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吻傷
第25章 吻傷
他正要起身, 女孩卻勾住了她的脖子,按着他的後腦勺将臉拉近。
身上蓋着的外套也因為動作被扯開,露出了敞開的領口, 白皙的皮膚透着水光。
她的唇角勾琢一抹笑意,迷離的眼神盯着他的眸子:“說實話, 你昨天是不是裝醉,就是想趁着酒勁親我?”
五條悟單膝跪在床邊,雙手撐在床墊上:“醉是真的, 想親你也是真的。”
“太壞了,喝醉酒可以不負責任是吧?”雨城绫芽笑着輕撫他的碎發,貼近耳邊輕聲道,
“那我現在把你怎麽樣了,明天提褲子不認人行不行啊?”
指尖與皮膚觸碰傳來酥酥癢癢的感覺, 溫熱的氣息在耳廓散開。
他看着她的眼睛,認真道:“只要明天你不哭, 都可以。”
女孩羞澀地瞥過了臉:“好糜爛的關系。”
五條悟輕輕捏了捏她的臉, 起身,拉開被子給她蓋好。
随後打開櫃子翻出毛巾和浴袍,走向衛生間。
雨城绫芽突然坐起身來, 拉開衣領露出肩膀,嬌羞道:
“去洗澡嗎,我等你哦。”
五條悟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 不許亂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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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不定把他當成誰了呢。
不過, 昨天在醫院待了一晚,沒洗澡着實有點難受。
女孩躺在床上, 将他的外套抱在懷裏,興奮地滾來滾去。
床好大好軟好舒服~
衣服香香的, 人肯定也很好親……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她迷糊中接通了電話:“哪位?”
“绫芽,是媽媽,你去哪了呀?弟弟不小心摔碎了你的杯子,他不是故意的,我已經教訓過了。你個杯子重要嗎,你不會怪他吧?”
雨城绫芽握緊了手機,聲音冷了下來:“你又換了。”
“啊?”
“你又換了新手機號不告訴我!既然這樣就別打給我啊!”
她咆哮着将手機扔了出去,砸在牆面上變得粉碎。
這是繼那次以來,她第一次如此不冷靜。
也是有酒精的緣故吧。
少女坐在床上,抱着膝蓋蜷縮成一團。許是借着酒勁,那些分明已經不在乎的情感此刻全都爆發了出來。
喉嚨堵的難受,卻沒有眼淚。
已經發誓再也不會為那些無聊的東西哭了。
快點忘掉吧,別再回想了。
……
五條悟洗完澡,走出衛生間的時候,只見雨城绫芽癱坐在地板上,周身散落着兩只扁掉的易拉罐和幾灘水漬,手裏還握着一瓶罐裝果酒,擡頭猛灌了半瓶。
上衣被酒水打濕了一大片。
他看向房間角落裏打開的小冰箱,恐怕那些酒原本就是酒店為入住客人準備的。
他立馬上前,奪過了她手上的酒罐,
“你怎麽又喝起來了?身體會受不住的。”
雨城绫芽擡頭看向他,打了個酒嗝。
“笑死,你說要是我去跟野男人睡覺,是不是都沒人管的……”
“那樣可不行,我會把你拖回來的。”少年擦了擦她臉上的酒漬,“再說,你不會做這種荒唐事的。”
女孩擡眼向上看,眨了眨眼睛,聲音沙啞,有些發顫:“我好難受,憋在心裏出不來,好難受……”
說着又要拿他手上的酒。
五條悟往後縮了一下:“不行。”
“沒事,3度的酒,我能喝一聽好嗎?”
“不行。”
雨城绫芽低下頭,雙手握緊,像是想起了什麽,擡頭看着他,眼神變得羞澀:“那你把它喝掉,我就不要喝了。”
少年捏着罐子的手緊了一分,發出輕微的聲響:“可是我不能喝酒。”
“我會替你治好的,治一整晚的那種。”
一抹笑意爬上了嘴角:“你這是誘導犯罪。”
“沒事,我也喝了酒,是共犯。”她笑嘻嘻道。
他将剩餘不多的酒一飲而盡。
連帶着抗過敏的藥一起吞下。
不一會,身體便出現了過敏反應,脖子首先出現了紅點。
在藥物的作用下,倒沒有特別難受,不癢也不痛,只是單純的紅疹。
少女看着那些小紅點,心跳一瞬間跳動得飛快。
她将他的衣服扒開,像是看見了稀物一般,眼睛裏閃爍着欣喜的光。
傷口有時候很痛苦,但有時候也很美。
她觸摸着那些傷痛,欣喜慢慢消失,擡頭看向他,将他心疼地抱住:
“對不起,我只是想看到這樣的景象而已,我覺得很漂亮。”
“我很可怕對吧?”
“其實,我小時候還殺死了小兔子,活生生肢解了。”
“據說變态殺人犯小時候都有虐待小動物的經歷,我在想,或許我內心深處,也藏着魔鬼。”
少年一時間愣住。
“你會覺得我很扭曲嗎?會離開我嗎?”
她說着,抓緊了他的背。
“我知道,那只兔子是因為體弱,兔子一家挪窩的時候将她丢下了。”
“被抛棄就等于不被需要,那樣的話還不如死去。你是那麽想的。你割在它身上的每一刀,都是曾想割在自己身上。”
他将她緊緊抱在懷裏,
“所以,不會的,绫芽,我不會離開你的,更不會抛下你,去哪裏都會帶上你。”
女孩靠在他的肩膀上,望着角落裏摔碎的手機,心口堵住的感覺突然間消失,只有眼淚往上湧。
“你偷看我的日記了。”
“是的,我知道了很多你的事情。不過,你想讓我知道嗎?”
女孩露出了淺淺的笑,放松枕在了他的膝蓋上,平靜地說起了過往。
關于父母的事情,其實有許多我已經記不太清了。
聽外婆說,他們是上大學時認識的。
那時,我素未謀面的爺爺奶奶意外車禍身亡,只留下了年輕的父親一人。
一夜之間失去了父母,對一個十八歲的少年來說,無疑是致命的打擊。
便在這時,他遇到了母親。
善良的母親悉心開導他,陪着他走過了那段艱難的歲月,兩人因此墜入愛河。
畢業後便結婚了。
也就在這時,我來到了他們身邊。
可對于剛畢業的學生來說,懷孕生子是極其不明智的選擇。
他們打算将我流掉。
醫院說,人流可能會導致再也無法受孕,他們無法,才将我留了下來。
現在想來,或許我來到這世上的目的,就是為了弟弟妹妹能夠平安出生吧。
我出生後的那幾年,由于行業不景氣,他們便暫時留在了這座小鎮。
他們陪伴我的時間很少,我的多數時間都是和外婆一起度過的。
即便如此,我依舊很喜歡他們,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點親子時光,也能讓我開心很久。
五歲的時候,媽媽再次懷孕。
生下妹妹不久後,他們便說要外出打工,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才兩個月的妹妹離不開母親,他們便要将妹妹一起帶走,也會帶着我。
出發前一天晚上,外婆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為我們踐行。
我高興地收拾着自己的小書包,有些舍不得外婆,但更憧憬坐列車、去新城市的這樣的新鮮事。
“媽媽,明天早上要準時叫我起床哦!绫芽還要跟小雞小鴨們道別呢!”
母親被我的童言童語逗笑,輕輕揉了揉我的頭發,說着一定。
一旁的外婆神色有些異樣,只是那時的我沒有發現。
第二天,當我醒來的時候,家裏沒有一個人。
我以為是自己起遲了,慌張跑到門外,卻看見爸爸媽媽上了車,抱着熟睡的妹妹,外婆在向他們道別。
黑色的汽車發動,我忽然明白了什麽,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跑着追了上去,石子将光着的腳硌得生疼。
“爸爸媽媽!你們忘記绫芽了!也帶上我,別丢下我一個人……”
石頭将我絆倒,膝蓋磕在地上流出了血。
車子越開越遠。
“別走……绫芽會乖乖聽話,會照顧好妹妹,給妹妹換尿布……”
“為什麽不帶我走,绫芽是壞孩子嗎……”
外婆趕緊将摔倒的我扶起,将我抱在懷裏。
我哭了一上午,鬧了好幾天別扭。
那些天,有附近鄰居知道我鬧得厲害,總喜歡逗我說“爸爸媽媽不要你了吧”。而我在聽到那些話後,又忍不住會哭出來,外婆就一邊哄我一邊罵他們缺德貨。
沒辦法,我是愛哭鬼嘛。
後來,很多人跟我說,爸爸媽媽是出去掙大錢供我讀書、給我買很多好吃的、新衣服,我漸漸不哭了,理解了他們,下定決心要好好讀書,不辜負他們在外地那麽辛苦。
他們會定期寄錢回來給奶奶,那個時候通訊還很不發達,沒有電話,但是他們會經常寫信。
我才上幼兒園,不認識字,就讓外婆讀給我聽。
他們在信裏說,工作很順利、妹妹也很健康,問候外婆和我的情況,還說等工作有了起色就接我過去。
我很高興,期盼着他們過年回來。
小孩子都是喜歡過年的,而我則因為這份期待更加喜悅。
可那年冬天,父母外出的第一年,日本下了一場大雪,所有的交通都停運了,他們沒能回來。
但他們給我寄了新衣服,是很漂亮的冬裝。
我穿着它,幸福了一整個冬天。
沒關系,今年肯定不會下這樣的暴雪了。
過年的前一天,他們說妹妹發了高燒,正在醫院急診,今年也回不去了。
我雖然很失望,但也理解。新年去神社參拜的時候,向神明許願妹妹能快點好起來。
今年我已經上小學一年級了,提前學了好多知識的我,已經能認得大部分的漢字。
開學的時候,朋友問我怎麽沒跟爸爸媽媽去清水寺,她過年去京都玩,在那裏看到我爸媽還有妹妹。
我說妹妹生病了,爸爸媽媽一定是帶她去散心。今年,他們一定會回來的。
“绫芽的爸爸媽媽只有過年才有空嘛?我爸爸媽媽經常回來呀,坐那個新幹線很快的。放春假暑假的時候,他們還會接我去玩呢!”
那天上課,我怎麽也沒辦法集中精神。
爸爸媽媽到底在做什麽工作呢?
回到家,我想去問外婆,但她不在家。
我想寫信給爸爸媽媽,卻意外翻出了那些他們寄回來的信。
如今已經識字的我,讀起那些信完全沒有閱讀障礙。
他們在信中說起在那邊的生活,說起妹妹的成長,寄來了照片,卻不像外婆讀的那樣,關心她的學習和生活,要接她過去的話,也從未說過。
只是在問候外婆的時候,順帶寫上了她的名字。
原來,她所期待的事情,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七歲的她,不得不接受了一個事實——
爸爸媽媽不在意她。
是的,父母生下她的時候才21歲,若不是為了身體着想,若不是外婆說可以幫他們帶孩子,恐怕她連來到這個世上的機會都沒有。
和他們在一起生活的五年,初為人父母的他們,與其說把她當成女兒,倒不如說更像是妹妹。他們陪伴在這個孩子身邊的時間太少,怎麽會有感情。
他們自己都還沒長大,怎麽讓孩子成長。
而當年齡漸長,明白父母的含義時,那份愛便給了另外的孩子。
自那以後,雨城绫芽沒有再說想見爸爸媽媽的話,也不再問外婆今年他們什麽時候回來。
時間一長,她也漸漸淡忘了和他們的感情。
10歲的時候,他們終于回來了,帶着5歲的妹妹。
外婆帶着她去車站接爸爸媽媽,可見到兩人的時候,小女孩卻躲到了外婆身後,怯生生地看向他們。
他們已經五年沒見面了。
“怎麽了,傻孩子,不認識爸爸媽媽了嗎?”
他們溫柔地喚着她的名字,抱起她,帶她去玩、買好吃的,一直一直陪伴着她。
緊閉的心慢慢敞開。
終于,在他們看到這些年她努力獲得的獎狀獎牌、眼中流露出驕傲和愛意時,她忽然覺得所有的努力都沒有白費。
至少,他們看到自己了。
她忽然間,暴烈的哭了出來。
“爸爸媽媽……我好想你們,為什麽現在才回來啊……”
他們抱着她說對不起,說她是乖孩子,也給她介紹妹妹。
對于這個妹妹,她是沒有感情的,至多不過小時候泡過幾回奶粉的情分,甚至會因嫉妒搶走爸爸媽媽而不喜歡她。
對于不會掩飾感情的小孩子,這樣小小的厭惡,一個眼神便全被他們收進了眼裏。
那天,她放學回到家裏,發現妹妹正拿着外婆做給她的玩具兔子,兔子已經被扯壞。
那是外婆熬了好幾個日夜縫出來的,她一直小心愛護。
小孩子的心性十分單純,情感也總是最為率真。
更覺得,妹妹都已經搶走了爸爸媽媽,為什麽還要搶她的外婆。
她生氣地搶過兔子,質問她為什麽要拿她的東西,推了她一把,妹妹沒站穩摔坐在了地上。
許是被吓到,妹妹開始大哭起來。
父母聞聲迅速趕來,看見坐在地上哭泣的妹妹,心疼地抱起了她。
“你是姐姐,怎麽可以欺負妹妹!早就知道你不喜歡她,可沒想到你竟然動手打她!”
母親不分青紅皂白用力一把将她推到在地,女孩的額頭撞到尖銳的桌角,鮮血瞬間汩汩流出。
看到流血的女兒,她也慌了,趕緊上前查看,卻被绫芽一把揮開。
“媽媽,姐姐沒打我……是我弄壞了姐姐的兔子,她生氣才推我的。姐姐……你流血了……嗚哇哇!!”小女兒此時也哭着解釋道。
母親癱坐在了原地。
外婆穿着圍裙急忙忙地跑進來,一把抱起绫芽,手上還滿是洗潔精泡泡,又迅速被血染紅。
“你個殺千刀的!绫芽要有什麽事,老太婆我跟你沒完!”
雨城绫芽縮在外婆的懷裏,委屈一瞬間全湧了上來,轉瞬間變成了嚎啕大哭。
傷口經過及時處理,縫了幾針,好好休養沒什麽大礙,只怕是日後會留疤。
母親跟她道歉,說等妹妹上小學了就把她接過去,一家四口好好生活。
雨城绫芽沒有說話。
兩年後,妹妹上了小學一年級,而母親又懷了弟弟。
她又被丢下了。
她也再不會對他們抱有任何希望。
後來的每一年,他們都會給她寄生活費,買新衣服。
可衣服總是小了。
他們不知道,她已經長大了。
穿不上,也不需要他們的新衣服了。
國中畢業的時候,他們終于要把她接去京都,說給她找好了有名的高中。
她也不需要了。
曾經她那麽用力嘶喊都沒被聽見,如今,母親不敢直視她、父親無法同她說話是因為愧疚也好,別的也好,都裝聾作啞吧。
少年看着膝上熟睡的女孩,輕輕撥開她的劉海。
額角處,一道小小的疤痕,至今清晰可見。
少年時期受到的傷害,就像那道疤,無論過去多少年,都無法徹底消失。
他彎腰,輕輕吻在了那道疤痕上。
少女的睫毛微顫。
睡夢中,年幼的她站在醫院的病房外,看着懷孕的母親要将自己打掉。
看着母親、父親和剛出生的妹妹,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看着這些年,自己被一次次抛下。
她坐在空曠的藍天下,抱着膝蓋,光怪陸離的夢境中,場景變換了許多次,而那名少年一直待在她的身邊。
“哥哥,你是誰啊?”她轉頭問向他。
少年沒有說話。
“那你知道小寶寶是怎麽來的嗎?”
少年一驚,尴尬地摸了摸後頸:“就是……送子鳥把小寶寶送到爸爸媽媽身邊的。”
小女孩還是不解:“給爸爸媽媽送小寶寶是它的工作嗎,像快遞員叔叔一樣?”
“是、是的吧。”
女孩抱膝将半個臉埋了進去:“那它肯定送錯了,我爸爸媽媽肯定沒下單,因為他們本來就不想要我啊。”
少年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頂:“才沒有這回事呢。”
“我想,肯定是外婆……還有其他人希望绫芽來到這個世界上,向送子鳥下的單,你爸爸媽媽是代收啦!”
“所以,小绫芽,要幸福哦。”
少女慢慢睜開眼睛,看着親吻了她額頭的白發少年,眼眶裏蓄着的淚不停流出。
少年擡手替她擦掉了眼淚。
“我感覺……我需要一個情緒發洩口……”她哽咽着,嘴唇發顫,看向他的眼睛,“可以親我嗎?”
“這樣好嗎,你不是說已經有男朋友了嗎?”
“可是,”她伸手貼上他的臉頰,疑惑道,“你就是我男朋友啊。”
他握住了她的手,靠近她的唇瓣:“那我是誰?”
“五條……”
“悟……”
話還未說完,溫熱的吻便已經落下。
謝謝你能來到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