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蔣舟敲打過後,齊天明顯收斂了一些,雖然前兩條效果還是不好,但是至少不是故意的。
“再走一條。”蔣舟拿着對講喊話。
“第57場第17次,action!”
“诶,孫少,你也在這兒啊!”裴楠矯揉做作的聲音響起,端起點心盤子就走過去,“好長時間沒見到你了呢……诶呀!”
裴楠熟練的往前一撲,齊天往旁邊一讓,很順利,但是裴楠一個沒注意左腳絆在了右腳上,往前撲的那個瞬間,裴楠心說要完!
果不其然,摔偏了,人在墊子上,手和盤子按在了地上。盤子應聲而碎,裴楠的手瞬間冒血。但這條兩人的發揮真的還可以,所以裴楠忍着沒起來,接着說詞。齊天本來看他摔出去也吓了一跳,但聽見他說詞下意識的就往下接了,直到這場拍完,蔣舟才趕緊喊了卡。賈濤一個箭步沖上去,哥長哥短的叫,叫的裴楠頭疼。
“行了,別哥了,沒事。”
賈濤吓得要死,開拍第一天給手劃了那麽幾個口子,溪姐知道了不罵死他。
“你……你沒事吧?”齊天也吓到了,站在旁邊小聲問,“我、我可沒絆你啊!”
賈濤聽見他問話,蹲在地上回頭看他,眼神挺狠,給齊天吓得往後退了一小步。
“我知道,沒事,我自己絆着的,不關你事。”裴楠呲牙咧嘴的坐在地上,任由趕過來的醫務人員給他處理傷口。
“哥!”賈濤急死了,他覺得就是齊天幹的好事。
“小濤!”裴楠給了個眼神,低聲喝道。
賈濤站起身一跺腳,氣鼓鼓的走了。旁邊醫務人員還笑,說:“這你助理啊?脾氣還挺大。”
沒一會兒,賈濤又回來了,手裏拿了兩板找醫生要的消炎藥,遞給裴楠讓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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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舟也驚着了,站在旁邊說他:“你這人怎麽回事?受傷了趕緊起來啊,就非得把那兩句詞說完?”
裴楠笑嘻嘻:“嗐,我這不是想着這條發揮還可以,能保就保嘛!”
蔣舟簡直不知道怎麽說他,恨不得給他腦門上來一巴掌。
林程本來站在顧峰旁邊,看到裴楠受傷第一時間就想過去,腳都擡起來了,又猶猶豫豫的看向旁邊的顧峰。
顧峰微眯着眼看着事故中心,頭都沒回:“去吧。”
林程如臨大赦,兔子一樣就溜過去了。他恍惚覺得顧峰身邊的氣壓低了一瞬,但又好像是錯覺。不過他這會兒滿腦子都是想看看裴楠有沒有事,也顧不得那麽多。
他挺喜歡裴楠的,覺得裴楠是個很好的前輩,如果能跟裴楠做朋友的話他會很開心。
裴楠手傷着了今天肯定是沒法拍了,剛好也是最後一場,蔣舟大手一揮直接收工。本來還想着帶幾個主演和顧峰一起吃個飯,這下也泡湯了。回去還得跟制片商量一下,後面拍攝順序和分鏡可能都得改。
蔣舟收好東西招呼顧峰去吃飯,顧峰的司機已經在外面等着了。兩人沒在影視城附近吃,去了一個離影視城不算很遠的地方。
小吃街看着種類多,其實早都膩了,而且大多數報吃。更何況顧大總裁擁有所有總裁的通病——胃不好,嘴還刁。在家裏還好,有一個清楚他的喜好并且會說“好久沒見先生這麽笑過”了的全能管家,和一個能把水煮白菜都做出花來的大廚;在外面就不行了,顧總是斷斷不可能随便吃吃的。
因為提前給那邊打過電話,所以他們到的時候菜剛好上齊,還熱乎着。蔣舟把包往沙發上一丢,坐下就開吃,狠狠炫了幾口,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畢竟組裏盒飯哪能和這比。
顧峰剛慢條斯理的擦完手,端起旁邊的小湯盅喝了一口。
蔣舟喝了口水往下順了順,才開口:“你今天不忙啊?”
“忙啊。”
“忙你在我這坐一天?不能只是為了找我吃個飯吧?別是看上我組裏哪個演員了哈哈哈……”
還沒哈完,聽見顧峰輕飄飄的一聲“嗯”。
蔣舟哈不下去了:“咳......鬧呢兄弟?林程啊?”
怪不得給投這麽一大筆,原來在這兒等着呢?蔣舟心想,果然,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錢。
“不是。”
蔣舟正把東坡肉往嘴裏送,這一句不是整得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不是啊?那……”蔣舟夾着肉小心試探。
“裴楠。”顧峰的語氣淡淡的,好像在說:今天的菜做得有點淡了。
“咕咚”一下,東坡肉掉回了蔣舟碗裏。他一副活不起的樣子,緩緩開口:“我是說讓你有好事可以考慮考慮他,但不是這種‘好事'啊……”
顧峰放下筷子,靜靜的看着蔣舟。蔣舟逐漸從最開始的石化活了回來:“你……”
“你”到一半,他突然從顧峰眼神裏品出點別的意味,臉色逐漸變得精彩:“不會吧……”
顧峰見他回過味兒了,重新拿起筷子:“對,就是你想的那樣。”
蔣舟緩了半天,大概有大半輩子那麽長,才重新開口:“多少年了啊顧峰?怎麽……”
顧峰只吃,不說話。
蔣舟看他那樣嘆了口氣,碗裏的東坡肉都不怎麽香了。
是的,顧峰有一個白月光,叫周桐,在一起過的那種。
那是大學時候的事情了,顧峰念金融,周桐學美術。
故事的開頭非常偶像劇,“學院杯”籃球賽,商院和美院抽到了一起,周桐給自己系的同學加油,比賽結束跑過去送水的時候被擠了一個趔趄,顧峰剛好拉了他一把,兩人就這麽認識了。
周桐和想象中的美術生不太一樣,想象中的美術生應該是安靜、溫潤的,但周桐卻充滿了活力,他熱情、跳脫;可畫畫的時候又像變了一個人,沉穩、專注。如果說畫板是戰場,那麽畫筆就是他的槍,他是這個戰場上唯一的将軍。
後來兩人順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周桐先表的白,顧峰只震驚了一瞬,考慮了一晚上,第二天就确認了關系。在他看來,周桐那麽勇敢,他沒理由退縮。
他先是跟家裏出了櫃,顧老爺子震怒,顧夫人雖然不能接受,但還勉強算得上冷靜。
一開始顧老爺子堅決不同意,每每提到這件事就發火,顧峰沉默着任他罵,不還口,但也不表态;顧夫人一想到這事就掉眼淚,她想不通,從小優秀的兒子怎麽突然就這樣了,是自己對他的關心還不夠嗎?怎麽突然就這樣了?顧家的氛圍一度非常緊張。
後來,顧峰和他們談過幾次,二老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這事開誠布公的拿到明面上來講,他們也不是完全聽不進去。時間一長,他們發現确實無法改變顧峰,也就不再幹涉,只是告訴他,對自己的決定和行為負責。
這之後,顧峰就和周桐正大光明在一起了,甚至有一年過年還把他帶回家吃飯。他懂分寸、有禮貌,二老實在是沒辦法對他冷臉。
和周桐在一起的那兩年大概是顧峰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兩年。周桐讓人很難忘,因為他出現在顧峰最青春的那兩年,是顧峰整個愛情的開始;這段感情也讓人難忘,它熱烈、純粹,幾乎承載了顧峰對愛情的所有期待。
但故事的結局卻不盡人意。
那是一個晚上,顧峰牽着他回家,到樓下他卻不走了,顧峰好像已經預感到了什麽,停下來看着他。
在晚冬凜冽的寒風中,顧峰聽見他說:“顧峰,我拿到柏林藝術大學的offer了……”
顧峰心裏“咯噔”一下,再開口時嗓音竟然有些幹澀:“怎麽、咳,怎麽沒跟我說…?”
“一開始也不确定能不能申上,就……”
其實顧峰早就察覺到不對了,現在一切都能說的通了。一個人如果有改變,第一個發現的是父母,第二個就應該是戀人。
顧峰拉着他的手緊了緊,把他往前帶:“進去說吧,外面冷。”
兩人沉默的進了屋,顧峰拿過拖鞋放在周桐腳邊,接過他的外套挂起來,給他倒了熱水,去廚房切水果。這是周桐的習慣,晚上吃一小盤水果,糖分能讓他感到快樂,所以顧峰每天晚上都給他切。
水果擺在面前,周桐卻沒吃。他低着頭不敢看顧峰,雙手攥着大腿上的褲子無意識的摩挲。顧峰笑了笑,坐到他身邊摟他:“沒事,不就是出國嗎?我在這邊等你就好了,或者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你不用……”
顧峰本來想說,你不用那麽緊張,周桐卻突然擡頭看他,眼眶紅紅的,顧峰的話音戛然而止。
“顧峰,我今天其實是想說……”周桐話音哽咽,眼眶已經快包不住那一兜淚水。
顧峰猝然打斷他:“明天再說吧,今天挺晚的了,出去玩了一圈你肯定也累了是不是?我去給你放洗澡水”,邊說邊從沙發上站起來,高大的背影竟然顯得有些慌亂,“你今天想用什麽味的沐浴球?茉莉的好不好?或者薰衣草的……”
“我們分手吧……”
顧峰一下僵在衛生間門口,周桐聲音很小,但他就是聽到了。
“你說什麽?”顧峰感覺身體都不受自己控制了,不然怎麽連轉身看着周桐都做不到?
“我說”,周桐吸了吸鼻子,“我們分手吧。”
“為什麽?”
身後的人沒回音,顧峰低頭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進了洗手間。
周桐坐在沙發上掉眼淚,他喜歡顧峰,不然當初不會表白。顧峰很好,對他也很好,他真的有把顧峰規劃進自己的未來,選擇申柏林的學校也是因為柏林同性結婚是合法的。
但他不敢出櫃,媽媽身體不好,這件事對她來說刺激太大了。所以原本是準備拿到offer之後讓顧峰跟自己一起過去,等過幾年時機成熟了再跟家裏說,然後在那邊結婚。但不知道他媽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在家裏大發雷霆,一口氣沒抽上來直接昏了過去。在醫院醒來看到他的第一件事就是以死相逼,要他一定要跟顧峰分手,說他們家丢不起這個人。
周桐其實不怕的,他不怕世俗,不怕流言,他就要愛。但他沒辦法看着自己的媽媽以死相逼還無動于衷。
可他不能告訴顧峰是因為這個原因,一旦顧峰知道了,一定會嘗試去找他媽媽,去求她讓他們在一起,保證一定會護自己周全。但自己的媽媽自己最了解,她不可能松口,周桐也沒辦法看着這麽驕傲的一個人為一件不可能的事這麽卑微。所以他寧願不說,寧願顧峰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