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062章 第 62 章
江思然的聲音很好辨認, 但那嘶吼的氣魄吓得衛淩渾身一抖,愕然轉身。
花束太大,抱在懷裏遮掉衛淩大半張臉, 将頭從車窗探出的江思然茫然地看着這詭異的一幕:“你買這麽大一束幹什麽?求婚啊, 哇哦——完蛋,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衛淩,我跟你說!你的容容被妖怪抓走了!”
“什麽?”衛淩臉上是升級版的茫然。
江思然:“剛剛米沅樂打電話給我說容容現在在她那裏,讓你過去領人, 還說她喝多了, 看上去很不好!”
“什麽!”衛淩立即繞過車頭把花塞進江思然的車子後排, 拉開副駕駛的車門鑽進去, “走, 過去!”
江思然一腳油門轟出去,拐到不礙事的路邊停下:“她沒給我地址, 你手機呢?沒壞的話趕緊拿出來給她回個電話問問!”
“哈?”衛淩懵了。
江思然無語:“那瘋婆娘跟我說完以後就把我的號碼拉黑了,你也是,好端端突然死活聯系不上,可愁死我了。”
一分鐘的時間, 衛淩的心咯噔了三次。
現在她根本聽不見江思然的最後一句說了什麽,也沒心思去聽,擰着眉頭在一堆未讀消息提醒和未接電話提醒中甄別完全陌生的號碼。
記錄裏緊挨着四個陌生號碼, 相差時間均沒有一分鐘, 看樣子應該就是它們了。
衛淩随便挑了一個回去, 呼叫的彩鈴唱了一遍又一遍, 愣是沒有人接。
她立即挨個回過去,終于在四個號碼全都無人接聽後, 屏幕極快地晃了一下。
通知欄的角落裏跳出個極不起眼的小标識,是黑名單來電的提示。
衛淩滑開攔截記錄,果然看到先前被江思然拉黑的號碼來電,她的眸光微暗,回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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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電話很快被接通,聽筒傳來的聲音和那晚音響裏傳出的聲音差不多,毫無疑問,這就是米沅樂了。
衛淩開門見山:“報位置。”
“着什麽急呀,我廢了這麽大的功夫才能讓你接一次我的電話,你也太無趣了點。”米沅樂的聲音很明顯在夾着。
衛淩不喜歡她的長相也不喜歡她的音色,更不喜歡的是她和自己說話時,就像現在這樣做作的語氣,語音又冷了幾分:“這是我打給你的,你才是真有趣,來這一出就為了和我打電話?”
米沅樂:“有什麽不行的嗎?我都想死你的聲音了。”
衛淩:“想死去死,電話打完了,容容在哪,不要跟我兜圈子,我耐心有限。”
“怎麽?衛淩,聽你這話的意思你是真喜歡她?”米沅樂奸細的聲音終于變了調,“衛澤秋說的時候我還不信呢,沒想到竟然是真的,呵呵,難道你覺得她長得比我漂亮?”
衛淩聽到衛澤秋的名字,握着手機的手猛然發緊:“衛澤秋和你說了什麽?”
“能說什麽?說你這個好姐姐搶她的女人呗。”米沅樂神經質地笑了起來。
衛淩不想接這句話茬,冷漠地重複:“我再說一遍,給地址。三、二——”
“我要是不給呢?”米沅樂問,“衛淩,我不給,你就不管她了嗎?你不是喜歡她的嗎?”
衛淩垂下眸子看着車門上的按鈕,心裏亂得像是一片廢墟,現在連米沅樂都知道自己是喜歡容容的,偏偏只有自己還在嘴硬。
衛淩閉了閉眼睛,感受着心口處蔓延出的不适,深吸一口氣說:“米沅樂,你聽着,從現在起,不管她在沒在你那,我都不可能讓你好過,不信的話,你走着瞧。”
“不是憑什麽呀!衛淩——”
電話挂斷,吵鬧的聽筒瞬間安靜,江思然表情呆滞地瞪着有點帥,但僅僅是一點的好友:“呃……不找容容了嗎?”
衛淩瞥她一眼,給沒有回複消息的容容打語音,沒有人接再給自己安排的保镖打,得知容容今天一天都沒出小區後,她被攥緊的心稍微好受了些。
可不能因此斷定容容此刻絕對是安全的,又從之前面對面建立的小群找到遲妙妙的微信,讓她打電話給容容家裏确認容容有沒有在家。
遲妙妙不懂姐姐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但非常配合,得知表姐下午出門後立馬回複了她的淩姐姐。
聽完遲妙妙回複的語音消息,江思然和衛淩同時變了臉色:“艹!真被米沅樂拐走了?!”
“去新樂酒店!”衛淩當機立斷,單手按住陡然開始狂跳的胃部,給韓助理發消息讓她查米沅樂的行蹤,再找到衛澤秋的電話撥過去。
衛澤秋的手機響起時正在和柳滟相擁着躺在一起,她側身看向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發現是衛淩後眼皮一跳。
說真的,在昨天見過米沅樂之前,她做夢都想衛淩能主動聯絡自己一次,現在真的等來了,她只覺得心好慌。
柳滟感覺到她的僵硬,探頭看了一眼,發現是衛淩打來的,心裏靈光一閃一閃又一閃:“寶寶,不接電話嗎?”
衛澤秋擡眼瞪她,對上一雙委屈清澈的杏眼,撐起身子拿着手機進了酒店衛生間。
衛生間的隔音效果一般,她進去後打開水龍頭,覺得外面應該聽不見了才滑開接聽。
“衛澤秋,你在哪兒?”衛淩的聲音乍聽和以前沒什麽區別,可細聽前所未有的冰冷,“你知道米沅樂把容容帶走了嗎?”
“姐……我不知道。”衛澤秋不知道,卻能猜得到,她在米沅樂跟前選擇那麽說的時候心裏想的就是報複,渾身上下都浸滿了惡意。
坐在江思然旁邊的衛淩聽到她的回答也不覺得意外,畢竟不管是曾經的書裏還是現在的生活裏,衛澤秋都是這樣一問三不知,善拿無知當理由和借口的。
她面無表情的嗯了一聲:“我打這個電話也不是為了別的,主要是想告訴你,你最好盼着容容一根汗毛都少不了,不然衛澤秋,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衛澤秋怔住:“姐?”電話挂斷,回撥過去依舊和之前一樣,她還在黑名單。
“艹!”衛澤秋一巴掌打掉雙人洗漱臺上唯一可移動的玻璃牙杯,靠在牆上大口呼吸。
下一秒,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再次亮起,是孟若珊打來的電話。
“讓你道歉的事情怎麽樣了?”
鏡子裏的衛澤秋像只鵝似的挺着脖子,聲音卻躁意難平:“已經在辦了,珊姐。”
孟若珊語氣不太好:“盡快,道個歉而已,你太慢了。”
衛澤秋側過身低頭聽着,挂上電話後猛地把手機掼到了馬桶後面的角落裏,又被反震回腳邊,連機身都彎得不成樣子。
媽的,一個兩個都對她呼來喝去的,煩死了!
仗着有錢沒一個把她當人看!
……
衛淩挂上電話,開始等韓助理的回複。
查米沅樂這件事是從那晚的慈善晚宴後定下的,米沅樂的活動範圍不算大,常去的娛樂場所除了自家的酒店,和占有股份的那家KTV,另外就是一家不太正經的臺球俱樂部,這個時間點如果這三個地方都不在的話,那最有可能去的就是華新區山腳下的別墅。
華新區和新城相鄰,新樂酒店和那棟別墅算是在一條線上,怎麽算,先朝新樂酒店去都是對的。
繞過提前放學的私立中學門口,握着方向盤的江思然忙得不得了,眼看離酒店還剩下不到五分鐘的路程,她不安地瞄了眼身側的衛淩。
感覺到她的目光,一臉嚴肅的衛淩側身看着她:“有話想說?”
江思然:“我在想,萬一在新樂酒店沒找到怎麽辦?”
衛淩不以為意地說:“舉報他們消防設施不合格,涉黃,衛生不達标。”
江思然:“啊?”
衛淩:“啊什麽啊,看前面。”
還剩最後兩分鐘,坐在車子副駕,衛淩擡眼望去已經能看見酒店上方的燈牌。
韓助理的回複總算來了:“米沅樂今天回了果山別墅,到現在都沒離開。”
語音開了外放,江思然* 表情一變關掉轉向燈,搶最後五秒綠燈穿過路口,直奔華新區。
衛淩低頭給韓助理回複消息,擡頭看了眼鏡子中的落日,發送到自早上之後再沒給過她回應的聊天窗口。
對不起,容容,我來了。
華新區,果山別墅。
金色的太陽躺在西天純白的雲頭上,映照得別墅前的泳池和池塘金光一片,熱風拂過,水面漾起的波紋像是被拂動的金粉。
一群穿了和沒穿區別不大的女人,坐在水岸上唧唧喳喳,鬧得很。
米沅樂坐在二樓窗前,無聊地看着那群沒見過世面吵鬧個不停的小醜,覺得有點乏味,轉身背着光靠在吊椅上,對着手邊被映得亮閃閃的玻璃杯發呆。
喜歡衛淩這件事,當年不過是起源于一個沒什麽意思的玩笑,連是誰提起來的,她都記不起來了。
年輕氣盛不肯服輸,結果一咬牙一跺腳犯了軸,愣是不肯給這有始無終的賭約畫上暫停的符號,熬到現在,眼看事情的發展方向越來越偏離正軌不說,她們打賭會注孤生的人都有了喜歡的人。
可既然是會喜歡人的,長了心的,為什麽這麽久了還是不肯多看她一眼,喜歡喜歡她呢?
那個叫容容的,除了長得好看些,還有什麽好的?
身材一般,抱着手感肯定不好,一雙眼睛裏全是陰雲,看人最起碼的溫度都沒有,那個鬼神态和小敦大嫂一個樣兒,搞不好也是有什麽心理疾病的。
有病的嬌花,光是養護她活着都晦氣,愛這樣的人衛淩怕不是瘋了。
米沅樂越想越生氣,越生氣越忍不住想,氣鼓鼓的臉眨眼變得猙獰:“把那個賤人給我叫來!”
別墅一樓,走廊盡頭。
小而無窗無冷氣的房間裏,容容靠坐在門後的牆腳處,雙眸暗淡無光,全是對這世界的厭惡。
【世界是很美好的,你可千萬不要因為幾個人渣又想不開啊。】
眼前又是一片黑灰色的容容遲鈍地眨了眨眼睛:“想不開?我沒有想不開。”
重活一次,死過的她雖然不懼死亡,但也不是為了換個姿勢再去死的。
【可是系統檢測到你今日的生命力值忽高忽低,起伏過大。】
容容:“那你應該也能檢測到我的心情變換。”
【就是因為這樣才發出警報提醒啊!】
容容:“你放心,我不會想不開正再自殺,我只是有些問題還在克服中,需要一點時間,嫑急。”
【……好吧。】
容容閉了閉眼睛,任由額頭的漢水順着眉尾滑落,墜在胸口的布料上。
被人從後備箱裏擡出來扔在水裏時,她身上的衣服就從裏到外濕透了,到現在都沒幹透呢,這幾滴漢水實在不值一提。
讓她在意的是,米沅樂這個瘋婆子,虧她先前還當她是什麽正牌前任呢,結果竟然搞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來綁她,簡直浪費表情。
可見先前聽說的那些可信度有多低,衛淩根本不可能看得上這種人,哪怕再年少無知。
容容腦袋抵在牆面上,緩緩吐出一口氣,無奈喉嚨仍是有些疼。
中午吃的東西又忍不住吐幹淨了,被扔下水時嗆了幾口水,也吐了一波,這會兒有空氣劃過嗓子都非常不舒服。
糟心。
更糟心的是,先前她還覺得這是個文明的社會,見到的除了那個別的都是正常人呢。
沒想到爛人多得和雨後的□□一樣,等回去以後……等等,能不能回去的先不說,米沅樂綁她的目的是什麽?
容容感覺自己被衛澤秋颠覆的認知,又被翻炒了一遍。
她過去的生活到底是太正常、太和平了。
容容閉了閉眼睛,扶着牆壁起身,然而剛站起來,房間的門鎖突然發出鎖芯轉動的聲音。
下一秒,兩個高壯的男人從門外進來,一人一邊架着她和抓小雞一般把她拎上二樓。
三分鐘後,雙腳離地的容容終于踩着實木地板站穩。
她惱怒地看着眼前的放了一桌子酒的米沅樂。
米沅樂像是先前的不愉快從沒發生過一般,堆着笑邀請她坐到自己對面:“請坐。”
絕對的力量差面前,容容妥協地坐到她對面,看不見顏色的雙眸卻冷得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沒料到會被這種眼神瞪着的米沅樂,臉上的笑容僵硬片刻後徹底破碎消失。
她收起裝出來的好臉,靠在椅背上倨傲地打量着眼前這張是有些好看的臉,揮揮手讓那兩個人退開一些,端起身前的酒用力一潑。
“瞎了你的狗眼,敢這麽看我!”
容容鼻子裏進了一些酒,她低下頭用手用力抹了一把。
本來出門前,她是認真地給自己畫了個僞素顏的淡妝的,結果又是落水又是出汗,現在又被潑了酒,臉上應該什麽都沒剩下了。
既然不剩,也不怕花。
同理,既然今天這一遭生死難料,早就不怕死的她也沒什麽好顧忌的。
容容側目看了眼退開數米遠的兩位壯漢,收回目光時乍然握住身前裝滿酒的杯子砸過去,繼而拎起半瓶酒狠敲在桌沿。
砰的一聲,玻璃碎片和酒液同時濺落在她的身上,但是無所謂了。
她現在一點點的委屈都不想受。
尤其是瘋子給的。
畫風轉變得太快,米沅樂根本來不及反應,等到看清發生了什麽時,鋒利的玻璃碴已經抵在她正滴着酒的臉前。
“姓容的,你想幹嘛!”米沅樂眨着眼睛,被砸到的額角疼得厲害,仍舊沒有處于下風的自覺,嗓音尖銳刺耳。
姓容的看着跑回來的倆傻大個,緊了緊橫在米沅樂脖子前的手臂:“我不想幹嘛,如果你沒讓人把我捆回來的話,我甚至都不想再看見你。”
米沅樂被勒得咳了一聲,終于看清靠進自己臉蛋的是什麽東西,驚聲尖叫:“小心我的臉!”
容容被她叫得頭疼,忍着嗓子疼沉聲道:“哦,你也會怕啊,讓他們別過來,不然我保證拉着你一起死!”
米沅樂使勁往後仰,尖銳的嗓音開始顫抖:“誰說要你死了,我可沒有,你、你拿穩點,別紮到我!啊——你倆別動!別過來!”
倆傻大個原地站住,緊張地看着她們,容容垂眸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黑點,問:“擺這麽多酒,你打的什麽主意?用酒澆我麽?”
米沅樂:“……”
容容:“說話!”
米沅樂腦袋晃動,眼看差點挨上玻璃碴子,忙繃緊脖子往後縮:“給你、你喝的。”
容容看着滿滿一桌子的酒,眉心的弧度又重了些,心想好神經的人,這是想讓她酒精中毒而死,殺人于無形吧!
還敢說沒想讓自己死?
她稍微松了點力氣,氣憤地瞪着眼前的人:“你喝!”
米沅樂翻着白眼看她:“都喝啊?”
容容看清酒瓶子上的度數,想了想說:“你先幹一瓶,剩下的讓他們喝。”
米沅樂:“……”
倆傻大個:“…………”
短短幾分鐘的時間,窗外的夕陽已然變成橙黃色,連帶純白的雲頭都紅了。
逆光站着的容容,雙眼死死盯着仰頭對瓶吹龍舌蘭的米沅樂,直等她喝完最後一口,才對那倆傻大個說:“到你們了。”
米沅樂喝得舌頭都麻了,只覺得從喉嚨起往下都是火辣辣的,她擰着眉毛打了個酒嗝差點沒忍住吐出來。
容容及時提醒:“吐出來就再來一瓶哦。”
米沅樂:“……”這娘們是魔鬼吧!一定是的吧!
這次誰做的背調,回頭肯定要他好看!去他祖宗的乖乖女!她活了這麽些年,就沒見過哪家的乖乖女這麽瘋的!
容容沒空管她想什麽,錯身将臉上浮出紅暈,眼睛也睜不大的人往上拽了拽,擋到自己身前,緊張又刺激秘地跺了跺右腳說:“你們一人喝兩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