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行酒令
行酒令
秦煙趕到時,大夫已經給顧一診治完,只說是寒邪入體,先開了三副藥方,若沒有效果,還需要再調整用藥。
顧一躺在那,臉頰泛紅,皺着眉頭,始終沒有意識,任憑別人如何喊話,他都沒有反應。
秦之行站在一旁,安排人随大夫下去開藥,見了秦煙只微微搖頭。
顧一白日外出辦事,後被街上商販發現倒在巷子裏,就是如今的模樣。
明天他是不能入劉府了,索性鑰匙一直保管在秦之行這兒。
秦煙随秦之行進了書房,明天他們已經安排好在外接應人手,本身他們帶的人就不多,若臨時調派只怕會聲張,打草驚蛇。
秦煙伸出手:“我來吧。”
知道此次計劃的人不超過十人,就連秦卿也不知,他們每次議事時更是格外小心,消息卻不胫而走。
此去劉府,比他們想得更加兇險,最壞的結果是劉牧有意引他們入府,想甕中捉鼈。
秦之行猶豫再三,把鑰匙放在她手中:“一定要小心行事,若出現意外,先撤離為要,不可冒進。”
他想起曾經無數次給左司的人,下過大大小小命令,每次皆是:“無論生死,務必完成。”
此處和大梁終是不同,這些人不是他的下屬,也不該替他賣命。
秦之行已經暗中給皇上送信,将渝州的事一一呈上,只是朝廷的人一時到不了這裏,既然已經有打草驚蛇的可能,他們如果錯過這次機會,只怕劉牧狡兔三窟就直接跑了,若他想甕中捉鼈,不如将錯就錯,看看他到底在劉府藏了什麽。
秦煙拿好鑰匙,裝作無事一般離開這裏。
次日,仍舊依計劃行事。
豔娘一早帶着姑娘,莺莺燕燕地進了劉府,青兒、青杏等人雖不知道他們計劃,但這次劉府要的人多,她們也一同去了。
今兒是除夕,人多是自然,但劉府今日家丁、侍衛格外多、出入門口都要經過多次盤查。
這讓豔娘心裏一緊,她昨夜聽說顧一發燒後,再見劉府嚴陣以待的樣子,心裏打起了鼓,還好她是劉府常客,又都是些惹人疼的姑娘們,對她們倒沒多作為難。
看着姑娘們魚貫而入,她不自覺擔心着秦煙這邊的情況,早該讓她混在她們其中,扮作唱曲姑娘,而不是跟着李大廚。
李大廚此刻正在後院接送菜的車,秦煙跟在車後,一身布衣打扮,在頭上挽了個髻,扮作男子。
清點完,李大廚帶着秦煙往裏走,門口的家丁攔住他們,看向秦煙:“這是誰,怎麽從來沒在劉府見過?”
李大廚笑着說道:“今日貴客多,我一人忙不過來,就向劉大人請了家裏的外甥來幫襯。”
“擡起頭來,我看看。”家丁沖她喊道。
秦煙慢慢擡頭對上他們打量的目光,那人眼睛狹長,眼裏全是算計,他怒斥道:“啞巴嘛,到了府上不會叫人?”
秦煙一噎,她不會變聲,若真讓她開口說話,只怕會露餡。
李大廚熟練地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偷偷放在家丁手裏:“這孩子小時候吃錯東西,壞了嗓子,又一直在鄉下呆着,沒見過什麽世面,您老人家大人不記小人過,我替他給您賠不是。”
家丁掂量着手裏的銀子,似是滿意:“行了,走吧走吧。”
秦煙低着頭往裏走,剛走出幾步,另一道聲音響起:“等等。”
喊住她的人秦煙之前見過,正是上次帶她去茅廁的人,他摸着下巴,上前打量着她:“我怎麽看着這麽眼熟呢,真是個啞巴?”
李大廚還沒掏出另一錠銀子,秦煙已被那人摁在地上。
她的手被踩到他腳下,仿佛在進行一種無聲的示威。
她被踩踏的手開始微微顫抖,五指不自覺地蜷縮起來,抿着嘴唇,強迫自己千萬不要喊出聲。
那人鞋底緩緩地、有節奏地碾動,她的手背上已經泛起了紅暈,逐漸轉為淤青,每一次碾動都伴随着一陣細微卻刺耳的摩擦聲。
秦煙咬緊牙關,另一只手用力掐着胳膊,以疼痛來代替她手上的疼,不吭一聲。
李大廚跪在一旁,抱着那人的腿:“喲,這位爺,您這是作甚吶,您要是把我這外甥手給整殘廢了,劉大人怪罪下來我可擔待不起啊,您快高擡貴腳吧。”
劉府家丁再如何嚣張,總歸怕劉牧,聽到劉牧也許怪罪,他腳下收力,把腳挪開:“罷了,好像還真是個啞巴。”
秦煙疼得她滿臉通紅,深吸着氣,輕輕試着動了動手,索性沒傷到骨頭,還能動,她扶着自己的手,已經沒力氣從地上爬起來了。
李大廚趕緊把她攙扶起來,拉着她往旁邊走了幾步,一臉警惕地看着那倆人。
收錢的家丁息事寧人:“你倆快走吧,還傻站着等着領賞嘛?飯還做不做了。”
秦煙被李大廚攙扶着進了後院,恢複些力氣後,她抽回自己的手:“我沒事,別讓人起疑。”
進了廚房後,怕傷着她的手,她就負責扔扔柴火,生點火,她轉着手腕,手雖然沒有大礙,但是已經一片青黑,她強忍着痛活動着,頭上滲出細小汗珠,若是不恢複得差不多,一會時間緊任務重,李大廚又無暇分身,而且他不知陰陽鎖怎麽用,只能她去。
隔一段時間便有人來催菜,管家從酒樓裏已經訂了酒和一些硬菜,李大廚今日只需要做些青菜和面食即可,但為了争取時間他故意放慢做飯速度。
上一人剛催完菜走後,後院的人暫時去了前庭幫忙,秦煙在李大廚的掩護下,悄悄潛進書房。
李大廚則在院裏摘菜,一道幫她看着附近來往家丁。
前院裏歌舞絲竹聲不絕于耳,胭脂香和酒香混在空氣中,氤氲迷人。
那些富家子弟本就穿得氣派,今日更是格外收拾一番,個個英姿飒爽,這樣的難得的宴席,上都的富戶不會不給劉牧面子。
青兒自從上次和王朗一別,一直躲着不曾見過他。
那夜當着全上都的面,他顏面盡失,他該是不想見到自己的,見到又能如何,終歸不是同路人,不如不見。
但青兒的餘光仍不自主地看向列席的各位,沒見到他的身影,心中酸澀感油然而生。
豔娘對着秦之行微微點頭,她們在此需拖住劉牧和他身邊的人。
劉牧今日到不似往時,往日見他,他都是如何貴氣如何穿,今日只穿了一身墨色棉服,但脾性依舊,一曲兒還沒聽完,他厲聲道:“這春風樓翻來覆去就這幾首曲子,本官聽得都背下來了。”
春風樓的姑娘們善歌舞,也愛歌舞,平日無事會自學新曲,但耐不住劉府隔三差五地喊她們入府,再多的曲子翻來覆去,也總有聽夠的時候。
豔娘心中對他厭惡至極,但面上還是笑盈盈地緩步上前:“劉大人,大喜的日子怎的這樣生氣,咱們換一個,”她說着遞上曲目表,“您看看您想聽哪個?”
劉牧擡手一掀,把豔娘呈上的曲目表打翻在地:“上次那個舞劍的姑娘呢,給本官叫來。”
秦之行不由得攥緊手中酒杯,他竟還在肖想秦煙。
豔娘笑着撿起地上的曲目表:“大人好會說笑,那姑娘去縣衙告了我,早一走了之了,我可是比您還着急找她呢。”
劉牧發怒,臺上的姑娘只低頭候着不敢妄動,劉府的家丁也不敢上前觸黴頭,剛才熱鬧的劉府霎時陷入死寂,場面這樣僵着。
秦之行起身:“劉大人,在座的各位都是上都世家子弟,多是書香門第,既然歌舞不夠盡興,那不如飛花令如何,輸者罰酒。”
劉牧斜眼看着他:“好,不過單純喝酒沒意思,不如搞點彩頭,就你我二人如何。”
趙呈年來此,因襲了秦之行所有往事和記憶,秦之行本是個書生,頗有文采,這飛花令自是難不倒他,只要能讓劉牧一直輸,待他喝醉也更好動手,他應下:“好,不過這彩頭是什麽?”
劉牧:“大家今日來此,自是不能冷落了各位貴客,這其一,在座之人押注,賭你我輸贏;這其二,”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臺上姑娘一眼,“當然也不能冷落了各位美人,她們各出一人代表你我,輸者不僅要罰酒,這旁邊的姑娘還得脫一件衣服,脫完為止,如何?”
此話一出,一片嘩然。
姑娘們面容失色,一些座中客也面露難色。
秦之行忍下心中怒火,淡淡說道:“本是你我二人較量,牽扯這些不相幹的姑娘,未免太不道義。”
劉牧大笑:“道義值幾個錢,秦大人賭不起就算了,”他說着拉起身側一人,“來來,你和我來。”
那人哪見得如此場面,腿不住地打顫,借口以家中有事為由,就想跑,又被劉府的人摁住。
雖說劉牧肚子裏沒多少墨水,但贏他輸他都落不得好,大家不再吭聲。
劉牧一甩衣袖:“甚是無趣。”轉身欲走。
“等等!我來。”豔娘站在院中,風吹起衣衫,她笑得明媚張揚,宛若綻放的鳳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