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round57
第057章 round57
黑暗o魂的游戲特色之一, 就是可以在地面上留下【建言】,并且這句建言可以被所有聯機的玩家看到。
一開始,鶴衣還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直到她打開新存檔, 然後在最初跳下的那個高臺上看到了一行字。
【是跳下去的時候了。】
……确實可以跳下去,只不過要面對兩個boss而已。
算算日子,這款游戲還沒有正式發售。也就是說,這句遺言必然是攻略組的某個人留下的。
真缺德啊, 鶴衣感慨着, 主動在旁邊留下了一句【前有不得了的某種東西,所以加油!】
兩個boss當然很不得了。
然後她才施施然開始自己的升級之路。
*
沒有人收游戲機的日子, 鶴衣自然是痛痛快快地熬了個大夜, 以至于在淩晨三點, 聽到窗外的聲音時, 她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夜色正深, 明月高懸, 少女的房間還亮着暖黃的燈,透過朦胧的紗狀窗簾, 能看到在屏幕前幾乎一動不動的人影。
幸平創真在樓底下看了一會,他一開始只是為了秋季選拔賽的事睡不着出來走走, 沒想到居然逛到了遠月為評委準備的住宿區。
其實這樣的別墅在遠月學園裏有很多, 他也不能确定這就是鶴衣所在的那幢。
雖然從小就認識, 但幸平和鶴衣并不是會去彼此家中玩耍的關系, 也沒有在同一所學校,而更像是熟悉的玩伴、食客, 幸平餐館限定那種。
離開幸平餐館, 兩人的交集就開始急速下降。
他也是第一次這樣窺探一個少女的窗戶——聽起來怪怪的,一點也不光明磊落, 為了驅散心頭的那一絲別扭,幸平選擇了最快的做法。
“小鶴!”雙手攏在嘴邊作大喇叭狀,幸平毫不猶豫地喊了出來,聲帶震動,連帶着胸腔中說不出的郁氣一同吐了出來,“你還沒睡嗎!”
靜谧美好的地牢探險被打斷,深更半夜正打游戲時聽到有人大喊自己的名字,鶴衣心跳都停了一拍,回過神來時她已經存檔息屏關燈滾到床上緊閉雙眼。
……不對,鶴衣猛得睜開眼,她現在住遠月學園,而生麻理子女士遠在夏威夷,不會半夜來敲門檢查。
黑暗中,鶴衣目光炯炯,到底是誰——
“小鶴?”喊了一聲後就見房間燈光飛快熄滅,又重新亮起,然後就等到了怒氣沖沖出門來的鶴衣,幸平還有些蒙圈,“你怎麽了嗎?”
他一臉無辜地撓了撓頭:“剛才看到樓上的燈,我就覺得是你,沒想到居然猜中了。”
聽到這話,鶴衣的氣也被堵住了大半,她瞪了幸平一眼,最後只是象征性給了他一拳就作罷。
幸平躲都沒躲,完全不痛不癢。
“我可是吓死了啊,”她埋怨道,又吸了吸鼻子,覺得兩人深夜站在室外吹冷風的行為很蠢,“上來坐?”
話沒說完,她肚子咕嚕叫了一聲,這讓鶴衣呆了一下,不過上次進食已經是八個小時前,算算時間也消化得差不多了。
然後她下意識看向幸平。
“嗯……”幸平笑了起來,“不如來極星寮吧?我給你做夜宵。”
*
“你你你……”丸井善二在廚房研究到很晚,當他終于出來時,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沒看錯吧?幸平你半夜出去一趟,怎麽帶了個女生回來?!”
正值秋季選拔賽,極星寮的大家基本都在熬夜做最後的沖刺,他們在合宿時就習慣了這樣的節奏,而幸平在做到一半時,卻突然說了句想出去走走就沒了人影。
再回來時,身後多出了一個穿着長裙的少女。
“因為小鶴肚子餓了。”幸平的回答牛頭不對馬嘴又有理有據。
“哎哎哎?這算什麽回答——”丸井只能看向那個從進來起就躲在幸平身後的少女,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你怎麽把評委拐帶過來了……!”
他聲音都顫抖起來,天啊,這萬一被別人看到了,恐怕跳進三途川都說不清吧!深夜秘會評委大小姐什麽的……聽說她爸爸是銀行行長,不會派人來滅口吧?
卸去妝容的少女不像白天那樣光彩照人而高不可攀,盤了一天的長發散落下來後有點像自來卷,法式睡裙外面裹着運動外套,像饅頭夾伊比利亞火腿一樣不和諧。
最醒目的當然還是一雙異瞳,看到時丸井差點将妖怪少女喊出口。
“我記得酥皮面團是放在這裏的?”然而幸平已經開始翻箱倒櫃,不多時臺上就被各種烘焙原料堆滿,“幸好有合适的面團,小鶴,我可以給你烤蜜瓜包了。”
幸平餐館是個霓虹式食堂,這意味着裏面雖然有烤箱,但本質上并不适合高精度的烘焙,所以幸平創真以前沒有正經做過甜點、面包一類的東西。
他擅長的就是大衆食堂裏會出現的B級美食。
不過鶴衣對他有種莫名的信心,就好像她喜歡打游戲一樣,幸平也是那麽喜歡料理,而這麽多年來他和她一樣,都把很多很多的時間和精力奉獻給了自己熱愛的東西。
鶴衣現在游戲打得有多厲害,那幸平的料理水平也該一樣。
她坐在開放式廚房的外面,面前是一杯丸井善二剛剛端來的水。
“你,你好,”他看起來很緊張,而鶴衣原本也有點緊張,只是現在不了,“生麻桑,這樣叫你可以嗎?”
鶴衣點點頭,她在看幸平揉面,男生小臂肌肉緊繃起來,麥色手掌覆在米白色的面團上形成顏色對比,她能聞到未成熟面粉特有的氣息。
不算很熟悉,她往往只知道成品蜜瓜包的味道。
一刻鐘前還在潮濕陰暗的地下室與不成人形的怪物對戰,提防着不知何時會出現的巨斧、地刺和滾石,這會直接被拉到最溫馨的烘焙片場,鶴衣有些恍惚起來,太陽穴一跳一跳的,在打游戲時高度集中消耗的精神現在才反饋到身體上。
幸平已經捏好面團,和酥皮裝到一起後放進烤箱,橙黃色的光亮起,電器運行時那微妙的、轟隆隆的聲音就像最好的助眠劑,鶴衣腦袋一點一點的。
一旁的丸井看得心驚膽戰,那纖細的脖頸似乎随時會在加速度的作用下折t斷,他手足無措地看向幸平——該怎麽辦?
幸平思索了一會後伸出手來。
再一次點下頭時,鶴衣正正好好撞到了一只寬厚的手掌上,鼻腔中鑽進甜甜的氣味,好像添加了檸檬汁的果醬,又帶着陌生的花香,她下意識伸出舌頭舔了舔。
“不可以這樣,”幸平感受到手心一點濡濕,縮回了手,捧起鶴衣的臉,“舔手心是小狗。”
鶴衣眨了眨眼,清醒過來:“啊?”
緊接着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臉一下子燒紅:“我才沒有!”
“這裏有證據。”
“明明怪你——為什麽不洗手啊!”鶴衣有點惱羞成怒了。
“是你太困了。”
“你的錯!”
……
丸井覺得自己不該在這裏,他現在有兩百瓦。
所以他告退了。
*
在吃到蜜瓜包的一刻,鶴衣決定原諒幸平不洗手就碰她臉和半夜在樓底下喊人的行為。
哪怕是最新鮮的面包店裏,從面包烤好到端出來售賣,也會有一段時間,而今天是鶴衣第一次吃到這種純正剛出爐的蜜瓜包。
金黃的表層輕輕一碰就松軟掉酥,中間的面包則是柔軟濕潤,撕開條理分明,整個人都要被烘烤後的焦糖香氣包裹起來,深夜裏吃上一個,罪惡感和幸福感雙條爆/炸。
就好像吃過剛剛捕撈上來的魚的人,鶴衣覺得自己以後每一次吃蜜瓜包大概都要在懷念這一刻的口感和味道中度過了。
雖然當初伊吹哥哥和志摩哥遞給她的只是最普通的,用一次性透明包裝袋包起來的便利店蜜瓜包。
“味道不錯吧。”
幸平自己也拿了一個,咬開,裏面顏色濃烈的玫瑰醬滿溢而出,是他上周去花園時,一點點采集了玫瑰花,取最好的花瓣蜜漬而成的,只有一小罐。
現在差不多在這批蜜瓜包裏消耗殆盡了。
可能掌心裏還殘留一點,黏糊糊的果醬就是這點不好,恐怕手藝最精湛的倒油翁也沒法在取果醬時不弄髒。
只是原本一整塊的果醬漬現在被舔掉了一小點,讓他整只手掌都僵硬了不少,一擡眼,就看到罪魁禍首捧着新鮮出爐的蜜瓜包像是松鼠一樣進食,滿臉幸福的笑意。
這樣滿足的神情幸平見過很多次,在幸平餐館的食客身上經常能看到,反而是鶴衣,其實很少露出這樣的表情。
也許和她從小就在吃誠一郎的手藝有關,對于“美味”的阈值已經被拔高到一個令人汗顏的地步。
這個蜜瓜包是從入學遠月接觸烘焙開始,他就想做的一款甜點,雖然班上大家都在研究佛卡夏、克林格之類名字稀奇古怪的面包,但他就是想做這一款。
有人嘲笑不愧是大衆餐廳裏出來的,就是只有這點眼界,在西點課上都只會做平民食物。
但他并不在意,可能是覺得,有食客正等着自己吧。
幸平記得自己剛開始與老爸料理對決時,他是不同意的,後來被纏的沒辦法了,便在生麻母女來用餐時,指定了那一家三口當裁判。
而結果自然是很慘烈,嚴苛的美食家生麻理子女士當即判定誠一郎勝利,幽默風趣的生麻雅彥先生嘆口氣宣布他的選擇和老婆一樣,即使是和他的關系比和老爸關系好得多的多的鶴衣也把票投給了老爸的炒飯。
幸平當然不覺得鶴衣公平判定有什麽錯,他當然也不希望她因為偏心而判他贏。
只是有那麽一點不甘心……是超級不甘心啊!明明他對鶴衣的口味了如指掌,比老爸多知道鶴衣不喜歡吃西藍花,但鶴衣還是覺得加了西藍花配菜的老爸那一盤更好吃。
現在贏了的老男人還露出勝利者的醜惡嘴臉,掏出一盆西藍花黃油土豆泥追着鶴衣跑,試圖扭曲鶴衣的味蕾。
後來他和老爸的料理對決次數越來越多,有時候在後廚備菜時就莫名其妙開始了對決,但當鶴衣到來時,還是不一樣的。
也許是因為生麻理子女士的專業水準,總之當他們到來時,才稱得上一次正式的“料理對決”,他們會有指定的題目和食材,會有時間限制,會有專業點評。
久而久之,這仿佛成了一種默契,即鶴衣來了,就意味着料理對決。
所以每次輸掉後,幸平都會開始期盼下一次鶴衣一家到來。
他總有一天,會讓鶴衣說出“創真的料理比誠一郎叔叔的更好吃”這句話來!
鶴衣吃完了一個,正意猶未盡地抿去指尖剩下的碎屑,幸平創真收回目光,看到手心留下的一點晶瑩,鬼使神差地将手放到唇邊,舔去了剩餘的玫瑰醬。
有點甜了,下次多加點檸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