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顧謹言沒說話, 只是關了燈蓋上毯子躺好。
外頭的冰雹噼裏啪啦敲擊着房車的鐵皮,楚湛本來身體不适有些困意,這下完全睡不着了, 當然除了嘈雜聲外還有旁邊躺了個顧謹言。
為表自己剛剛那句紳士的話, 更重要的是他盡可能避免在這張不算寬敞的床上跟顧謹言有肢體接觸,所以幾乎整個人都貼着床邊的車窗位置了。
顧謹言側過頭, 他看向旁邊, 盡管一片漆黑, 但他似乎可以看到楚湛線條優美的臉部輪廓。
最近他面對楚湛, 總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他的記憶裏,他對楚湛應該是有強烈的排斥感。
然而此時心裏卻像是有有一股牽引力似的,身邊人的氣息不斷在空氣中放大,令他有一種顫栗的, 細密的難以抑制的感覺。
連帶着他的指尖有點泛麻, 不得已蜷起, 以免自己做出一些違背本意的舉動。
顧謹言覺得楚湛現在真的變得體貼又包容, 只是有點兒過了。如果不是八年的相處裏楚湛一直對自己有着極其誇張的占有欲和需求感,顧謹言甚至都在懷疑楚湛在排斥自己。
忽然他感到好笑,自己怎麽會冒出這個念頭。但是………
顧謹言悄悄伸出手指往旁邊一寸,沒碰到人。二寸, 還是沒有…….
一張狹窄的床中間仿佛再塞個人也可以, 顧謹言在想,楚湛是不是該挂到車窗上去了。
顧謹言稍微身體一動,楚湛就渾身緊繃, 提高警覺。他雖沒有睜開眼,但能感覺到顧謹言翻了個身正面朝自己。
他知道顧謹言也沒睡着, 直覺告訴他,顧謹言可能盯着他在看,并且氣息吞吐的頻率顯然有話想說。
果然沒過多久,旁邊低沉的嗓音響起:“我不明白一些事。”
楚湛其實挺想裝睡,但顧謹言不是傻子,自然也能分辨出一個人睡與醒着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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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楚湛遲疑了幾秒後,還是選擇開口:“什麽事?”
顧謹言似乎在思索着措辭,又隔了一會兒他略帶困惑地問:“明明我們一起生活了八年,可是為什麽這段時間我卻感覺陌生?”
“比如?”
顧謹言重新在黑暗中審視着楚湛,仿佛從頭到腳都審視了一遍後,他皺了皺眉:“對你的感覺陌生。”
楚湛還沒張口,他又極其小聲地,像是嘆息的口氣補充了一句:“對你的身體也很陌生。”
“…….”楚湛不知道怎麽回複這句話,他也不明白顧謹言說這句話的含義是什麽?
對他的身體很陌生?所以呢?
他立即問上帝視角的那個人:“劉詢你怎麽看?”
劉詢顯然很激動了,他分析道:“顧總開始跟你深夜談心了!說明他已經被你給感動到了。”
“……….”楚湛問,“也就是說我們的反強制治療方案可以開啓了?”
“這個……….”劉詢猶豫着說道,“我覺得可能還沒到時候,他也就這幾天對你的态度有所變化,但是效果還不明顯。”
楚湛沉吟了片刻:“劉詢你談過女朋友,感情經驗豐富。你來說說,具體要等顧謹言到什麽樣的狀态才算是有效果?”
“起碼得眼裏有光吧。”劉詢認為。
那就不用再開燈檢查顧謹言眼裏是否有光了,至少關燈前,顧謹言那雙眼眸黑沉的如墨一般。
顧謹言遲遲沒等到楚湛的回答,又問了一句:“為什麽?”
“…….”楚湛直挺挺地睜開眼望着黑暗中的房車頂,急問劉詢:“他在問為什麽了,我應該怎麽回答?”
“你等等………”劉詢快速轉動腦筋,驀地一聲喝,“有了!據我以往的經驗,顧總這句話的意思就跟我前女友和我說的差不多!”
“你前女友說什麽了?”
劉詢:“我最近感覺你對我冷淡了。”
“……….”楚湛狐疑地扯了下嘴角,“你确定?顧謹言的這句話跟你前女友的意思一樣?所以這種情況你當時怎麽處理的?”
劉詢:“我就抱住她,安撫她說寶貝你想多了,我哪裏對你冷淡了。”
“…………”楚湛腦袋裏驀然出現了一副畫面,他一把摟過顧謹言,低下頭輕聲細語安撫,“寶貝兒,你別胡思亂想了。”
“……….”楚湛幹不出來這種事。
顧謹言不知抽了哪根筋,像是執着于這個問題,他又問楚湛:“你說,這是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哪有那麽多為什麽!?不是,你不睡覺問這麽多為什麽幹什麽!?
楚湛腦袋裏亂糟糟的一團,他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也抽了,回答了顧謹言一句:“也許我們太久沒親密接觸過了。”
楚:“………”
劉:“……….”
話完,空氣中靜得只能聽見彼此起伏的呼吸聲,甚至外邊的冰雹也不合時宜地在這一刻停止了肆虐。
楚湛轉念一想,似乎這個答案也沒毛病。如果嚴格來講,一個人問另一個人為什麽對你身體感到陌生?那無疑就是接觸少了。
盡管聽起來不太正經的回答,但話都已經說出去了,楚湛也只能選擇沉默來替代尴尬。
顧謹言也沉默了,過了好久才發出一聲令人不解的:“嗯。”
萬幸的是,至少後面沒怎麽提問奇怪的問題了,聽着顧謹言逐漸深沉的呼吸聲,以及漸小的雨聲,楚湛也扛不住閉上了眼。
只是睡了沒幾個小時,他被餓醒了。昨天幻想自己身體不适,導致晚餐沒有胃口吃。
現在身體恢複了,胃餓得直抽。他強迫自己睡着,等天亮後再說。可翻來覆去一陣後,實在扛不住了,他不想吵醒顧謹言,于是打着手機燈準備搜搜房車裏有沒有吃的。
結果他剛從床上下來沒走兩步,顧謹言就醒了,他打開燈,看見楚湛在冰箱前。
“怎麽了?”顧謹言坐起身,薄毯從他身上滑落。
“肚子餓。”冰箱裏除了水還是水,完全沒任何食物。
“拍戲要節食,所以我房車裏沒吃的。”顧謹言說着揭開毯子下床,他走到楚湛旁邊,指着廚房餐臺上昨晚楚湛沒動的那份食盒,“這個你吃嗎?微波爐裏熱一下就行。”
“吃。”楚湛餓得哪還有力氣挑三揀四,更何況他也不是個對食物特別講究的人。
顧謹言點點頭,就打開微波爐将食盒放了進去。
房車的空間還是有限,兩個大男人站在一個地難免擁擠,況且顧謹言赤着上身,他一轉過身,楚湛便撞見對方強健的胸腹肌,眼睛無意識地一瞥,還瞥見了兩道深刻的人魚線,深深地埋進運動褲中。
他不自在地挪開視線,卻發現顧謹言正垂着眸盯着他看。
“我先坐一會兒。”楚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走到一邊沙發上坐下。
“叮——”微波爐裏的飯菜熱完了,顧謹言端到餐桌上,接着坐在了對面。
楚湛先給自己的胃填了幾口後,稍稍緩了過來,見顧謹言一動不動專注地看着他吃飯,他不自在地問道:“你要不繼續回去睡?”
顧謹言沒有回答,只是盯着楚湛光潔的額頭和疏離分明的睫毛,半晌後他忽然問:“你昨天只是過來給我送飯?”
楚湛擡頭,他頓了頓筷子。和顧謹言的視線交集,顧謹言的表情仍舊平平淡淡的,只是凝聚在他臉上的視線正等待着答案。
楚湛頭疼地想着,還不如直接開始反強制的治療,至少不用回答十萬個為什麽。
他有些疲于應對這個提升好感度的過程了,喊了喊劉詢,劉詢這個家夥八成睡死了。
“………主要是來看看你的病好了沒有。”
顧謹言輕輕地點點頭,目光卻沒從他的臉上移開。
楚湛悄悄地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現在早晨五點不到,外邊的雨也停了。這種微妙的氣氛令他坐立難安,他實在待不下去了。
兩三口吃完飯後便起身開始穿外套,顧謹言看着他的動作,眉毛緊緊地擰起,他問:“你要走了?”
“嗯。”楚湛穿好外套又套上鞋子後,朝車門走去,“我得早點走,要不然待會劇組的人醒了,被人看到我從你的房車裏出去不好。”
顧謹言往前跟了一步,表情欲言又止,但卻沒張口,只是定定地站在那看着楚湛打開了車門。
楚湛的腳剛要邁出房車,突然想起劉詢那句“起碼得眼裏有光吧。”
他頓住腳步,扭過頭觀察顧謹言的臉部變化。不過說實話,他實在看不出些什麽。
比起在之前催眠世界裏的那個顧謹言喜怒哀樂盡寫臉上,這個世界的顧謹言似乎表情沒什麽太大的變化,一雙黑瞳永遠是沉沉的,拂不開的濃霧似的。
楚湛猶豫了半晌,他打算試探一番,如果真如他意料中的那樣,那麽計劃就可以提前了。
于是他朝顧謹言走去伸出手,顧謹言緊抿着唇,目光順着楚湛的手指觸摸到自己的臉頰,那根修長微涼的手指輕搭在了他的耳垂處。
接着楚湛欺近他,倆人的鞋尖抵着,姿勢看似親密。
顧謹言陡然緊繃了全身的肌肉,他聽見楚湛問:“現在還對我感覺陌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