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五條
第19章 五條
五條家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和式建築,處在牢固的結界中,以灰白為主色調,猶如一副水墨畫,沉靜而莊重。
雨水順着屋檐流下,像斷線的珠子。
庭院裏種滿了綠植和花卉,竹林中響徹着潺潺流水聲。藍色的繡球花高傲地擡起頭顱,卻被蓄滿的雨水壓彎。
厚重的木門打開,發出吱呀的聲音。
侍者見到他有些震驚,但也很快為他撐起了傘。
五條悟一手将傘按向侍者那邊,重新遮住了他淋雨的半邊身子。
“老爹呢?”
侍者心中感激,虔誠道:“家主已經在等少爺了。”
“少爺随我去更衣吧。”
五條悟拿過他遞上的衣服。
那是一件月牙白的和服,淡藍的雲紋缭繞,衣襟和袖口上印着天青松葉。
是他喜歡穿的那件。
只不過這一年來他也長了些個,但衣服卻完全不見小。
“這衣服比去年大了些?”他套上衣服,問向在外侍候的人。
“少爺說笑了,您正在長身體,衣物每年夫人都會重新親手制,自然會合您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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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撇了撇嘴。
也穿不到幾回,每年都新制豈不是費時又費力。
他穿好衣服,拉開了門。
侍者看到他的樣子不禁愕然,“少爺,和服裏不必穿襯衫。”
五條悟裹了裹衣襟,“冷。”
“……”
拉開前廳和室的門,迎面而來的是一股雪松的清香、夾雜着若有似無的沉水木氣息。
放置在角落裏的香爐冒着透明的煙霧。
和室的正中央立着一塊屏風,屏風上繪着松枝與仙鶴,朝陽從松林間緩緩升起。
屏風前的男子,身着淺蔥和服,外搭較深一點的薄藍羽織,羽織的胸口兩側繡着對稱的金色松葉紋,是五條家家紋。
男子約莫三四十歲,面容卻十分清秀,披散着雪白的長發,盤腿坐于屏風前,單手托腮,悠閑自得般看向走進來的少年。
“回來了啊,悟。”他開口道。
五條悟走到他面前坐下,“先前在電話裏說過了,這次……”
還沒等他說完,忽然間一個身影閃過,帶過的風将頭發吹起。
回國神來,出現在眼前的女人放下了手裏的茶水盤,眯眼笑着看向兩人。
女人身着淡綠色和服,一頭烏黑的盤發,只別着一根黑漆木雕簪,幹淨利落。
“歡迎回來,悟。”她露出了溫暖的笑,同五條悟一樣的藍眸緩緩睜開。
随後下一秒,一腳踹在了身側男人的背上:
“給我正坐好——”
男人趴倒在地,剛喝到嘴裏的茶噴了出來。
女人一腳踩在他的背上,邊踩邊發火: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這件和服非重要場合不能穿,穿了你洗啊!頭發紮起來,跟個鬼似的!”
“再說,都是因為你這樣子,悟才沒個正形!”
五條悟默默将腿收回乖乖正坐,盯着老媽端來的點心不敢下手。
“這不是兒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想穿得正式點嘛。”五條和彥抱着腦袋,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友惠也好過分,總是在孩子面前這麽欺負我,我要怎麽樹立父親的威嚴啊……”
“不準哭,多大的人了,丢不丢人啊!”
“嗚……”
五條悟無奈扶額。
跟這兩人商量真的行嗎。
不過,他爹這樣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這場面小時候更常見。
被咒靈咬了:“疼,老婆吹吹……”
高層開會被兇了:“嗚嗚老婆……”
出差去很遠的地方:“老婆舍不得你嗚嗚……”
他有時候不禁會想,這樣的人是怎麽當上五條家家主的。
有許多傳聞說,是五條悟的降生決定了家主的位置。
但實際并非如此。
據說十五歲的時候,五條和彥在五條家就已經無人能出其右,年僅二十歲就接任了家主的位置。
如果他也是六眼咒術師的話,實力絕對在五條悟之上。
但不管別人怎麽吹捧,五條悟只覺得,他就是個愛哭鬼。
啊,不過,
好像只見過他在老媽和自己面前哭過。
“好了,悟要和我們說的事情到底是什麽呢?”
正當他出神時,父親的聲音将他拉了回來。
他已經整理好衣服重新正坐,母親正在給他蓖發。
“我有一個提案……”五條悟簡單說明了自己的計劃。
兩人聽完皆面露驚色,“你說要招募和培養實力強大的咒術師?”
“沒錯。”
五條友惠将手裏的頭繩打了個結,坐回了丈夫的身邊,神情肅穆。
“不過,這不就是現在高專做的事嗎?”
“可是,高專和現在的咒術界都很奇怪啊!準一級的咒術師可以自行選擇離開咒術界,弱者反而要留下。就好像是,要咒術師無法戰勝咒靈,永遠保持在平衡的狀态。”
“我想要的是咒術遠勝詛咒的局面,需要新生的個性的力量、更多厲害的人,不再是禦三家獨大,這樣一來高層的那些家夥們也會被替……”
“悟!閉嘴!”五條友惠厲聲打斷。
和室的門也在一瞬間關上。
夫妻二人的周身皆凝聚出了強大的咒力,構成了無聲的威脅。
五條悟站了起來,憤怒地握緊了雙拳:“什麽啊?結果你們也和那些人一樣,只在乎自己的地位……”
但還沒等他說完,嘴巴便被咒力封住。
五條和彥食指和中指并攏,在空中劃過一道橫線。
“悟,我記得教過你,語言是最強的詛咒,所以,說話的時候一定要特別注意。”
一道藍色咒力圈自他的周身擴散開來,下一秒,門外的侍女、路過的飛鳥、乃至蟲子都陷入了昏睡狀态。
“好了,等他們醒來就會什麽都不記得了。”
男人笑着,展開領域,将妻兒拉了進去。
空間是無盡的藍色,靜谧深邃得宛如宇宙。
“悟的話繼續吧。”五條和彥說着,習慣性地伸手去拿茶杯,卻握了個空。
“忘記把玉露茶帶進來了……”下一秒就變成了哭唧唧的樣子。
“所以,剛剛是防止隔牆有耳?”
“是的啊。”五條和彥嘆了口氣,“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我們。不談其他兩家和外部,就說五條家內部,也有很多不滿我們的勢力。自古以來,安插奸細、勾心鬥角的不知道有多少。悟剛才的發言太危險了,我現在手都還在發顫呢。”
“抱歉,這些事情本不該讓你知道的,我們悟才十七歲,應該好好享受一段青春的。”
“畢竟以後就沒有了呢。”說完他像是心累般地變成了頹喪的灰色。
五條悟撇嘴,“倒是告訴我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五條友惠笑了笑,“那大人的悟君,剛剛對爸爸媽媽說那麽過分的話,是不是應該道個歉呢?”
白發少年撇過頭,耳朵發紅,嘴巴張張合合半天,也沒說出來半句話。
五條友惠不禁笑了出來:“真是不直率的孩子呢。”
“繼續剛才的話題。”
“總而言之,悟是想充實現在的咒術師隊伍,創造出各種力量噴薄而出的局面。”
“的确是個不錯的提議,但實行起來似乎需要花上不少時間,至少二十年以上吧……”
五條悟:“\(·▽·)/哎?”
“哎什麽,你不會覺得兩三個月就能培養出一批新的術師吧?”
“那倒沒有,那些以後再說。”五條悟抱胸,顯得有些心虛,
“我最近也在尋找實力強的人,不過都沒有合适的人選,大家都太弱啦。所以才想找你們幫忙,你們的人脈那麽廣,已經退役的咒術師、有潛在力量的咒術師,聯系百十來個應該不難吧。”
兩人看着他,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話是這麽說,但實施起來,無疑是與高層對抗,會有幾個人願意呢。總之,我們會盡力,你目前最好不要有太過明顯的動作。”
五條悟托腮,略感煩躁:“……”
他也理解,目前他們的不适宜張揚,他倒是沒關系,但如果把五條家卷入就不是明智之舉了。
但還是不爽。
五條和彥看悟的樣子,便知道他不服氣,畢竟這種畏縮的做法不是他的風格。
他單手搭在五條悟的肩膀上,
“盡力讓自己變強吧,悟。力量是最好用的說話武器,如若你的實力能夠颠覆一切,那無論做什麽,都沒有人能夠阻止。”
五條悟放下托腮的手,一掃先前煩亂的情緒,露出了自信的笑:
“我也這麽想。”
“話說回來,為什麽悟會突然有這種想法呢,先前你只會在意自己的事吧。在學校發生什麽了嗎?”
五條友惠饒有興趣地看向他,目光瞥過領口露出來的一節襯衫領。
白發少年摸着後脖頸,撇過頭,耳尖染上了一層薄粉,“沒什麽。”
五條友惠輕輕捏起他的耳朵,打趣道:“耳朵變紅了,說謊了吧。”
她嗅了嗅,有理有據般分析着:“衣服上有薰衣草的味道,但你的洗滌劑都是檸檬和玫瑰香。”
“看來衣服不是自己洗的呢。”
“和服底下穿襯衫,很奇怪的哦,悟君~”
少年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
“什麽什麽?悟有女朋友了嗎?什麽樣的女孩子?”五條和彥好奇地也湊上來。
“……我最近換了洗衣液而已!”五條悟喊道。
五條友惠坐了回去,“什麽呀,對爸媽也要保密嗎?”
“我還以為,悟一定是那種,有了女朋友巴不得昭告天下呢。”五條和彥失望地嘆了口氣,随後又感動地哭了出來。
“不過太好了。之前悟一直抵觸上門聯姻的,我還以為他不喜歡女生,太好了……”
五條悟:“……”
知道我抵觸應該在來家裏前就拒絕啊,我是什麽很閑的人嗎。
不過老爹第一句話說的沒錯,如果是之前,他的确會那麽做。
但現在不可以,她不可以。
五條友惠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突然坐直:“莫非是上次和你一起出現在新聞的女生?原來那不是假新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