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血蘭花(9)
血蘭花(9)
被巨蟒追殺是什麽感覺?
阿薩思第一次體會到當獵物的滋味。
大型掠食者排山倒海而來, 動作聲勢浩大,一路摧腐拉朽,帶着食物鏈頂端的強勢壓迫感, 如死亡一般如影随形。哪怕天地開闊、森林廣大,在它出現的那刻都顯得萬分仄。
她像是一塊肉, 被大自然丢進了名為“亞馬遜”的生态箱裏,去喂食一條饑餓的巨蟒。
即使這個生态箱很大,足夠她奔命好一陣子,可在獵手無時無刻地窺伺下,她又能存活多久?
這不禁讓她想到了曾經的實驗室, 舊區的電網籠,廢棄的服務區,那些被扔進籠裏的動物在面對她的追殺時, 是不是也是一樣的心情?
不同的是,她從獵手淪落為獵物,心裏沒有盛滿絕望和痛苦,她甚至并不覺得自己是無助又脆弱的。
畢竟她當了整整14年的家,從來以小博大、殊死惡戰,什麽架沒打過?
她只是變“小”了,不是變弱了,更不是變傻了。不過是從努布拉島換到亞馬遜雨林, 她能制霸一次,為什麽不能制霸第二次?她可不是被她吃掉的獵物,只懂得逃跑,學不會反擊。
阿薩思邁開大步, 一躍便是幾十米。她從不回頭看追殺者,只專注自己的前路, 遇到樹就避開,看到巨石就起跳,而不是仗着身子骨硬一路強闖。
她明白,如果她把障礙物撞成平坦大道,累得是自己,便宜的是巨蟒,何必呢?把麻煩留給後邊的不好嗎?
她大可以省□□力幹架,而不是用來對付大自然設置的暗虧。亞馬遜樹種豐富、筆直高大,随便指一棵就有百年樹齡,哪一棵都能挂噸重的蟒蛇她相信,在急速的追殺中,總有一棵巨木适合身後的巨蟒撞一撞,她就不必以身犯險了。
嘶嘶聲越來越近,她幾乎聞到了蛇口的腥臭。阿薩思強忍住回首的沖動,屏住呼吸、提升專注,雙眼注視着林木交錯的前方,憑狩獵經驗勾勒出了大致路線。
現在,賭一把吧!
每一塊肌肉都繃到極致,每一條神經都過度集中,每一個細胞都榨取能量,每一根骨頭都做好準備!剎那,阿薩思的後肢全力一蹬大地,整個身軀拔地而起,如離弦之箭般“飛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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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起四肢,繃直身體,如滄龍在深海加速一樣擺動長尾,讓空氣的阻滞像水一般排開。
很好,她還記得“飛”的感覺。
她就這麽“飛”了出去,在極短的時間內憑極快的反應力貼着樹皮“宛轉”飛馳,眨眼便失去了蹤跡。同一時刻,綠蟒的大嘴倏忽咬合,卻不料只吃到了尾氣。
它追殺她一路,三番五次張嘴落空,已是惱怒到極點。眼下,它不管不顧地沖了上去,非把獵物活吞不可。
萬物雖有靈,但靈的不一定是腦子。綠蟒活得再久也只是動物,它沒有人類的頭腦,自然也不夠聰明,當它被怒火填滿,些許理智便蕩然無存,它盯着阿薩思全力以赴,完全沒把障礙物放在眼裏
然後,它一頭撞上了高達50米的巴西胡桃木,又在轉彎後撞上了質地堅硬的阿桑黑木。
連續數次,綠蟒骨頭再硬也不得不繞樹走,再撞下去,它的精力和體力可受不了。偏偏“獵物”狡猾,專挑樹多的地方鑽,不去盆地不下水,無疑給它增加了捕食的難度。
但綠蟒到底是在亞馬遜活了幾百年的主,巨木是障礙,可未必不是助力。
如今的亞馬遜并未受到人類的開發,土著的世界也沒有與現代接軌,是以林中多得是枝幹粗壯的樹木,足夠托起大體重的蟒蛇。既然“獵物”不進入它的優勢場,那它就把森林變成優勢場,它在高空游走,她在低空“飛行”,它不信吃不掉她。
綠蟒挂上了樹,讓密集的樹幹分擔它的體重,而它在上空穿行,鮮少遇到能阻攔它的粗壯巨木,速度很快提了上去,再度綴在阿薩思身後。
要命!
蛇頭由上至下斜刺,一落地便再度貼近,幾度攪亂了阿薩思的路線,中斷了她跑路的狀态。
她意識到這麽下去不行,綠蟒幾乎掌握了對她的“制空權”,不費什麽力氣就能消耗她大量體力,這對她是極為不利的。
可距離山谷還有一段距離,綠蟒卻追上了她,如果沒有現成的破局之法,那麽她遲早被它吞下……
這不是好事,雖說蟒蛇的攻擊手段簡單,可同一招被不同體型的蟒蛇用出來,力量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同樣是鎖喉,綠蟒足以咬斷她的頸骨;同樣是纏繞,綠蟒一定能擠出她的內髒。她不怕對手花招多,就怕對手力量大,難怪大部分動物鮮少招惹同體型的蛇,她算是見識到了。
不過,不是沒辦法。
托土著的福,阿薩思仰望挂在樹間的綠蟒,立刻聯想到了被他們架在火上烤的蛇肉。如今這樹杈密集枝繁葉茂的,不正好生個火嗎?
她見過土著生火,知曉要用硬物鑽木,可她不會用工具也沒時間鑽,所以
阿薩思急中生智,以一身鱗片為硬物,在繞樹流竄時飛速地上滑下刮、大力摩擦。尾巴的溫度在升高,偶有火星濺出來,她險死還生地躲過綠蟒的襲擊,總算在千鈞一發之際擦亮了火苗。
不容易,她要是會噴火就好了……
阿薩思如是想。
從起火到燃燒需要一個過程,她等不了,即刻将火苗抽到落葉上,最後添了一把火。
亞馬遜的雨季濕潤,卻不是天天下雨,樹木衆多卻不是每一棵都容易燃燒。她只是需要火和煙把綠蟒熏下來,哪怕只有一點點。動物天然畏火,她也是,只要能吓到它,她就有勝算。
果然,火勢一起煙熏火燎,綠蟒就本能地昂起蛇頭避開火焰。
在它熱成像的視野中,地面燒了起來,到處都是熱物,而“獵物”與熱源混在一起,它一時分不清她在哪裏?
火蒙蔽了它的視線,煙堵住了它的嗅覺。趁此機會,阿薩思再次馬力全開地朝山谷狂奔,而直到她跑出去很長一段距離,綠蟒才從火堆裏抽離視線,找到她的蹤跡。
它能感覺到,獵物不敢跟它硬碰硬。她一直迂回閃避,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
綠蟒追了上去,而阿薩思已經奔出了森林,進入一片相對開闊的盆地。她知道,真正的生死時速開始了,前方無阻礙,綠蟒的速度會更快,她要是不拼一把,八成會在進入山谷前被它捕獲。
快點,再快點!
阿薩思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高速,追來的綠蟒也進入了盆地。它猛地彈射出幾十米,肌肉虬結地往前拱去,一眨眼就拉近了雙方的距離,阿薩思不敢分心,只知道加速、再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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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呼嘯,腥臭來襲。恍惚中,她聽見高空傳來直升機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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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理會,越貼近山谷越是專注,直到進入“狹長”的甬道之前,她二度進入了“飛行”狀态,險之又險地擦着蛇嘴從甬道飛進去,長尾急速甩動,她竟是一口氣游出了百米窄道,而身後的綠蟒如她期望的那樣
“轟隆”巨響,超速追來的綠蟒被卡在了山道裏!
沒辦法,蟒蛇前後段較細,可中段總是肥長,綠蟒也一樣。它能輕松吞下恐龍的前提是身軀夠壯,但“壯”就意味着被卡。
阿薩思逃出生天,卻不再逃了。在綠蟒受困的檔口,她轉身沖它兇狠咆哮,不要命地折回來發起攻擊。
她知道,蟒畢竟是蟒,甬道再狹窄它也能鑽過來,只是多花點時間而已。但她不會有第二次機會,逃又能逃去哪裏,她不殺了它,以後別想睡好了!
阿薩思躲過蛇口,一躍跳上蟒頭,兩只爪子像螳螂捕蛇一樣嵌入綠蟒的頭部,張嘴發狠地撕扯它的鱗片血肉。
綠蟒吃痛,大力掙紮起來,直震得整個山谷晃動不止,大量石塊從斜坡滑落,砸在了它的身上,也砸在了阿薩思的脊背。
痛得要命,可她不敢松懈,她瘋狂地劃開綠蟒的血肉,爪子高高擡起,重擊它的頭骨。不料蛇頭力大無比,一次狂甩竟将她甩了出去,阿薩思爬起來再戰,沒想到綠蟒一口咬住了她的尾巴。
蛇牙彎齒,密集鋒利,獵物被勾住就別想逃脫,阿薩思也沒轍。
鱗片掉落,尾巴被扯得鮮血淋漓,綠蟒拖拽着她往嘴裏扒,阿薩思見脫身無望,強大的求生欲立馬激發出暴虐的本性,她也不管自己會不會被吞,登時拗起身軀,抱着“你也別想活”的念頭,把爪子刺進了綠蟒的眼睛。
這下好了,綠蟒的彎齒紮進她的身體,她的爪子挖出它的蛇眼,誰也沒好過,誰都有“光明”的未來。
阿薩思從不是乖乖等死的主,拼着重傷,她的後肢狂踹綠蟒的利齒,撕咬它的鼻子,再劃傷它的頭部。激烈戰鬥中,不大的盆地山谷因撐不住兩只巨物的搏鬥,竟徹底塌方了。
“轟隆!”
水流加泥土,在晃動中傾瀉了幾十噸的重物,把綠蟒壓在下方。只是,蟒到底是“地行龍”,它拱動着抽出一截身體,迅速将阿薩思纏繞一圈,聚力絞緊。
眼見逃不過,她幹脆不逃了。阿薩思總算踹斷綠蟒的利齒,屏息往它嘴裏拱,她張開全身的龍刺,兩只爪子扒住蛇信,挑蛇嘴裏的軟肉進攻!
大量蛇血噴出,綠蟒憋不住痛,只想把她甩出去。可蛇牙勾住了恐龍肉,拖着恐龍走不脫,無法,它只能被動承受劇痛。
巨物搏鬥,漫長持久。鮮血流了一山谷,其兇殘壯烈之象,令所有旁觀者悚然,久久不能發聲。
譬如現在,一架直升機掠過亞馬遜的高空,機上坐的是來雨林取景的人員。他們只是想拍“地球之肺”的壯闊,呼籲人類保護環境,卻不料在進入腹地後看到了巨獸相鬥的一幕,還是真真正正的現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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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克!那是蛇?那是恐龍?”
“攝像機!快,攝像機!”
“我的天,我真不是在做夢嗎?亞馬遜有巨蟒還有恐龍?我們人類跟這種怪物生活在同一個世界?”弋
從高空俯拍,他們記錄了珍貴的瞬間,盆地逃殺、山谷陷阱、恐龍反殺、巨蟒吞食……大自然生物之間的生存戰争比任何一部電影都精彩,他們甚至在兩頭巨物的厮殺中看出了“野性”和“智慧”。
巨蟒憑體型優勢壓制了恐龍,而恐龍憑強悍的戰力打出了生機,他們期待它們分出勝負,卻又希望它們同歸于盡。
人類,終歸不願讓超規格的怪物活下來,除非他們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