恒:“章羌和陳男男所在的工作酒吧負責人,分別都有報案。”
“但因證據不足,也沒找到屍體,後續報案人跟進的力度也不大。”
“案情便被擱置下來。”
直到前幾日,謝序寧從山澗裏釣出那只藏屍用的行李箱,案件才重新浮出水面。
方惜亭手指點點桌面:“我知道了。”
目前婚紗還是非常重要的破案關鍵點。
而陳男男腹中胎兒不是章羌的骨肉,兩人雖交往着,但也沒定婚期,主動買來婚紗穿給他看的可能性并不大。
方惜亭拿手機給謝序寧發短信。
【下午有空嗎?】
【一起外勤。】
狗男人沒個正經:【又想我了?】
他說:【老婆約我,沒空也得有空。】
方惜亭像被火燒了,手機一下沒拿住:【誰是你老婆?】
貓兒慌張着:【少胡說八道。】
什麽時候還從男朋友直接跳到老婆了?
明明是個私人聊天框,方惜亭卻心虛到身後随便過個人,都擔心能被對方看見。
他恨不得躲到桌子底下去。
那時正義正言辭的糾正稱呼上的錯誤。
卻不料對方認真給他發來一張圖片。
【緞面的婚紗好看嗎?】
【還是你喜歡蕾絲網紗?】
【裙擺太厚了我覺得不太方便。】
【要不我們挑條魚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