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008章 第 8 章
醫院的電梯足夠寬敞,統共站了四個人,先進去的人稍微往裏側退上半步都不可能碰得到。
可當電梯門打開,在上一層樓進來并站在中間的容容,看清門外微低着頭的人是昨天中午才遇見的人時,步子怎麽都挪不動。
是系統的原因嗎?
【不關我的事!】藏在她腦中的系統嘀嘀叫喚。
好吧,那就是自己不想動。
自從死裏逃生回到現在,容容發現自己的眼睛好像被人罩上了一層規矩很多的濾鏡,導致摸不清使用規則的她,看到的景象時不時就變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系統說也許是因為她的愛心值太低了造成的,攢多點可能會好。
醫生說檢查結果一切正常,大概是她用眼過度造成的,回去以後多注意應該很快就沒事了。
但她沒說,當她看見這位表妹的同學親姐時,眼前即便是灰的也會慢慢恢複正常。
仿佛一根點燃的火柴投進了夜幕初臨的昏暗屋子,一點一點映亮周圍的空間。
上次是,這次也是。
失去色彩的人好不容易抓到了鮮亮的活物,想要遠離才是不正常的吧。
容容覺得自己只是站着沒動,而不是生撲上去已經很克己複禮了。
那只是被不小心蹭了一下,又有什麽關系?
“沒有關系,是我。”紮起披肩卷發,揚起笑臉的容容朝着那簇光側的中年女人微微颔首,“阿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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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虹和衛淩俱是一愣。
尤其前者,眼中的驚訝轉瞬即逝,留下一層毫不掩飾的喜色。
“你好呀,是淩淩的好朋友吧?長得真漂亮!”戴虹彎起眼睛誇贊,說完看向身側的衛淩,等她介紹。
衛淩被戴虹看得發怵,不好直接否認什麽,幹脆一鍵切換工作時的狀态認真嚴謹地說:“媽,這位是璟悅同學的表姐,我們也是昨天認識的。”
“哦……”戴虹若稍顯失望地點了點頭,但臉上的喜悅沒有消失。
她自從退休開啓養老模式,沒少在法定節假日拉着兩個女兒出門遛彎兒,但以前遇見的都是璟悅的同學朋友,一次主動和衛淩搭話的都沒有過。江思然除外。
現在有了新面孔,不管是從哪兒搭上的吧,那都是進步。
電梯到一樓還需要點時間,戴虹女士閑着也是閑着,幹脆把衛淩晾在一邊,自己和小女兒的同學表姐聊了起來。
衛淩聽着戴虹女士現場變身人工普查調查員,想起自己進電梯前那明知故問的微信,以及江思然說的那些不成熟的玩笑話,不好意思得耳畔偷偷冒出粉色。
齊肩的頭發随意垂落,恰巧遮住了那一塊不好見人的顏色。
而站在她對面的容容好耐心地沒有感到為難,直到被問到感情狀态,聽不下去的電梯叮的一聲打開了廳門。
戴虹遺憾地走出電梯:“容容啊,咱們加個微信吧?阿姨我實在是太喜歡你了,長得完全在我的審美上,聲音也好聽,來,給我留個聯系方式,回頭有時間阿姨請你吃下午茶。”
衛淩:“……”
臉上笑容從見面起就沒掉過的容容,輕輕點頭,竟然真的掏出了手機。
衛淩:“!”
戴虹滿意地打開微信想要找出二維碼,屏幕眨眼被未接來電占滿,備注顯示是小白菜。
當媽許多年,事業家庭兩手抓的前任財務總監戴虹女士從來不挂女兒的電話,今天第一次生出想要破例的沖動。
容容捉到她眼中的糾結,忍笑做出為難的樣子:“阿姨,我有淩淩的微信,回頭您讓她把您的名片推給我就行,那什麽——我還有事,不耽誤您忙,改天有時間我去拜訪您。”
短短幾分鐘,兩人能聊到一個要請吃下午茶,一個要上門拜訪,圍觀群衆衛淩心中頗為慨嘆。
大抵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吧!
目送容容穿過醫院大廳,快步走向邊側的出口,戴虹意味深長地念了句“淩淩”,拇指上挑接通來自衛璟悅的電話。
全程當透明人的衛淩不小心接收到戴虹的目光,竟然冒出一股類似心虛的荒唐,別扭地轉向另一邊。
她後知後覺地回過味來,那才見過第二面的人居然随着叫了她淩淩!
剛剛她們從頭到尾只說了兩句話,哪兒這麽熟了?
得,這事兒千萬不能讓江思然知道了,不然還不知道她得說出什麽來。
面對服務臺旁邊的寬大綠葉,衛淩快速整理好自己異常活躍的心神,重新變成戴虹身邊的乖乖女。
電話還沒打完,戴虹已經恢複成進電梯之前的樣子,衛淩有心偷聽,無奈醫院裏亂哄哄的什麽都聽不見。
她幹脆充當起拐棍和眼睛,領着接電話的人往出口走。
負責開車的錢管家早已等在出口外的柏油路上,衛淩見她拉開車門,也不耽擱,直接把人引上車坐好。
商務車的座位比轎車舒服得多,戴虹繃着臉靠在椅背上挂斷通話,看見車子正開出醫院大門,緩緩吐出一口氣說:“改去華雲國際公寓。”
錢管家從後視鏡中看了一眼臉色不悅的戴虹,默默更換路線。
衛淩卻不贊成地轉身面向戴虹的側臉,想等一個解釋。
華雲國際公寓裏住着衛明淮一家,也就是衛澤秋一家,她不明白那顆小白菜說了什麽,以至于戴虹突然決定要去那裏。
大白菜剛受了委屈,戴虹心裏疼得慌,也知道她現在肯定煩透了那家人,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可成年人在徹底撕破臉之前總是要啰嗦一些。
感受到衛淩不解的目光,戴虹側身握住那只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手問:“你想去嗎?不想的話,媽先送你回家。”
衛淩确實不想多瞧那一家人一眼,但她又不是做事全憑喜好的小孩子,再說了,回避問題總不如正視問題解決問題來得爽快,要是真有必要,該去她還是要去的。
畢竟這裏的一切于她而言,已經不是到了厭煩的時候就可以翻頁跳章略過的一行行文字。
戴虹仔細地觀察着沉默的女兒眉宇間的細微變化,輕聲嘆氣:“你爸爸和他爸起了争執,被衛明淮撞見了,沈翠珠的意思是今晚我們都到她家裏去,一起吃頓飯順便把誤會解開。我覺着,你要是願意去的話,我們正好和她們當面對質,做個了斷。”
“淩淩,你覺得呢?”
衛淩因為自己有個責任心不強的父親,所以對原主的父親先入為主地覺得他也是個糊塗的兒子,現在聽到他和衛建飛起了争執,将将的抗拒情緒立時消減了許多。
“去吧,有些話早晚都要說的,不如早說早了。”
戴虹等的就是這一句,她輕輕拍了拍衛淩的手背,神色緩和地笑了:“不愧是媽的女兒,就是有胸懷有格局。”
“對了,你別忘了把媽的微信推給剛才那個小美女哈。媽這個人從不吹牛的,說想請她吃下午茶就是真的想請,哎,要不你把她的微信推給我,對,你推給我。”
衛淩擡眼對上戴虹那雙催促的眼睛,臉上擠出的笑臉一秒消失。
“……現在啊?”
這是什麽被慣壞的貴婦人,要什麽就得給什麽,一秒都不能等啊!
戴虹理所當然地一點頭:“對啊,現在,發給我。”
衛淩想起不久前自己發送的那個問號,聯想到要是現在就這麽把名片推了,不管是推誰的給誰,那不都暴露了她早知道對方是容容了麽!
那她的明知故問……
不行,不能推,現在絕對不能推。
戴虹看衛淩一動不動:“嗯?”
“嗯——”衛淩硬着頭皮将腿側的手機強制關機,黑屏後拿出來一攤手,“我手機沒電了。”
“沒電了?那你早說啊,車上有充電器。”戴虹說着從前座椅後背的夾層裏抽出一根充電線以及一個超薄充電寶,“你看,用哪個,都是快充。”
衛淩:“……”
親眼看着衛淩給缺電的手機連接上充電器,戴虹的目光總算從女兒身上移開了。
只是沒有十分鐘,她又重新移回來問道:“現在能開機了嗎?”
衛淩:“…………”這樣着急的性子,今天下午居然能耐住了哄她從公司回來,也是不容易。
算了算了,給她吧,車到山前必有路,被戳破了再想辦法圓呗。
衛淩一手擋住屏幕頂端的電池圖标,一手點開微信,正巧趕上一條新消息跳出來。
容我想想:[是我,容容。]
衛淩:“!”來得巧!來得妙!
她立即選定握手表情,後綴衛淩二字,然後把她的微信推給了正在一邊抱着手機等着的戴虹女士。
熱情的戴虹女士被年齡所困,受不了在車上長時間看手機,只能簡單地打了個招呼作罷。
衛淩對此很高興,陪她一起看向車窗外不斷後退的花樹。
每條街道綠化帶裏所種植的花樹品都是不一樣的,華雲國際樓下那條街栽滿了紫薇,此時開得正好。
可惜戴虹和衛淩都不喜歡這成簇的、墜枝的粉色,同時嫌棄地收回了目光。
車子開進公寓樓下的停車場,錢管家一眼看見蹲在臺階上的衛璟悅,打開車門後主動朝那邊揮了揮手。
衛璟悅是被爸爸衛州宇的司機接過來的,到了以後她以等媽媽和大姐為借口一直沒上去。
衛淩下車後迎上她的目光,察覺到她的躲閃,好笑地走過去伸出手:“怕什麽,我總不能吃了你。”
衛璟悅拉着衛淩的手站起身,小聲嘀咕:“我怕你生氣。”
“報告打完了知道害怕了,是不是有點晚?”衛淩笑。
衛璟悅不敢說話。
戴虹走過來從後面搭上她們的肩膀:“璟悅做得沒錯,淩淩你不要吓唬她。”
衛淩挑眉,衛璟悅撇着嘴哼哼:“是,重來一次,我還打小報告,姐你打我也沒用。”
戴虹給衛淩遞眼神。
衛淩也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哎了一聲反對道:“璟悅你不要仗着媽在這裏亂說話哈,天地良心,我什麽時候打你了。”
衛璟悅漲紅了臉:“我只是打個比方,沒有說你打我了。”
戴虹擠到兩閨女中間,一左一右各抱一只胳膊向前:“好了,走吧,你爸現在還孤軍奮戰呢,你們也不說心疼心疼他。”
衛璟悅和衛淩立刻不說話了,表情嚴肅地進電梯上樓。
華雲國際公寓只有一棟樓,衛明淮一家住在面積最大的頂樓躍層。
房子是當年衛州宇買的,但十多年住下來,除了掏錢的一家人記得,旁人早已忘記它是怎麽來的了。
包括房子內的一切。
黑着臉的衛州宇坐在客廳的單人沙發上,冷漠地看着坐在主位的弟弟兩口子,心裏涼得不行。
可無人察覺,也或許是無人在意,因為連一向會做表面功夫的衛建飛都對此視而不見。
是真的覺得用不到他了?還是已經認不清自己,覺得他早已被他們馴服了?
衛州宇麻木地打量着喋喋不休地老父親,第一次感覺累得睜不開眼去看他頤指氣使的模樣。
可惜依舊沒人在乎。
惱羞成怒的衛建飛不滿地斥責了一下午,仍像個上了發條的人偶不知疲倦:“是,你說的有道理,她長大了,我是不該動手,這點我做的不對我承認,可是老大啊,你是沒聽見你那個逆女說了什麽啊!”
“爸,你年紀大了別激動,有話慢慢說,別着急,我們都聽着呢。”老二媳婦沈翠珠說着起身将茶幾上的茶杯送到公公衛建飛手裏。
衛建飛嘴早幹了,就勢喝了口茶繼續說:“唉——這些年我有多疼她你們也都是能看見的,她是真傷我的心啊!”
衛州宇掃了眼弟媳,剛想開口,門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衛明淮起身叫躲在房間裏打游戲的女兒衛澤秋:“球球,你大伯母來了,快去開門。”
剛坐下的沈翠珠忙起身接腔:“哎喲,大嫂來了,我去開門,我去開。”
故意敞着門偷聽的衛澤秋聽清爸媽的聲音,冷哼一聲重新坐回電競椅上,繼續玩她的游戲。
左右有爸媽和爺爺護着,現在是在自己家裏不是在公司,料想她那愛拿派頭的堂姐也不能拿她怎麽樣。
所以當發現她在家的衛淩站在門口裝模做樣地敲門時,她連表情都沒管理好:“姐,怎麽了?”
“你幾點回來的?”衛淩漠然地看着投在她房間地板上的陽光,擡手看表。
距離公司規定的下班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衛澤秋又早退了。
衛淩倚在門框上問:“你沒收到通知嗎?爺爺也沒跟你說?”
衛澤秋暗罵一聲晦氣,放下鼠标起身,祈禱着爸爸媽媽爺爺随便來個救自己。
事實上,衛淩還沒進門,覺得自己受了大氣的衛建飛就起身準備盯着她了。
現在看她堵在衛澤秋的門口,一秒都忍不了,噔噔噔沖過來護犢子:“你到二叔家來做客,空着手不提,怎麽進門也不和長輩打招呼?直找你妹妹的麻煩是想幹啥?”
衛淩聽到衛建飛的聲音,厭煩地閉了閉眼,可不等她轉過身戴虹女士的聲音又從她身後一步遠的地方響起。
“爸,你怎麽說都是做爺爺的,一把年紀分不清手心手背也沒人怨你,可我家淩淩剛進來你就找她不痛快,那心偏得是不是也太說不過去了?”
被人護着的衛淩心情瞬間陰轉多雲。
她轉過身摟住戴虹的肩膀,旁若無人地說:“偏就偏呗,咱也不稀罕。”
客廳站着的一衆人都變了臉色。
沈翠珠反應最快,笑着打圓場:“都是一家人,說那些生分的話,球球她呀本來是在公司的,這不我想着大哥大嫂剛回來,咱們一家人聚一聚,就自作主張打電話把她給提前叫回來了,淩淩你別生她的氣,這次是嬸嬸不對。”
衛淩不置可否,當然也沒再咬着衛澤秋不放。
反正剩下的事兒有公司員工去管,她沒必要浪費口舌。
客廳對面的廚房裏有人在忙碌着,衛淩瞥了一眼,跟着戴虹走到客廳坐下。
還不到晚飯點,把人叫來這麽早自然不會幹坐着,衛明淮見人齊了,主動走到沙發背面的黑色實木方桌前:“大哥大嫂,爸,咱們好久沒一起玩過紙牌了,趁着時間早過來打兩把?”
衛州宇和戴虹對視一眼,前者輕輕搖頭,後者不甚在意地勾起嘴角拉着衛淩過去:“你大哥這兩天陪我到處跑,累壞了,來,我和淩淩陪你和爸玩會兒。”
衛建飛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又起來了,哼了一聲坐倒在沙發上:“誰要和那個不孝的東西玩。”
戴虹回過頭,瞥向老頭子的眼神溢滿殺氣:“那爸沒有這個興致就算了。”
衛明淮:“……”
衛淩前世今生就沒見過這麽給臉接不住的,轉過身想繞回來怼上幾句,一直沉默着的衛州宇突然站起身,怒道:“不孝不孝,我家淩淩到底哪裏不孝了!”
衛建飛被大兒子吼得一愣,坐姿都正了不少。
衛璟悅晃動的小腿一個急剎穩住,慢慢地站直身子,回到媽媽和姐姐的身邊。
衛淩看她像只受到驚吓的小貓,輕輕拍着她的肩膀以作安撫。
衛建飛瞄到衛淩的小動作,弱下來的氣勢充了氣似的說鼓脹就鼓脹:“你說哪裏不孝!她扣我養老錢!衛州宇你別忘了你是我兒子,我是你老子,你在跟誰大小聲!”
衛州宇不聽養老錢三個字還好,一聽更氣了:“扣你養老錢?你出去打聽打聽,有幾個老頭一個月有一萬塊錢的零花錢!你嫌一萬少,那這一萬你也別要了!”
“大哥!”衛明淮震驚地叫出聲。
遠離風暴中心的沈翠珠聞言也急得冒出了汗。
衛州宇回頭看了眼他的好弟弟,冷哼一聲回頭叫自己的老婆孩子:“我們走,這添堵的飯不吃也罷。”
“好嘞!”衛璟悅立即沖在前面開路。
沈翠珠見人真的要走,忙放下手裏的果盤,沖過去挽留:“淩淩,哎喲,大哥大嫂!你們別生氣呀!爸他這個年紀容易鑽牛角尖,犯倔,你們別和他計較……”
衛淩綴在末尾,擡手将人攔住:“嬸嬸留步,小心夾到手。”
外開的門吱呀一聲被關上,衛淩快步追上已經進電梯的家人,心情頗好地笑着提議:“晚上我請客,去吃大餐。”
捧場王衛璟悅舉手歡呼:“好!我想吃夢紅樓!”
戴虹站在衛州宇身旁,伸手挽住他的手,眼裏都是欣賞的愛意。
衛州宇錯開手指和她十指相扣,輕輕點頭:“去夢紅樓。”
衛淩靠在電梯壁上,彎着眼睛挨個掃過身前的三人,感覺前所未有的放松,末了和看向自己的父親對上視線,臉上的笑意收了收。
衛州宇卻沒有就此移開視線,反而有些擔憂地對她開了口:“我問了你爺爺,他怎麽都不願說出堅持讓衛澤秋參加明晚晚宴的原因,但給我的感覺不會是什麽好事,你明晚多找點人防備着點。”
“什麽?”只知道衛建飛讓自己女兒給衛澤秋填賬的戴虹愕然地擡起頭。
從電梯裏出來,一家四口坐上等候在樓下的商務車,衛淩耐心給戴虹解釋:“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實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兒。”
“在你眼裏什麽事不是小事?”戴虹埋怨地瞪她一眼。
衛淩笑。
戴虹長嘆一聲轉回身子問坐在自己裏側的衛州宇:“你說她非要去是自己想去,還是有人撺掇的?”
“撺掇什麽?”坐在衛淩身旁的衛璟悅趴上中間排座椅的靠背,八卦地伸長脖子。
“哪都有你。”戴虹反手摸了把她的耳朵,順勢抻了抻手臂,“你二叔二嬸自打今年過完年就着急給衛澤秋尋個好人家,我覺着八成是想讓她借着晚宴去物色結婚對象,要是她們好好的,借着我們的名號就借着吧,确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但她們這一家人實在是太不省心了,還是不要沾邊的好。”
衛璟悅似懂非懂地拖着嗓子應聲。
衛淩卻像是得到了新的啓發,若有所思地支着腦袋看向車窗外的車流。
與此同時,華雲國際公寓頂層。
沈翠珠坐在衛州宇之前坐的位子上,憂心忡忡地看向衛明淮:“本來說好緩和一下關系給球球要來參加晚宴的機會的,現在可怎麽辦?”
衛建飛想起剛才大兒子一家子的态度,邪火就止不住地往上冒:“什麽機會不機會的,明天晚上直接讓球球去,我就不信她還能不讓進,就算不讓進,混也混得進去。”
趴在沙發背上的衛澤秋垂下眼睫看向身前的父親,心底已經有了主意,但聽見他說明天再去試試的話,什麽也沒說地直起身子回了自己的卧室。
比起偷偷混進去,能拿到邀請函當然更好。
但是不管能不能拿到,這個晚宴她都去定了。
衛淩最好能攔得住她,否* 則以後……哼哼!
朝西的落地窗外,殘舊褪色的半個太陽一點點往下掉着,出個神的功夫就只剩下指甲蓋大小。
與車窗外所見的景象大差不差。
事實上,大半個市區所見的景象都沒什麽差別。
回到家的容容站在全封閉的陽臺上,平靜地看着慢慢褪色的雲霞,聲音和窗外三十多度的天氣一樣悶:“為什麽不建議我去找她?”
【遠離她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她害死了我全家。”
【那不更說明了應該離她遠遠的麽?】
“我以為你是來幫我報仇的。”暮色中,容容的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沒想到你是來渡我成佛的。”
【我的主線任務是讓你活着。】
好看到讓人忍不住心痛的臉重歸平靜,一如她無論何時都平穩的聲線:“我覺得你可能本末倒置了。”
只是活着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攢滿愛心值,也不可能獲得幸運值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重生系統有什麽存在的意義?條件和功能全都是擺設罷了。
【你想做什麽?衛淩是她的頭號天敵,你知道的。】
容容的腦袋和心都一片空白,她望着又失去顏色的天際,沉默地搖了搖頭。
暮色漸濃,連接陽臺的客廳亮起一盞暖白的感應燈,玻璃上映出淺淺的光。
她看不出顏色,只能看見那裏有一個白點,亮起的手機屏幕也是,像是壞掉了一般讓人來氣。
鈴聲響了許久,她遠遠地就能看清上面寫着的“媽咪”,但她不想接,還是不想接。
可是不接的話,他們随時都能找上門來。
容容痛苦地搓了把臉,讓自己顯得精神點開心點。
整理好心情,她蹲在沙發前回撥電話,盡可能讓自己的語氣聽不出異常:“喂媽咪,嗯嗯,我剛剛在吃飯,怎麽啦?”
“容容呀,你已經好些天沒回家了,明天有時間嗎?爸爸媽媽想你了。”電話裏的聲音和記憶中一樣溫柔,“要不,我們去找你也行。”
容容閉上突然酸疼的眼睛,忍住想哭的沖動,壓着聲音答應:“不用,我明天下午回去。”
“啊,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好好好,那我和你爸說一聲,他剛剛還在念叨你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