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第 31 章
施南凐開始懷疑自己耳朵, 是否産生幻聽了,她遲疑地說:“分……什麽……手?”
有琴禦儀:“清玉,她要我回仙宗, 立即結成道侶,舉行大典,我沒有答應。”
施南凐:“對啊,你幹嗎不答應?”
有琴禦儀和阮清玉分手,她心裏重重吓一跳, 以為是因為她,施南凐萬萬不敢肩負這樣的責任, 她真的不想背這個鍋, 有琴禦儀有什麽理由和阮清玉分手呢,那不是他心心念念待在仙門的真愛?
她知道一點他們的過往,有琴禦儀從少年時期就跟阮清玉在一起了,他很早就混跡仙宗,打扮得清潤如玉,成功迷惑正派人士眼球,大道宗宗主收他做弟子, 可不就是有眼無珠。
他同阮清玉的愛是純潔的,從臉紅的思春期開始,少年少女光是想想都很美好,毫不誇張施南凐覺得阮清玉就是有琴禦儀對感情的啓蒙者,要不是她勾動他的少年心, 有琴禦儀會識得情情愛愛的滋味?
這麽美好的情感,跟她說分手, 施南凐真的很難相信。
有琴禦儀好像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施南凐心中像有一顆石頭猛地沉了下去, 她擡手在有琴禦儀開口前說:“你最好不要跟我說是因為我,要是我有那麽大魅力,你怎麽不早在我跟阮清玉之間做選擇,還有啊,千萬不要說是因為我突然離開魔域,發誓不想做你侍妾以後,讓你忽然覺得還是我比較可愛吧,真愛上我了?”
不給個足夠信服的理由,施南凐真的要捅死他。
有琴禦儀瞥向她身上傷口,尤其手臂,施南凐法袍衣袖都破了,有琴禦儀眸色深沉,輕聲道:“不先療傷嗎,你想聽,我可以一五一十向你娓娓道來,但你的傷……”
施南凐強硬打斷,“你先說!我的傷我自己療,沒有你我也可以治好。”
有琴禦儀沒拗過她,握起她白藕般沾血細細的手腕,向施南凐輸送靈力,替她調養內息,施南凐眸子睜得火亮火亮的,有琴禦儀居然誇她,“凐凐,你好像要生吃了我。”
施南凐正要張嘴罵,有琴禦儀反問:“若我說是呢?”
是什麽?是愛上她了所以阮清玉就不重要了?
有琴禦儀:“凐凐你很可愛,是我覺得這世上最可愛的人。”她當然是,她就是最好的施南凐,施南凐不以為然,癟了下嘴,“少騙人,跟你在一起從來都是我像舔狗一樣舔,你根本沒有像這樣誇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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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狗狗也能得到一根肉骨頭,有琴禦儀向來都是被施南凐哄得高興,舔得再好都是一副表現不錯,勉為其難笑一下的死樣子。
如今不叫有琴禦儀還治其人之身舔回來,施南凐難消其恨。
肯下重手來哄她,倒要聽聽有琴禦儀怎麽編。
有琴禦儀輕笑一聲,黑眸半含認真地低聲說:“那是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你,你知道那時我已經有了清玉……”
阮清玉是舊愛,施南凐是新歡,施南凐剛好出現的時機太過尴尬了,她正好處于阮清玉同有琴禦儀的別扭期,雖是第一次分手,但好歹是青梅竹馬,不是真的沒有感情不愛了,只是因為原則性的問題,導致阮清玉與有琴禦儀鬧脾氣,接受不了他是魔族的身份。
轉頭阮清玉又接受了宋卿章的示好,二人當下傳來要結為道侶的消息,有琴禦儀心高氣傲,又怎麽可能輕易低頭求和。
就是這個空隙施南凐插進來,名義上來說也稱得上是一種“乘虛而入”,萬一有琴禦儀和阮清玉有機會和好呢,她的努力她的出現,都不過是成為這對命中注定眷侶的阻礙。
難道有琴禦儀真不知道施南凐待他的好?不過是考量到有可能複合的阮清玉,理智在拉扯,在面對到他面前賣乖體貼讨好的施南凐時,猶豫該不該同等回應她。
施南凐:“所以那時,你也是在情不自禁為我沉迷,但是因為阮清玉,所以覺得不該背叛她,才對我不冷不熱咯?”
她笑了一聲,臉上冷冷的,譏諷有琴禦儀,“別搞這招啊殿下,當真以為這麽多年我在魔域吃幹飯啊,你們魔族有幾個好東西,還有這種良心?”
魔族和妖一樣,是最沒有世俗規矩的,像仙宗會用條條框框,道德禮數将人框的死死的,魔和妖絕對沒有廉恥這種東西,魔本就是世間極惡污穢所化,最能接受負面東西,心也是最壞的。
有琴禦儀跟施南凐說他是夾在她跟阮清玉之間,不想讓阮清玉傷心,覺得對施南凐好是對阮清玉的不公平,這才用假裝不在意的态度對待她,這種鬼話,講給阮清玉或許會感動,施南凐可沒那麽傻白甜,她不是小白花,沒有太多符合女主高潔的品質,從來都是趨利避害懂算計。
有琴禦儀拉扯唇角微微笑了笑,遺憾道:“你總是不信任我凐凐。”
他用嘉獎的眼神看着她,像是在贊賞她的狡黠,她總是那麽靈慧,施南凐冷哼,早說過她沒那麽好騙,“鬼話連篇讓我怎麽信任,從來都是我付出比較多,你好意思談從前。”
有琴禦儀嘆息着道:“可是我從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很特別啊……”
仙宗被治世清君執掌那年,大道宗準備大辦一場極其盛大的加冠禮,邀請了全修真界所有排得上名號的宗門共同慶賀,第一宗有請,諸君不得不來,還要備上厚禮以示心意。
身為治世清君的唯一的兩個青年才俊徒弟,宋卿章和有琴禦儀必然少不得随禮,還有他獨寵的天之驕女阮清玉,三人結伴出游秘境,搜羅寶物打算等加冠禮那日獻上去。
天髓山多生白玉,極品靈玉對蘊養神魂有益,玉王更有靈性,有它在能繁衍更多玉石,只是東西難捉,阮清玉非要拿它來做一張玉床送給舅舅,宋卿章和有琴禦儀哪能不從,陪宗門千金秘境待了多日,終于發現玉王蹤跡。
宋卿章先是帶着阮清玉追去,正好一陣清風刮來,有琴禦儀慢了一步,在前面人的背影消失不見,徐徐而緩慢地側身回頭,迎對上熾翎妖尊促狹戲谑的雙眼。
栖墨池旁,熾翎妖尊和有琴禦儀并排而立,一個波谲妖異一個清冷貴氣,“殿下久來無恙,在仙宗這些年月玩得可還盡興?”
“還算尚可。”
熾翎妖尊觑一眼白衣勝雪的俊秀身影,“殿下可不要忘了五百年之期,仙宗是很快樂,幾近令殿下樂不思蜀吧,可你也許久未曾回歸魔域,兩位帝君将魔域傳給殿下,殿下難道不打算好好統禦一下。”
有琴禦儀:“你想說我不在這些時日,魔域有人作亂嗎。”
熾翎妖尊笑笑:“看來殿下并非一無所知……”
有琴禦儀平淡道:“幽冥海新生兩位大魔,攪得周邊魔物不得安寧,信使早已傳訊給我。仙宗這會治世清君要準備加冠禮,我必要出席,等過了這段時日就會回去看看。”
熾翎妖尊已知有琴禦儀心中有數輕輕點頭,“那就好,我今日從天髓山路過,有感殿下氣息在此這才前來一敘……方才那個女修是清玉嗎?都這麽大了。”
話音一轉,他倏然意味深長道:“想必再過不久,治世清君就要為你和她舉行結契大典吧。”
有琴禦儀的出色全宗門有目共睹,全修真界的天之驕子就算聚集在此,他依然是出類拔萃的那一列,治世清君對他相當滿意,就連栖霞峰的兩位峰主也很看好他的未來。
他的身份是人間帝王裏的兒子,有資格被掌教修士直接舉薦來到修真界修道,開始是在一個叫盤古盟的門派做內門弟子,因天資秀出引人嫉妒,被追殺逃命到大道宗後山,不小心暈倒在栖霞峰處,被栖霞峰峰主的女兒所救,一番了解下,這才有了機會拜入大道宗修行。
他的出身比起其他修士二代弟子沒那麽貴重,但他進階的實力遠非同期弟子所比,仙宗之內,一枝獨秀。
宗門內外早已認定有琴禦儀是下一任大道宗宗主,如此人才,栖霞峰怎麽可能不願意促成這樁好事,以有琴禦儀的資質,配其他宗門天嬌綽綽有餘,然而肥水不流外人田,若成了栖霞峰的女婿,等他做了宗主,阮清玉成了宗主夫人,栖霞峰的地位更無可比拟。
所以熾翎妖尊方才所說并非空穴來風,有琴禦儀沒有否認,“是有提過幾次。”
主要還是栖霞峰峰主比較為女兒着急,阮清玉天生體弱,道途蔔卦許多次,都提示不長久,若是找個強有力的後盾跟道侶,就跟雞犬升天的道理一樣,還能讓道侶的福澤照拂到她。
到時候不光能延長壽命,還能讓有琴禦儀一同帶阮清玉飛升。
其實就算栖霞峰的人不提,憑有琴禦儀跟阮清玉的感情他也不會薄待她。
熾翎妖尊很有興味地說:“真是件趣事,治世清君、栖霞峰峰主好大的臉面,不僅能請來我們殿下做弟子,還能做女婿……”
一個魔族太子,即将要做仙門貴女的新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有琴禦儀好像對這種事沒有太反感的意思,熾翎妖尊知他同阮清玉在內門感情不錯,嬌俏少女和英姿少年郎,惺惺相惜朝夕相伴,多少有點人間小夫妻的味道,于是拿出一個藥瓶說:“那就先行恭喜殿下了,等舉行了結契大典,就能名正言順同小娘子雙修……話說起來,嬌娘在懷,這麽多日日夜夜,總有情難自禁的時候,怎麽樣,殿下和小貴女做過沒有?若是有……”
有琴禦儀拍掉熾翎妖尊的藥瓶,不用碰,光是聞他都能嗅到裏頭屬于助興藥物的氣味,有琴禦儀正經道:“你想得太多了,仙宗門規嚴謹,我們都很守禮。”
熾翎妖尊啧啧稱奇,“真沒做過啊?”不應該啊,魔族是世間極惡所化,天道都不能将它們完全消滅,負面情緒就是他們最喜歡的,這當中當然少不得被七情六欲管控,情-欲更是一大補品,有琴禦儀豈會對這種事沒有半點熱衷,這是天性,他抵抗不了的,除非是他自己在有意管控。
有琴禦儀冷然看熾翎妖尊一眼,顯然就如熾翎妖尊所想的那樣,魔族一般是不會克制天性的,有琴禦儀是當中的異類,不過高階的魔族是會更理智一些,他們心性所想更難以捉摸,清冷、禁欲俨然更符合這位殿下在仙宗僞裝的人設。
高潔君子,清雅無邊,誰會不愛呢。
熾翎妖尊還要說,空氣中的氣息有了一絲波動,有琴禦儀和他對視一眼,熾翎妖尊默默隐去身形,化作一片樹葉落到墨池慢慢飄遠。
阮清玉和宋卿章一前一後回來了,漂亮的驚人的面孔一片奔跑出來的霧紅,激動地将抱在懷裏的東西給有琴禦儀看,“阿禦,看,宋師兄幫我抓到玉王了!”
一來有琴禦儀面前,阮清玉就脫離宋卿章身邊,黏住有琴禦儀同他靠在一起,示意心上人擁住自己,“好看嗎,阿禦。”
有琴禦儀瞥過目光還落在阮清玉身上的宋卿章,手依言環住阮清玉雙肩,柔聲誇贊,“好看的,清玉,你很有眼光。”
宋卿章打斷他們:“既然抓到了玉王,時候不早了,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師妹,玉王寒氣重,還是我來替你保管吧,等回了宗門你再拿着它。”
阮清玉把玉給宋卿章,挽着有琴禦儀的手甜甜的笑,“師兄就是太緊張了,我哪有那麽身弱,就是因為你們太因為這點小事在意我,阿娘都說我是天底下最嬌氣的人了。”
她一笑,宋卿章就笑,眼中流露着男人能理解的愛慕的眼神,分毫不介意還有有琴禦儀這個正牌愛侶在旁盯着。
說實話,有琴禦儀完全可以對阮清玉受仙宗弟子的歡迎感同身受,生來就十分優異的二人可堪龍鳳,整個修真界他們在相貌上是最為般配的,阮清玉在男弟子中有多受歡迎,有琴禦儀在女弟子中就有多受愛慕。
而且清玉完全有理由受他人喜愛,她身後齊聚了許多德高望重實力雄厚的長輩,都是來于不同峰的師祖、峰主、長老,哪怕是看在治世清君或栖霞峰的面子,都沒有人對她大呼小叫,家世是一方面,人格魅力又是另一方面。
她本人也是非常清純美麗,心地善良,經常交好宗門弟子,對任何人哪怕是外門掃地的都沒有絲毫天嬌貴女的架子。
這樣的清玉誰會不賣她三分面子,哪怕大多數喜愛她的人是男人,女修會對她心生忌憚防備,表面客氣背地遠離,而男修常常會因她過于貌美魅惑的臉看得入迷,奉之為神女,更不約而同對她心生起七情六欲,然只要是男人就會有這些念頭,更何況清玉很美。
在苛刻的教條下,被德行禮教長久約束,和一直被要求清心寡欲的男修們會對她心生歹念,絕對是最正常不過的。
哪個正常男人會不想要占有一個絕世稀有美人?
他在大道宗這麽多年見到過太多太多弟子看阮清玉的眼神了,多到有琴禦儀一點不生氣,反倒覺得就該如此。
就如一個正常男子一樣,自己的愛侶被許多人所喜歡,不是因為那些人有眼光,而是因為愛侶的自身外在條件過于優秀,就值得被欣賞看上。
而不是像天下有些男子一樣,會在發現其他男修看阮清玉的眼神後産生不悅,反倒将責任歸責到自己愛侶身上,認為是對方招蜂引蝶或是不夠端莊才勾引到其他男子起歪心思的。
所以有琴禦儀并不覺得宋卿章故意看阮清玉對他是一種挑釁,又或是本就沒将宋卿章放在眼裏。
“阿禦,回房後你等我,我還有話和你說。”回到宗門,有琴禦儀送阮清玉到栖霞峰,知道她待會要去她舅舅那一趟,而他的住所就在主峰那邊,阮清玉路過肯定要和他私聊,再發生點小愛侶間不違禮的小親熱。
有琴禦儀點了點頭,“好。”阮清玉最愛他對她有應必求的冷靜模樣,踮腳當着宋卿章的面親了有琴禦儀面頰一口,然後羞澀地揮手,“那我走啦。”
其實有琴禦儀很清楚阮清玉今晚會對他說什麽,治世清君跟栖霞峰主都對他們分別旁敲側擊過,關于結契道侶之事,阮清玉肯定也想在今夜下有琴禦儀的心意,他們在一起不僅是旁人認定的般配那樣簡單,更像是從有琴禦儀受傷被阮清玉撿到,再到朝夕相處,好像天生他們就應該是一對被各種因素促成的一樣。
就連互通心意也是,他跟阮清玉在恰當的年紀彼此欣賞,互有好感就水到渠成了。
但清玉對他好像很不安,總覺得她在修道上天分不夠,體弱又是致命的,而有琴禦儀的修道天賦讓許多人眼紅,這世上還有那麽多沒她漂亮卻十分優秀的女修欣賞有琴禦儀,這令阮清玉對他有了感情上的高需求,需要有琴禦儀無時無刻證明只喜歡她一個人,心裏只有她才行。
今夜尤其也是,阮清玉從主殿回來,到有琴禦儀房裏就顯得有些郁郁不樂,為了陪她有琴禦儀随着阮清玉在屋檐的長廊坐下,他被挽住手,阮清玉親昵地偎依在他懷裏,頭上是滿天星子,“阿禦,今天舅舅又提了我們結契大典的事,你有沒有什麽想法說一下?”
“舅舅為我蔔卦問天,就這幾年我的氣運是和你融合的最佳時機,可結契大典要向天證明,請天道做見證,你我結契的時候豈不是要暴露你的身份。”
“阿禦,不做魔族了好不好,你入了仙宗就是仙宗的人,就算是為了我,若要舅舅知道你出身魔域,他肯定……”
阮清玉知道有琴禦儀是魔族還是因為機緣巧合,他們出去歷練有幾次阮清玉身陷險境,宋卿章又自身難保,那地界又在魔域邊境,有琴禦儀為了阮清玉方才出手相救,卻不小心觸發治世清君給阮清玉的禦魔符。
那符自然對有琴禦儀造成不了多大的影響,但阮清玉也不笨,聯系在魔域邊境那些魔修對他們的态度,自然能猜得出來有琴禦儀出身不一般,可能不是真的人間帝王的兒子。
雖沒當即揭發,但阮清玉還是不能接受有琴禦儀魔族的身份,仙魔勢不兩立這種觀念在兩派人深根蒂固,有琴禦儀是魔族,這還怎麽讓他們繼續維系這小苗一般的感情?
而且在仙宗之中,魔族都是異類邪惡的存在,常被視為污穢,有琴禦儀從出現在大道宗就是和凡間少年一樣,他很愛潔淨,安靜又很少說話,看人時清隽寧和,眉眼如畫,怎麽可能是無惡不作的魔呢?
這對心智還生嫩的阮清玉來說是個相當大的打擊,可不知是因為對有琴禦儀的不舍還是因為仙宗除了他再無可比拟的人,阮清玉在失落一陣後還是沒和有琴禦儀說分手,只是對他的魔族出身如鲠在喉。
如今在治世清君那出來,偶遇兩個前來拜訪的師姐,在聽見她們明裏暗裏指責她是靠着舅舅和栖霞峰主女兒的身份才能讓有琴禦儀答應和她在一起的,阮清玉當即知道外面那些女修對宗門天驕遠遠沒有死心。
可她們知道他是魔族嗎?只有她一個幫他保守了秘密,而她不僅要做唯一知道他秘密的人,還要……
“阿禦。”阮清玉搖晃有琴禦儀的手,從他胸口擡起頭,“你怎麽不說話,是我讓你為難了嗎,可我也是為你着想,魔族有什麽好?你脫離它了吧,我已幫你找到從魔族轉入仙籍的方法,你知道,只要把魔根換成仙骨你就是真正的仙門中人了。”
她試着用動人的神色來打動眼前孤絕而清貴的情郎,一面觀察有琴禦儀有沒有生氣,可無論阮清玉怎麽開口,有琴禦儀都脾氣很好微笑着看着她,他也不無禮地打斷她說話,容色沒有一絲不悅和暴怒,說到最後阮清玉都變小聲了,低落喊:“阿禦……”
有琴禦儀姍姍然安慰:“清玉,即便我是魔族也可以同你結成道侶啊,這不沖突。”
阮清玉甩開有琴禦儀的手,“仙是仙,魔是魔,怎麽能在一起?總之你就是不肯更換仙骨是嗎?你就不想和我永遠在一起?”
有琴禦儀:“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的魔根是更改不了的,也從未想過更改。”
若是阮清玉着實擔心他會暴露,有琴禦儀也不是沒有辦法屏蔽天道,他連治世清君都能蒙蔽過去更何況會出席的其他世人。
阮清玉看起來很是不解,心碎極了,搖頭從有琴禦儀懷中退出來起身,“不,這不一樣,你連這點都不肯為我做到,我……”
有琴禦儀同樣随着她從長廊上站起來,沉默而平靜地看着她,覺得這事還有商量的餘地,當然也看阮清玉的意思。
阮清玉顯然無法接受有琴禦儀不像往日對她有求必應,“那就算了吧,以後你是你,我是我,結契大典不結也罷。只有你替換了仙骨留在仙宗,我才能相信你會永遠待在我身邊,可你始終是魔根,萬一哪天你回去魔域,我該如何自處?”
阮清玉說完沒立刻走,明顯想讓有琴禦儀留她,可氣氛僵持好久,有琴禦儀都一言不發。
那天之後阮清玉都有意閉着有琴禦儀,仙宗之內也知道他們二人鬧不和了,很快加冠禮到了。
治世清君的授冠儀式非常大,這是他權利的象征,那日宴會堪稱絕無僅有,大門派的都來了,小門小派擠破頭都想參加,大道宗漫天飛禽走獸,馱着修真一批一批抵達祝賀。
內場跟王母的蟠桃會一樣,人太多,連許多峰的峰主都派親信弟子來招待,有琴禦儀也忙,他要做好治世清君最看好的弟子的表象。
琉璃池邊上,距離宴會主場不過幾座假山之隔,玉樹蔥蔥,有小弟子前來恭請,“禦師兄,宗主說聖儒山莊來人了,請你去看看……”
有琴禦儀随口答應一聲,轉身從假山邊路過,蔥茏的開着花的樹下阮清玉和宋卿章親密地站在一起,阮清玉驚訝地看見他,似是不知道怎麽應對這樣的局面,又想起他們鬧掰了,別扭地輕哼一聲背過身不看有琴禦儀。
宋卿章吊起眉梢,意氣風發地笑着盯着他,有琴禦儀視如不見,腳步不停從他們身邊路過去。
在宴會還未結束時,內門弟子們已經能歇息下來,不像剛開始那麽忙,有琴禦儀也想起回幽冥海處置那兩個新生大魔的事,同其他弟子交代一聲便離開了大道宗。
想追來和他說話的阮清玉終究是遲了一步,彼時有琴禦儀已經乘上黑鶴越過千重山萬重境。
那天素和弟子領了任務出門歷練,施南凐也在這裏面,過了小梺山,在奔流的山川中覓寶尋蹤。
水流湍急,隔着一川青山只要擡頭就能遙望到層雲中展翅路過的一人一鶴。
有琴禦儀沒有停,更沒有往下望,阮清玉在發現他離開大道宗後一直在給他傳音聯系,二人之間用來溝通的玉牌不停閃爍,阮清玉不斷質問着有琴禦儀去了哪裏,在做什麽,還回不回仙宗。
有琴禦儀知道她很不安,興許是怕他就此走了,正準備往玉牌回應一句,靈鶴一聲鶴鳴,突然轉過彎從一座山繞回去原來奔流的山川的位置,有琴禦儀注意力被轉移,放下玉牌,伸手撫摸坐騎,“怎麽了,子羽。”
黑鶴帶着有琴禦儀沖破雲霄,直線下落,萬裏淩厲迅捷的風讓有琴禦儀微微俯身匍匐,他知道下方必有異常,放出神識,雙目幽瞳泛起絲絲金光,先是透過層疊巒嶂他看到兩幫人在對峙,氣息都屬于魔域出身只有一方很微妙,混雜了魔氣和仙宗的心法招式讓他将更多目光投射到明顯處于劣勢的一方。
然後他看到一個被護在最中心位置的人,她留着烏黑如墨的發,眼珠如黑泥和白雪般分明,一邊觀察四周,素手芊芊正飛快幫身旁一個男弟子包紮,并不時安慰幾句前頭脾氣火爆的師兄,“我沒事的呀,這有什麽可生氣的呢?不就是貪圖我身子,我們素和天生爐鼎天下哪有不知的,這有什麽可恥的?又不是我們下賤,師兄做什麽和這幾個魔頭生氣?師兄中了魔毒不可再動氣,留着性命與我一同殺了他們,好好好我少說幾句,師兄,師兄……”
她叫的聲音很甜,讓人聽着打從心尖上感覺濕潤發軟,句句不離同門句句泛起無所謂的殺意,她的态度輕淡和同門其他緊張受傷的人比仿佛不是遇難而是在談論今日天氣,嘴角略帶笑意,眯着眼,笑起來貝齒鑲在粉潤的嘴唇裏連帶呼出的氣息都似含糖一樣,她根本沒注意到天上來了什麽人,也像做好背水一戰的決心。
有琴禦儀不想只把視線放在她一人身上,但他離不開那張跟阮清玉相比只能算出水芙蓉的臉,她當然算得上美人,可美人太多了,更何況還有絕美的阮清玉,有琴禦儀也不知她怎會就吸引他一個人的目光,他思維發散,連與兩幫人的争端都聽不仔細亦或是不怎麽想聽,只想讓世間都保持一種安靜,靜靜由他對她展開各種扭曲而陰暗的聯想。
她覺得師兄中了魔毒疼痛難忍,面上不怎樣,指腹心疼到在師兄手腕附近完好的地方輕輕打圈,松開抿緊一絲的唇,輕柔地朝腐爛的傷口吹了吹氣,再大一點力氣都不敢施展,明明眼裏對傷害他們的魔修恨到絕頂,眼眸和嘴角一直保持笑意,很不合時宜,有琴禦儀對她這副模樣起了性-欲。
他幾乎用盡全身定力來克制這種突如其來如風雨一樣充滿不詳和黑暗的情緒,然而強烈的克制帶來的是更猛烈的欲-望反撲,就連身下的黑鶴都察覺到他的變化,驚訝和慌張地展開漆黑的羽翼。
有琴禦儀按住它,鼻間沁出薄汗,呼吸粗了幾分和黑鶴同樣帶起一絲慌亂,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會看見一個第一次見面的女修就會這樣,像沒生出靈智只懂發青的野獸,如果沒有阮清玉,如果不是在此刻尴尬的時機,更如果不是在兩幫對峙的人馬裏,而是出現在帝宮裏為他準備的人選裏,他肯定會直接選中她,帶上榻。
然後,然後……一直以來隐藏壓抑的陰暗面沖破了太子殿下的心理防線,時刻提醒他的本來身份,魔對七情六欲無一不占,更何況天生魔體的魔域之主,只不過這個女修比一般人更能引起他內心深處的惡念。
她連那些引人遐思的衣裳都沒有穿,一件稀松平常的法袍,還不如大道宗任何一個女修的精致華貴,唯一值得稱贊的是松軟,包裹住她玲珑的稣胸,比花枝還要細的腰肢,衣袍交疊下飽滿又修長有力的雙腿,連外露的皮膚上任何一點毛孔細節都被放大在他眼中,像連接胸腔心髒的血管脈絡變成此間真正的山川河流,向中心奔騰潮湧。
她絕對是個氣血和精力都超出尋常的女修,可是有琴禦儀在魔域在仙宗卻從未見過她。
在黑鶴疑惑他為何長久地不出聲,從而發出輕輕的鶴鳴時,有琴禦儀在穩定心神後不經意地問:“他們是什麽人,我怎麽不知魔域容納了新派。”
或許他更想直接了當得到的是那個輕易挑起他欲-望的女修的信息,然而手中發燙閃爍的玉牌提醒他還有清玉。
清玉還在大道宗等他,可不久前他們才剛剛提出過分手。
他即便另結新歡也無人敢置喙他的對錯,他是魔,終究不是條條框框仙宗教條下的二弟子。
子羽口吐人語,有琴禦儀和它降落在魔修和素和都察覺不到的方向,有琴禦儀的修為足夠施展屏障,連元嬰魔修都感覺不出還有第三方在此,“殿下忘了,進入仙宗那年,仙宗內部也出了件大事,當時屬下還特別禀告過……”
撥開重重記憶雲霧,的确好像有過這麽一樁舊事,只是當時有琴禦儀精力都放在初次步入的大道宗,并不關心其他。
“原來是他們。”他瞳孔幽深,盯緊了她低聲喃語,直到隐在暗處的視線令她若有所覺朝他這邊看過來,卻什麽都沒發現,略有不安,含住唇,記憶終于将思緒網羅,想起這個女修出自哪個宗門。
而一聲“凐凐”也打斷他的出神,有琴禦儀擡眸,眼前局面已變,她的宗門弟子七零八落躺在地上,咳着血奄奄一息,魔修猶如囊中取物将她摟在懷裏當着其他人的面肆意狎昵,那雙手還未伸進去,停留在她半露的雙肩,松散的衣袍顯得她胸前的光景玲珑有致,有琴禦儀只看一眼,帶來的不止是一絲奇妙的心跳過載的滋味,還有一種屬于自己所有物被侵占,令他想要焚燒眼前魔修和毀天滅地的勃然怒火。
他該死,他怎麽敢那樣碰她?他撥開屏障,讓時間仿佛在此刻靜止,魔修如僵屍般被定住,然後從爪牙到正主以山體崩塌的速度如碎石般一點一點瓦解開裂,風輕輕一吹就灰飛煙滅。
禁制一解,有琴禦儀也暴露在那雙對他驚疑不定,看了又看的膽小明眸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