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變

第8章 ：确是故人

第8章：确是故人

盡管蕭憬琛不想讓顧雲再次因為不斷的“任務”同他離心，但在他看來，只有絕對的權力在手，才能真正的護住顧雲。

所以，還是不可避免地按照上輩子那樣，顧雲為了他殺人，他運籌帷幄地走下去。

……

六皇子去宋府赴宴時并沒有帶上顧雲，顧雲也沒空搭理他，要去顧長亭那裏拿藥，找了個節日裏出門玩兒的由頭便一個老早離開了六皇子府。

左相夫人的生辰剛好在八月十五這一天，中秋佳節，月圓人團圓，合該他蕭憬琛和宋葳蕤情定一生。

上輩子的顧雲後知後覺自己成了宋葳蕤的眼中釘，那這輩子便不打擾，早些脫身得好。

提到脫身，可不得與雲祁這個能正經離開大黎的質子套近乎嗎。雖然上輩子他和藥羅葛後來約定了一起離開大黎，但最終是沒能如願，不過這輩子既然兩人早早相遇，顧雲說什麽也要同這個弟弟多相處相處，就算只是全了上輩子的遺憾也是好的。

去顧長亭的醫館拿了藥回來，顧雲腳下一轉就去了質子府。

陽光透過東街那棵兩人合抱的大榕樹灑下來成了碎金，日頭還不怎麽熱，碎金灑在身上很是舒服。

顧雲本想像上輩子那樣直接翻牆而入，但又一想自己是要頂着蕭憬琛的名號帶人出去玩兒的，于是便從質子府大門口與看守兼監視質子府的禁軍侍衛打了招呼直接從正門進入府中。

知道是顧雲來了，藥羅葛阿祁，啊不，雲祁十分激動，嘴裏還吃着東西就嘴一抹奔出來直直撲進顧雲懷裏，“哥哥！”

含混不清的喊聲，卻讓顧雲忍不住勾嘴一笑，“诶~”拎着雲祁衣領把人從懷裏扒拉出來放地上站好，“走，哥哥帶你出去玩兒！”

雲祁狂點頭，“嗯！！”

尚未散盡水汽的萬壽菊把秋日的小院勾勒得生機盎然，橘黃色的花瓣緊緊交疊在一處，緊湊成一個個小絨球，被陽光這麽一照，帶着水珠的花朵可愛又俏皮。

出了府，顧雲帶着雲祁直奔市集，今日中秋，上午開始就已經很熱鬧了，各類吆喝此起彼伏，過往行人也是一臉的喜氣。

雲祁來了京都後的這幾個月裏除了上次去圍獵，基本都待在質子府沒有出過門，等到第二年開春後國子監開學還得和世家公子們一起去上課，那剩下能消遣的時間就變得極少。

雲祁拿着顧雲買給他的一只色彩絢麗的風車迎着風跑了兩圈，然後繞回顧雲身邊，抓着他的袖子一臉天真狀：“哥哥，你怎麽帶我出來的啊？我之前想出門禁軍都不讓。”

顧雲把他的手從袖子上拿下來牽在手裏往身邊拽了拽，以免被行人撞到。

“我用了六皇子的名號帶你玩兒啊，聖人說過讓六皇子帶你好好游歷京都，我這也算是奉命行事。”還順便全了六皇子的體面。

聽到有關蕭憬琛的事情，雲祁眼中暗了暗，但很快又恢複如初，現在他只是個幼小的孩子，什麽也不懂，也什麽都不該懂。

“哦……那六皇子真好。”雲祁違心地誇了一句。

顧雲假裝聽不出來他這暗諷，也假裝沒看出來他的心口不一的表情，牽着他從街頭一路逛到街尾，臨近中午又選了一家酒樓進去。

後面跟着的打扮低調的禁軍也随之進來，但被顧雲攔住了，“二位哥哥也去消遣消遣吧，今日過節，別光跟着我們兩個小娃娃嘛。”說罷，還遞上一袋銀錢。

顧雲生的漂亮，此時又笑嘻嘻的看着兩個禁軍侍衛，對方被他這樣甜甜的模樣弄得有些臉熱，顧雲又眨了眨眼，一臉的俏皮，“最晚亥時我便将這……這弟弟送回去，我保證！我就住在六皇子府，你們要是信不過可以準時去六皇子府要人。”

再次搬出蕭憬琛的名號來果然好使，那兩人猶豫了起來，互相看了一眼，又看着顧雲這副天真孩童的模樣便稍稍放了心，接過銀錢，沖顧雲囑咐道：“你們兩個年紀小，不要跑遠了，早些回來。”

“知道了，保準全須全尾地将弟弟送回府中，六皇子的人你們還信不過嗎？”

等到那兩個禁軍走後，顧雲便牽着雲祁噠噠噠上了二樓，直接要了一間雅室，點了幾道招牌菜落座。

雲祁今日是大黎普通孩童的打扮，除了瞳色較其他人淺淡一點，半分外族人的模樣都沒有，反而看上去十分無害。

坐下來後還表現得如孩子般好奇，打量了一圈這間雅室的裝潢，“哥哥，這裏真好看。”

“嗯，是好看，所以帶你來感受感受。”

顧雲撐着下巴饒有興致地看着雲祁“表演”，細白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敲在臉上。

直到店小二将他們點的菜品盡數上齊退出去後，雲祁把這雅室看了又看瞧了又瞧，連角落裏的花盆窗邊挂着的香囊都挨個誇了個遍，終于受不住被顧雲這般看透他似的打量，敗下陣來：“哥哥，你發現了啊……”

顧雲意味深長地勾嘴一笑，揚了揚眉毛：“其實你已經很像個小孩子了真的，只是我總是習慣反複推敲，所以把你提前到這裏來當質子還有圍獵時的事情仔細琢磨了好久，想了好多個晚上，總算是想明白了，你，是我上輩子遇到的那個阿祁。”

他對雲祁眨眨眼，“血羅剎能讓小兒啼哭，你卻一點也不怕我的面具，當真只是膽子大嗎。思來想去，你這演技确實很拙劣了，提前入京，還害得我提前給你起名字。”

雲祁趴在桌上把頭歪靠在胳膊上，擡着眼可憐巴巴地看着顧雲：“我就是想早些和哥哥在一處嘛。哥哥太聰明了，果然沒有瞞住你。”

顧雲笑了一聲，“因為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我都年長你幾歲。我還沒怪你偷偷跟着我看我作案下黑手殺人呢。被推下斷崖，你這時機掐得可真準。”

“哎呀哥哥~”

既已說開，兩個人都不是表面這般幼小的年齡，雖然畫面詭異，但也在這個沒有什麽隔牆有耳的酒樓雅室裏開誠布公。

“可你怎麽會……”顧雲想問雲祁怎麽也同他一般重生，但一開口他又愣住了，既然雲祁也重生了，那蕭憬琛不就……

見他一臉遲疑，雲祁明白了過來，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将自己的這些事告訴他，上一世因為自己的退縮，留着哥哥在那人身邊，最後竟讓哥哥死在了雨夜斷崖，這一世說什麽他都不要再放手了。

雲祁将現下還是幼兒的手伸過去牽着顧雲的手，“哥哥，齊昭是我的人，當年雖然我離開了，但還是不放心你，就讓他跟在你身邊，可我萬萬沒想到他傳給我的消息是你意外身死。”

“我不信那是意外，于是派人查明究竟，查到了那宋皇後身上，還有蕭憬琛……”

“我氣不過，就算我退出了，他居然如此不珍惜你，還……于是我直接殺到了京都，與那蕭憬琛一決生死，捅死了他之後，自己也因傷勢過重不治而亡。醒來時居然是在天辰自己的帳子裏，變回了幼時模樣，我想這一定是老天垂憐，讓我能來帶你離開。”

顧雲抿着唇久久沒有說話。

窗戶開着，秋風攜着淡淡的桂花香氣從外拂進來，清香撲鼻，“與哥哥約定的一起回天辰，上輩子沒能作數，這次定然作數。哥哥，你跟我走吧。”

顧雲看着雲祁，黑曜石般的眼睛裏映着秋日陽光，熠熠生輝，許久，他展顏一笑，終是做出了決定，翻手把雲祁的手握到了手中：“那是肯定的，我跟你走。不過你現在還只是個小娃娃，得等上十多年，待你成年了之後我們便走。”

“好！”

然後顧雲略有些嫌棄道：“深情款款的話從一個小娃娃嘴裏說出來真是詭異得很。”

雲祁無奈：“哥哥你不也是小娃娃。”

“我比你年長。”

“……是是是。”

兩人皆是小孩模樣，卻說着些老氣橫秋的話，的确是詭異無比，但顧雲的心裏卻十分慰帖。

時空重疊間，确是故人來。

用了飯，顧雲又帶着雲祁去游湖，到了暮色四合的時候才回到岸邊，買了月餅坐在橋頭的欄杆下吃，邊吃邊看着天色漸深，邊吃邊賞着游人放花燈，等待着賞月。

“哥哥，大黎的月餅很精致美味，甜豆沙和鹹蛋黃的味道都很不錯，不過我天辰的麻餅也很好吃，蔥油香的內餡，外面裹着香香的芝麻，也是在中秋的時候吃的哦。”

顧雲把腿插\到欄杆下的空隙裏搭着，看着橋洞下面的游船經過，心情極好地輕輕晃着腿。

“那行，等我們去了天辰，你得依着我今日帶你玩兒的情形也帶着我玩兒一趟，還得吃到你說的麻餅。”

“嗯！我先記下了，到時候還能帶哥哥去跑馬，天辰的草原遼闊，我們一同縱馬奔馳，自由自在。”

跟雲祁在一塊兒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已到了月上柳梢的時候，答應了那兩個禁軍，顧雲得準時将人送回質子府。

六皇子府和質子府都在東街，一個在街頭一個在街尾，只隔着中間那棵大榕樹，當真近的很，是鄰居。

走到榕樹下，雲祁沒忍住又抱住了顧雲的腰，雙手環抱的那種，孩童黏人那般，“哥哥，有什麽事你就來質子府好不好，不要一個人悶着，我一直在的。”現在重新來過，但他還是擔心顧雲又被蕭憬琛勾了魂，一步踏錯萬劫不複。

雖是年紀尚小，但顧雲還是感受到了上一世雲祁曾帶給他的安心，他彎腰回抱着尚是小胳膊小腿的雲祁，汲取着對方身上的溫度，“好，我會去找你。”

走出大榕樹下的陰影，兩人又退回到該有的孩童模樣，顧雲把雲祁送到了質子府的大門，與兩個禁軍再次打了聲招呼。

臨走時，見雲祁站在門邊遲遲不想進去，顧雲笑了笑對他揮手：“回去吧阿祁，待你長大些，哥哥帶你去北郊的跑馬場跑馬，雖說比不過天辰的遼闊草原，但也一樣是碧草藍天惬意無比。”

只有約定做多些，才能沖淡現在的萬千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