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乾隆回宮的當天天下起了大雨,讓人本來就焦慮的心更加煩躁。
比起以為永瑛下手沒徹底成功而急得猶如熱鍋上螞蟻的永璇,永瑛看上去心情好到似乎有些不可思議。在乾隆被送回皇宮的時候,他正在逗弄自己在嬰兒床上爬來爬去的二兒子綿悾,順便捏一捏可能因為營養過剩嬰兒肥趨勢越來越重的大兒子綿怃,他為了方便而将自己的兩個兒子都放在了嬰兒床上。
屋外雨還在下,永瑛有生以來從沒見過這麽大的雨,就連風也大得吹斷了幾棵喜歡種植的嫡福晉鈕钴祿氏親手栽下的樹苗,極冷的風和雨混雜在一起,打在人的臉上就猶如刀割一樣,這樣的雨如果連着再下幾日估計就要淹沒并不高的房屋了。
屋子裏沒有下人,永瑛在逗弄自己孩子的時候都不喜歡讓下人在場,所以他在感應到天藥的傳信後直接讓他出現在屋內,“怎麽樣了,那麽匆匆趕路,聽說乾隆在踏入皇宮的那一刻又暈了?”乾隆的身體平日裏不算好也不算壞,但不管怎麽說今年也有五十五歲了,被在離要害那麽近的地方捅了一刀,刀上還有和蠱十分相似的毒藥,即使天藥沒有控制毒發作也會讓他自身因疲憊等原因陷入昏迷。
“是的。”天藥也看出了即使不讓毒性發作,乾隆恐怕也活不久了,“皇帝已經知曉此刻為還珠格格的哥哥,也知道她是當年的方家‘餘孽’,他正是因為知道了這個消息才吐出一口鮮血然後氣暈死過去的......在皇帝暈過去的那一刻皇宮很混亂,但被和親王、怡親王等多位王爺鎮壓了下去。”
“是啊,皇帝被刺重傷昏迷,皇後被下旨廢掉且扯入謀害皇嗣,太後遇刺身亡,其餘的妃嫔沒那個資格管事。說起來令妃應該會很懊惱和恐懼吧,自己沒兒子,拉攏的五阿哥逃走了,養女的哥哥行刺了皇帝。”永瑛回憶着這些年裏令妃那隐藏下和善面容下的蔑視和不屑,閉上了眼睛,同時微微翹起了嘴角。
現在明明是下午時分,天卻黑得猶如夜晚,不時有白色的閃電劃過天際,帶來的驚心動魄的雷響讓天空瞬間變成一片慘白,但很快就變回了原來的墨色。
“還有一點,主人......”天藥似乎是有些猶豫着要不要開口。
“既然提起了,那麽就說吧,還有什麽事?”永瑛知道他的額娘淑妃十分安分,後宮裏除曾經的太後和皇後外最尊貴的純貴妃也因為近年來身體不怎麽好而一直卧床養病,她的兩個兒子也早已沒了繼承權,除了嫔妃的事也就只有遺诏更值得注意了。
天藥将頭低的更低,“屬下發現‘正大光明’匾牌後沒有寫有繼承人姓名的诏書。”
“......哦?”永瑛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他還記得一點曾經看過的內容:乾隆因為連失兩位繼承人的打擊,所以在那之後一直不允許別人提起繼承人的事,他自己也在六十多歲前也沒再立過繼承人。
但那是正史,這裏可是瓊瑤筆下的清朝。
“那麽還有呢?”之前的永瑛也不是沒想過乾隆有沒有放那份诏書,所以他特地讓天藥在乾隆決定出巡的前天檢查過,但那時候的确是有诏書在的啊,裏面寫的也是永琪的名字......難道是這段時間裏乾隆或是別人拿下了诏書?
覺得自己的計劃可能出現失誤,永瑛微微颦起了眉頭,“有人知道這事嗎?”
“乾隆在昏過去前下了兩道旨意,第一是追殺五阿哥等人,第二是讓所有的皇子去皇宮。屬下在離開時,看到和親王已經派人來找各位在府邸或六部的皇子了,皇十一子永瑆以及皇十二子因為就在皇宮裏所以直接被接去。”天藥話剛剛說完,就擡起頭看向門的方向,“人好像已經到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永瑛輕聲命令着,在天藥消失的同時,門被人從外頭推開,一個渾身上下都是淋淋的小太監撲倒在地,巨大的撞擊聲讓永瑛眼前的綿悾吓了一跳然後開始苦惱,綿怃忍耐了一會兒也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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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信太監用手撐起身體,甚至都沒有行禮,匆匆喊道:“九阿哥,皇上宣所有阿哥進宮!”
輕輕地撫摸了幾下扳指,永瑛下達讓天藥立刻趕回皇宮的命令,同時壓制住心裏的一抹擔憂和忽然湧上的急躁對着傳信太監道:“辛苦公公了。”然後他快步走到門口,風雨打到他的臉上以及衣服上,但他卻毫不在意地對急匆匆往這裏趕的管家道:“趕快備轎,我要去皇宮。”
永瑛所住的地方是所有阿哥裏離皇宮最遠的,所以當他趕到皇宮時,其他還活着的阿哥都已經齊了——除了目前還在逃、被乾隆下旨追殺的永琪,但是即使曾經最為受寵的他在,恐怕也輪不到他說話的份兒了。
永瑛察覺得到,自己一踏入宮殿其餘的兄弟都把眼睛往他身上掃,他們都不是白癡,即使他們都還年輕,也都知道他們那位偏心至極的皇父可能要不行了,那把位子上要換人去坐了,而且那個人不可能是他們曾經最為厭惡和嫉妒的永琪。
看了看緊緊閉合着的門,永瑛知道大部分太醫以及幾位親王都在裏面,心裏除了緊張外,還有了一份期待和疑惑——他想知道在除去永琪後乾隆到底會選誰為皇帝!這個選擇,到底是乾隆心甘情願還是被逼無奈?還有......曾經寫有永琪名字的诏書到底去了哪裏,到底是被誰拿走!
他不知道自己在個偏殿裏等了多久,濕掉的衣服下擺還在不停地滴水,外面的風雨也沒有絲毫停息的意思。就在這時,門忽然開了,面容有幾分憔悴的弘晝走了出來,他臉上早已沒有了往日的笑意,眼眶都還紅着,“你們進來吧,不要讓你們皇阿瑪等急了。”
聽到這個,永瑛有些發愣,即使早已知道——甚至說他自己就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他還是覺得自己在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心口仿佛被強行撕裂了一樣痛了起來,随之而來的,還有深深的心酸和悔意......
他終于意識到了被自己刻意以往的事實——
即使不喜歡,即使不願意承認,但乾隆依舊是他這輩子的父親!
給予他第二次生命,在遙遠的幼童時期給予他甚至不亞于對永琪的疼愛的父親啊!
哪怕曾經因為他的偏心而怨恨,但心底就真的沒有一絲感情嗎?永瑛承認,前一刻甚至還是對乾隆漠不關心的他,此刻卻恐懼而又愧疚,并且後悔着!後悔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可現在已經晚了,已經什麽都無法挽回了!
“皇阿瑪.......”永瑛随着其他阿哥一起到了乾隆的床前,看着曾經坐在高高皇位上、身着金黃龍袍的中年男子臉色慘白地躺在床上,微微睜開的眼睛無神地看着上方,虛弱到仿佛随時都會撒手人寰,他的眼淚不由自主地就流了下來。
乾隆微微轉過頭,看着幾個眼圈紅了的兒子,勉強扯動嘴角露出了一抹算是慈祥的笑——在永瑛的記憶裏,他從未對他們這些兄弟笑得如此溫柔過——當他的視線落到了永瑛的身上時,他的眼睛睜大了,同時顫動着擺在身體兩側的手,慢慢地舉起了來:“永瑛,過來.......”
流着眼淚的永瑛嘴張了張,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能說些什麽——這一切不就是他造成的嗎?現在居然還流着眼淚,真是太虛僞了......他握住了乾隆的手,什麽話都沒有說。
“永瑛,大清的江山,朕就交給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為避名諱,永瑛是自己改名而不是讓兄弟和同輩的宗室改名,工程太浩大了。
“永”這個字其實是很常見的,嘉慶皇帝即位後乾隆改了他名字裏的那個“永”為“颙”,所以以後的永瑛就變成了颙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