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只小青龍
第32章 三十只小青龍
丹恒朝着星光走來的每一步, 在他看來,有些笨拙,有些緩慢, 有些不合時宜,或許踏錯一步都不會再遇到這麽巧合的事情。
所幸他運氣不錯,所幸還沒有太晚。
當然,他沒有想過,原來走出鱗淵境的每一步,也可以用“漫長”來形容。
“說實話,我本來都做好了被你拒絕之後死纏爛打的打算了, 畢竟來日方長, 喜歡也好讨厭也好你都得日日面對我, 為此我甚至研究了一百種告白方案, 不僅用上了智庫,還發動了很多親朋好友, 沒想到最後一種也沒用上。”
“怎麽有人能把心思藏得這麽好, 連我這樣嚴謹認真心思細膩的社交達人都未曾發覺......”
星陪着丹恒走在鱗淵境的沙灘上,海風裹挾着海水鹹濕的氣味撲面而來,使人神智清明。
嗯......那能咋辦呢, 讓丹恒把自己“撤回”,讓她再告一次?
“不過你還是沒有說自己為何而來, 是黑塔不相信我的能力,還是你突發奇想也想來試試穿越時空是什麽樣的滋味?”
丹恒神色複雜地看了星一眼。
“你該不會是因為着急和我談戀愛吧?”
丹恒:“......”
“是因為害怕我離開列車之後就再也不回來了嗎?雖然我常常開玩笑說要跳槽去公司或者加入星核獵手,但也不至于......好吧,我的人設确實挺不靠譜的, 你會這麽想也沒錯。”
丹恒:“......”
“那這麽說的話,天啊, 原來你這麽着急來找我談戀愛啊,原來你這麽怕我跑了呀!你是怎麽說服黑塔讓她放你來談戀愛的,像她這樣邏輯嚴明思維清晰理性至上的科學狂人,居然允許自己的實驗成為別人牽手成功的紅繩嗎?”
丹恒:“......?”
“一句話都不說是被我說中了嘛?”星直勾勾地看着丹恒的眼睛,看着他墨綠色的眼眸裏倒影出一絲茫然和無措,然後用手指輕點他的臉頰,“哎呀,原來丹恒也會這麽沖動......”
“嗯,我确實是因為害怕失去才來的,如果因為我的猶豫葬送這段關系和感情,我想我會抱憾終身,直到再一次結卵的那一天。”
丹恒思考了一下,他确實是這麽想的,于是大方承認。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如果有一天,你不告而別去了很遠的地方,我就沿着星軌的航道去尋你。”
“啊......”
星睜着眼睛怔在原地,默默地把手收了回去,忽然間一句嬉皮笑臉的話也說不出來。
怎麽會有人突如其來毫無征兆卻鄭重其事地說情話,感覺臉頰燙燙的是因為星核在身體裏鼓動嗎?
“那接下來你打算去哪呢,回列車嗎?雖然我也很想和你每天都待在一塊,但黑塔的實驗還沒有做完,半途而廢的話她可能會扣押我所有的獎勵。”
“還有啊,雖然傳來羅浮并非我的本意,但閑暇時光我還挺喜歡來幽囚獄‘睹你思你’的,是我每天都去招惹他,所以突然消失了也不太禮貌,至少也得讓我和這裏的‘你’道個別嘛。”
“無所謂,我可以陪你多待一段時間,姬子和瓦|爾|特先生有事暫離列車,但三月和帕姆還在車上,他們會留守将列車照看好的。”
聽着挺正常的,就是......怎麽有一種背着三月七出來吃香喝辣的感覺?
而後,丹恒眉間輕蹙,又從星的話語裏捕捉了一點關鍵字:“每天?黑塔交給你的任務裏,應該不包括和閑雜人等聊天吧。”
“......什麽?你也算閑雜人等嗎?等等,你不會介意我和他說話吧?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有的龍會和自己較勁吧!”
說完這句話,星下意識地用手心碰了下嘴唇,又很快地與唇尖分離。
丹恒應該确實挺介意自己的過往的,自己的嘴有點欠了,該不會讓他想起不愉快的事情吧?
“我......沒有,只是為了你的安全考量,就算他現在冷靜下來了,也曾是因為龍心發狂招致禍端的罪囚,私見重犯本就觸碰仙舟律例,同理,如果有一天,如果我也因為一些原因變得同他一樣,你不必手下留情,你務必要遠離。”
丹恒說得認真但無情,語氣中卻帶着一絲無端的悲傷。
“我們才剛剛在一起一小時不到,你倒也不至于直接把我倆的結局都預演好了,還是‘親手手刃愛情’這種最壞的結局,而且我不擅長打架,出風頭的背鍋俠還是交給列車劍首三月七吧。”
星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緩和一下這沉重的氣氛。
“如果你覺得......故地重游舊事重提,會讓你産生悲傷的情緒,想起不好的回憶,那我們就快些離開。我承認去監獄看望曾經的你帶了一點私心,我只是不忍心看你露出悲傷的表情。”
“要是我傳過來看到的是已經變成屍體或者龍蛋的你,我說不定還會給你作點法事,就像這樣,魂兮歸來,魂兮歸來,飲月君魂兮歸來~”
看見丹恒淺笑一聲,星頓覺目的達成,一邊自己樂呵呵的,一邊向丹恒湊近,先是牽起了他的手,而後忽然間彎身環抱住他的腰,推着他朝前踉跄幾步。
巨大的沖擊力讓本就注意力不怎麽集中的丹恒始料未及,被她撲着重重地跌在細碎的沙灘上。
“你看,小青龍回魂咯!”星用雙手壓着丹恒的肩膀,慢慢地支起身子,“不然你把龍角和龍尾巴變出來應個景?”
“所以你難道是因為龍角和龍尾才喜歡我的嗎?”
雖然有些猝不及防,但丹恒還是非常配合地躺在沙灘上,一手扶着她的腰,任由她跨坐在自己身前。
星輕輕地在他臉頰上劃了個圈,又慢慢地改畫圈為畫愛心。
丹恒心領神會:“好的,我知道了,如果是你的請求的話......”
海浪輕輕拍打着沙灘的邊緣,細碎地沙礫蹭着皮膚,兩人的呼吸如同潮水,像武俠幻細裏的那樣,丹恒額間碧青色的龍角如水般澄澈,在視線中慢慢由模糊變為清晰。
星覺得好奇,忍不住伸出手去,幹了她以前一直想幹但要麽只能想想,要麽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偷偷幹的事情。
輕輕觸碰它的尖端,然後用指腹摩挲着向下,直到觸及根部,水蔥似的指尖勾住那冰涼如玉般的圓柱體,略帶好奇地揉捏,再緩緩地上下浮動,最後用掌心一整個包裹,緊緊地握着,又在某一個時刻悄聲松開。
丹恒隐隐約約地感覺到指尖溫潤的觸感,觸及之處帶動全身的感官都變得敏感起來,他的眼睫微微顫動,悄然移動身下的龍尾,一層一層地順着身體攀沿而上,将星的腰間包裹,層層纏繞。
即便透着衣服布料,星也能察覺到冰冰涼涼的觸感,它蹭上腰間皮膚的感覺并不柔軟,反而有些堅硬,且紋理清晰,然後伸手去摸他的尾根。
只是星還沒摸到,丹恒忽然一個翻身将她壓在身下,肩膀摔在沙灘上,一瞬間攻守之勢異也。
“......丹恒?”
“對于持明來說......算了,沒什麽,現在到我了麽。”
丹恒将她的發絲揉入指縫,就像觸碰到了愛不釋手的珍貴,然後張口輕咬住星的唇瓣,舌尖慢條斯理地掃過每一處隐秘的角落,但他很快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沒有将事态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只是淺嘗辄止後有很快分開。
他經常會做夢。
夢裏的人像亦步亦趨隐隐幢幢的影子,用模糊的面容和冰冷的語調告訴他——
你應該走到這裏來,承擔飲月君的罪孽,背負飲月君的責任,揚起飲月君的功績。
你也可以接着往前走,放棄一切尊榮與信仰,離開仙舟開啓你注定庸庸碌碌的人生。
你看啊,當你轉身離開的時候,你真的成為想要成為的自己了嗎?你真的找到自己的自由與希望了嗎?你真的想明白自己是誰了嗎?你的來時之路,你的歸途所向,你內心深處最渴望......
你以為這一次......你就有的選嗎。
用生命換來的自由并不如心中所想,他或許最後仍然會回到漆黑的深淵中去,得到的不盡如人意,失去的卻不會回來。
這些話語在每個夢境裏,用不一樣的語調從神色不一的陌生人口中傳出,這是否是“丹恒”內心真實的想法,他已經無從分辨了。
直到一陣從遙遠彼方傳來的天籁。
“丹恒,別發呆呀......”星一邊拍了拍他的臉,一邊湊近他的臉頰,保證淺淺的呼吸能精确地掃過他白皙的皮膚,然後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以後有什麽心事,都和我說吧。”
“畢竟......你不僅是不忘初心的前持明龍尊,是星穹列車耀眼的無名客,更是我銀河球棒俠......好吧,更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雖然你确實失去了一些東西,但你也得到了很多從前不敢去想的。你想啊,你的過去,現在正在坐牢的那一位,可沒有機會大搖大擺地不顧他人視線,像我們這樣在鱗淵境的沙灘上滾來滾去,還把外衣弄得髒兮兮的,我想他應該早就想這麽做了吧,* 只是礙于龍尊的身份......”
聽到這,丹恒從甜言蜜語中醒過神來,感受到了醍醐灌頂的現實:“額......別的可能會想,但我覺得他不會去想躺在鱗淵境的沙灘上把外衣搞得一團亂遭。”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的話......
這也太自由了一點。
自由得過分超前了。
自由得不像這個世界該出現的生物。
而後,丹恒冷靜下來:
“他本質上......算是過去的我,但是他的想法我已無從得知,但是那份迷茫卻常常牽絆着我,只是有一點......”
“我對我現在的生活并無不滿,我十分珍視如今得到的一切,我也找到了內心最深切的渴望......”
“嗯?”星歪了歪腦袋。
丹恒伸出手,輕輕碰了碰星的臉,學着她的模樣在她臉上畫了個圈,然後慢慢地變成愛心。
“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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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為什麽非得跟過來。”
直到星站在幽囚獄門口,和先前一直與自己接洽的獄卒見面的時候,星才從蜜裏調油的氣氛中暫時緩過神來。
丹恒仍然跟在她的身邊,只不過因為一些特殊原因,他只能将自己全副武裝,口罩帽子墨鏡一個不落(即便如此氣質也沒有削減半分),以免讓人誤會。
畢竟這種事情解釋起來也挺麻煩的,也有可能,他們還沒解釋就被當做同夥一鍋端了,甚至還會被獄卒們懷疑智商問題,怎麽會有人明知自己是囚犯(和囚犯長得一模一樣),還在幽囚獄內大搖大擺。
當然現在這副情形也沒好到多少就是了。
好在先前星勇鬥逃犯的事跡在獄中傳開,如今幽囚獄的絕大部分獄卒武弁亦或是判官都對其有所耳聞,勉強也算半個紅人,就差通知六禦給她送一面錦旗了。
“你還說你沒有和自己較勁,我有種被你忽悠的感覺,和他告別的人是我,你跟着我總感覺怪怪的。”
明明是同一個人,這無端地背德感究竟從何而來?有一種在牢裏私會小青龍被抓個正着的感覺。
......不應該啊。
“如果每一世的我都可以做的讨你歡心的話,這自然是好的,但這一切都至少得基于......我不存在的情況下。”
“如果我就在你身邊,那他們的存在,會顯得不合時宜。”
切,不就是平等地歧視每一位情敵和主觀上臆斷的有可能成為的人,哪怕是“自己”也不例外,何必說得那麽冠冕堂皇。
以上是星和丹恒來幽囚獄之前的對話。
當然,來到幽囚獄之後,事态也并沒有像星預想的那樣變得更好,他們或許只需要往這一站就行,獄卒要考慮的事情可就多了。
“他誰?你現在探監還帶朋友?”
“他是家屬。”星肯定地點點頭,“男朋友。”
“什麽?你不是說幽囚獄裏那位是你三生三世,啊不對,n生n世的情人嗎?這麽快就移情別戀了?也不對,你還帶現男友來看前男友?這是什麽路數?啊......你,不,你們到底什麽意思?”
獄卒語無倫次,總覺得這裏面涉及一點道德的問題,總覺得自己CPU好像要快燒掉了。
丹恒默默地轉過頭看向星,即便透着墨鏡,星仍然能感受到那不怎麽友善的目光。
好像......是不是應該狡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