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路燈
路燈
大雨滂沱，雨滴砸在狹隘幽長的小巷子裏。泥土濺起，坑坑窪窪的路面積起不少水。飛起的水滴濺落到牆角下的野草身上，從葉面沿着葉脈再次滑落到地面。
路燈到點一盞接着一盞的亮起，巷子裏唯一的路燈也亮了起來。
餘光照在巷子裏的身影上。
許也抱緊自己的身體，夏天潮濕的天氣讓她感覺自己溺在水裏，窒息到死也無人救她。
任憑雨點肆意打在自己的身上，巷風一陣接着一陣吹過，身上的熱量慢慢流失。
大雨漸漸減小，巷子裏的路經過大雨的洗禮變得泥濘。
蹲了快一個小時，四肢已經發麻。
估計已經到時間，許也想撐起身體離開了。
但蹲得太久，四肢都沒了力氣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手剛扶在牆上一下子就滑落了。
手按進泥裏，擡起來時借着巷子昏暗的光線看了一下，手心被凹凸不平的牆面劃出不少血痕。
沒有在意，麻木到不知道疼繼續費力得慢慢起身。
胃太久沒有進食餓得痙攣，扶在牆上的手發軟，全身都在用力。太過專注，連巷子裏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都沒有注意到。
拖着疲憊的身子走進巷子裏，也不管巷子裏的泥濘和肮髒，往地上随意一蹲，頭靠在牆上看着黑乎乎的天空。
很快就發現巷子裏面的人，冷眼看着面前不遠處的傻子在那裏摔了一次又一次，三分鐘過去都還沒有成功站起來。
不想多管閑事，手伸進包裏拿出煙，點燃。
煙頭燃燒，在昏暗的巷子裏突兀又明顯。
許也聽到打火機的聲音，擡頭就看着坐在離巷子口很近的人。
路燈太暗，她看不清那人的長相。
路燈的幾束光照在那人的發稍上，他的頭發有點長低着頭正好遮着眼睛，看不清他的神情，皮膚在光下發白，骨節分明的手指夾着煙，渾身都散發着生人勿近。
猜想那個人不好惹，許也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收回視線繼續嘗試從地上站起來。
手上帶着傷又餓到沒力氣，試了好幾次都沒成功站起來。
許也有點氣餒，不過她還是沒有輕易放棄。
再一次嘗試站起來時，手臂突然被一只充滿力量的手扶住，擡頭就看見了巷子口的那位男生，此刻的他滿臉不爽。
他什麽時候過來的？
許也還在震驚中，那人明顯不耐煩了出聲提醒：“愣着幹嘛？自己用力啊，等我把你抱起來嗎？”
反應過來的許也趕緊借着他的力量成功站了起來。
她站穩後，那人就迅速把手收了回去。
站穩向人道謝：“謝謝你！”
看都不看一眼許也，轉身直徑離開巷子。
許也猜到他不會和自己多聊，也沒有繼續自讨沒趣。
自己扶着牆挪動腳步往巷子外走。
巷子外面路燈多了好幾盞加上房子裏透出來的光亮，街道被照的比巷子裏面明亮許多。
許也一步一步緩慢朝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她得回家了，再不回去母親回去發現她沒有在家該罵她了。
盡管那裏是地獄，她也得回去。
她逃不掉，但她還是想逃。
雨後的大街濕漉漉的，地面貼着許多從樹上打下來的葉子。
街上的車流不算多，許也的衣服在巷子裏被弄髒了，身上被雨淋濕還沒有幹透。她像個異類行走在大街上，路過的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她。
忽視旁人的目光，加快腳步往公交站走。
走到公交站坐下，眼尖一下子就看見了巷子裏的那個男生。他坐在另一邊，玩着手上的手機，并沒有發現許也。
許也盯着他看了很久。
男生似乎也注意到許也打量的目光，視線從手機移到許也身上。
許也被他突然看向自己吓一跳，趕緊收回自己的視線。
臨近下班放學高峰期街道上漸漸開始熱鬧，公交站等車的人也多了起來。
一個婦女抱着孩子走過來，站到許也面前态度傲慢：“起來！沒看見我抱着孩子還拿着這麽多東西嗎？”
公交站的座位不多，一邊坐的都是男生，這邊是許也和幾位大媽。
大媽女人惹不起，自然就只敢欺負許也這種軟柿子：“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愛心都沒有。”冷嘲熱諷。
許也被罵得擡不起頭，軟弱得說了聲：“對不起！”起身給女人讓座。
女人得到座位後還是得理不饒人，繼續言語辱罵許也：“現在的小年輕真是不愛幹淨。”嫌棄，從包裏拿出紙巾把座位擦了擦才讓孩子坐下，自己也跟着在旁邊坐下，“身上這麽髒，還坐在這裏弄這麽髒……”
許也被罵的眼眶濕潤，她看着地面努力把眼淚憋回去，努力不去聽女人的聲音。
但女人依依不饒，見許也不搭理自己，也不知道吃錯什麽藥，起身就開始指着許也罵：“唉！我說你這年輕人有沒有家教，我和你說話還無視我！”咄咄逼人。
公交站的人似乎習以為常，有的在旁邊看熱鬧，有的繼續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沒有人願意插手管這件事。
許也不想繼續和女人糾纏，擡腳準備離開。
女人見她要離開，氣不打一出來。伸出手去推許也。
許也本來就沒什麽力氣，能站着就用掉了全部力氣，被女人一推腳踝崴了一下身體往馬路倒去。
急疾的車向許也傾斜的身體飛速駛來。
許也害怕的閉上眼睛。
下一秒沒有疼痛襲來，她被一個沾着很淡煙味的身體給抱住了。
心髒還處在害怕的狀态下猛烈得跳動着，頭上轉來一道很冷的聲音：“你就這麽給自己的孩子做榜樣的？”
女人沒想到有人來管，也被剛才的事給吓到了。
她就是想推一下她，沒想到……
回頭看向孩子。
座位上的孩子也覺得母親剛才做的事情很難堪，上前拉着母親的袖子：“媽媽，你別說了。”
立馬羞愧地坐下。
許也緩過來後，男生早也放開了她。
輕聲道謝：“謝謝你！”
男生開口就是嘲諷：“被人罵不知道還嘴？這麽弱不經風還敢出門？”
許也自知理虧，不反駁。
男生被她這股窩囊給氣到，低聲說了句：“我真是多管閑事。”
轉身準備離開。
許也也不知道自己從哪裏得的勇氣，弱弱說了一句：“我只是沒吃晚飯，沒有弱不經風。”
男生靜了片刻，把身上的外套披到許也身上，忽視許也手上的泥，拉着她沒受傷的右手離開了公交站。
許也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哪，他們都不認識，怕自己被賣即使害怕還是問出了聲：“你要帶我去哪？”
不耐煩：“吃飯！順便給你處理傷口。”
雨天籠罩着這座城市，吹來的風帶來涼意。
空氣裏混着雨天特有的樹葉氣味。
許也就任由一個完全不認識的男生拉着自己離開。
她看着男生都背影，路過路燈正中央時他整個人都被光線包圍着，也拉着她走進光裏面。
藥店外，許也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吃着男生給自己買的晚飯。
一份飯團，裏面的配料很豐富。
把藥放到許也身旁，說：“自己上藥。”
放下飯團乖乖打開藥袋給自己上藥。
裏面有一包棉簽，一瓶酒精和幾張創口貼。
又點燃了一根煙，慢慢打量面前的許也。
弱不經風，膽小，窩囊全是負面形象。
長樣從剛才到現在都沒有看清。巷子裏太昏暗沒看清，在公交站她太懦弱不想看她的長相，現在她低着頭給自己上藥看不清。
不過皮膚白，頭發軟軟的搭在肩膀上，整個人瘦得不健康像營養不良。
許也很快就處理好了自己的傷口。
擡頭剛好對視上他打量自己的目光。
這下他看清了。
長得也幹淨，不是一眼驚豔的長樣，一雙杏眼裏都是還沒有擦幹的淚水。
許也感到不好意思，耳朵和臉都升了溫。
街上呼嘯而過的車流，響着不小的聲音。他們都沒有聽見，安靜地看着對方。
不知過了多久，許也先移開了視線。
把外套脫下來還給他：“還給你，今天謝謝你。”遞給他，“還有這些東西一共多少錢，我還給你。”
她出來身上沒帶多少錢，怕錢等一下不夠，打算給他寫張欠條。
接過衣服，視線還是大大方方的落在許也身上沒移開說：“不用，我不缺這點錢。”
他這麽一說，許也也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看到他衣服上的泥，想大概是自己身上不小心蹭上去的，說道：“你衣服不小心被我弄髒了，我洗幹淨在還你吧。”
再次拒絕：“不用，本來就是髒的。”
他剛在巷子靠在那髒兮兮的牆上，早就弄髒了。
“真的謝謝你今天幫我。”許也再次道謝。
“單純看不下去。”冷淡。
氛圍再次安靜。
許也想他幫了自己這麽多，還不知道他的名字。鼓起勇氣，第一次做自我介紹。
“我叫許也，言午許，語氣詞的那個也。”
男生遲遲沒有回答，許也正猜想他是不是不想告訴自己他叫什麽的時候。
面前的男生擡腳走到垃圾桶熄滅煙，煙頭扔進垃圾桶後才開口介紹自己。
“虞祈，吳字虞，斤字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