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壽司
第32章 壽司
十月的月考結束後, 大家開始逐漸适應大考小考如喝水的節奏,如果說七月月考是砸下的洲際導彈,八月和九月月考是中程導彈, 那十月只能算魚雷了,沒準在接下來的十一月到明年五月的某一天, 很有可能會變成在打水漂的小石子。
一場冷空氣席卷了南江,這座老城再次熟練表演一夜自夏入冬,秋天只是稍微眨眼的間隙就消失了蹤影。
十一月初, 池半夏已經不敢想象曾經穿短袖吃冰淇淋的好日子, 換上冬季校服, 英倫風襯衫套毛衣線衫,配上長褲,外面再罩上厚厚的長款羽絨服。
面對寒冷冬天也穿百褶裙加打底的風度派, 她一向是實誠的企鵝派, 一到冬天, 就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
冬日多雨,潮冷刺骨的水汽仿佛浸透整座城市,雨聲氤氲彌漫。
早上第二節課結束。
高三的課間操從十月初就取消了,二十分鐘的大課間變成休息時間。
班上睡的睡鬧的鬧, 隔空抛零食,聚衆追逐疊羅漢, 大聲K好漢歌的,依然絲毫撼動不了趴在課桌上的癱屍大軍。
後腦勺針織帽的毛線球被少年松松握在手裏, 隔着溫熱掌心傳來拉扯力度。
“這哪來的企鵝兔?”
池半夏早上起來真的困暈了, 差點睡過頭, 白皙臉頰泛着微紅,甕聲甕氣:“不像您身強體壯, 還能活在夏天。”
跟大部分風度派和企鵝派不同,賀大少爺此人,堪稱冬天裏太陽發動機,在烏泱泱的遍地棉襖裏,一身黑色衛衣長褲。
完全是紮眼的存在。
池半夏不僅一次羨慕過這人的體質。
身旁傳來再次含笑嗓音:“這是昨晚做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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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說什麽。”池半夏反駁,“我這是跟函數來了場甜蜜約會。”
“而且到了冬天,本來就更容易缺覺。”
“您哪天不缺覺?”
“?”
“春困夏倦秋乏冬眠,是吧?”
池半夏:“……”
“您不說話,我還當您是個啞巴帥哥。”
池半夏本着大冬天的,互怼是件耗費她能量的事情,決定大發慈悲地寬容一下;。
手指摸向保溫杯,才發現她剛剛忘記蓋上蓋子,裏面的水已經涼透了。
作為冬天一個極其犯懶的樹懶星人,池半夏決定忍一步海闊天空,冷水下肚,這是在磨煉她的鋼鐵意識。
只是剛做好心理準備。
從斜側方探來的手,從她手裏抽走保溫杯。
沒過一會,回來的賀初衍在身旁坐下。
池半夏迷迷瞪瞪地看着盛好的水,心想這人突然這麽貼心,是不是在水裏投了毒,其實真實目的想暗鯊她。
腦海裏迅速回想最近三天的相處細節,她應該沒有哪裏得罪這位大少爺吧。
賀初衍看她這副神游神情,就知道這孩子腦子裏又在冒胡思亂想,語調懶懶的:“不渴?”
池半夏連忙護住面前的保溫杯:“您難得做個好人。”
送上門的水,不喝白不喝。
低頭抿熱水時,發現是溫的,一口氣喝了小半杯下去。
旁邊傳來了然的輕笑聲。
下午自習課,班上籠罩着一股昏昏欲睡的氛圍,賀初衍餘光瞥到旁邊做題的女孩,不時進行小雞啄米的行為,本着嚴謹科學的觀察實驗,實驗體頭顱上下擺動頻率明顯呈勻速加速度趨勢。
在這顆實驗體頭顱失去重心掌控時,賀研究員發揮主觀能動性,做出幹擾操作,探來的手掌及時托住額頭。
挽救了腦袋重砸課桌的慘案。
池半夏最先感覺到的是額頭傳來的微涼舒服的觸覺,下意識輕蹭了兩下,像只毛茸茸的撒嬌貓咪。
等那股困倦感稍稍消散了點,這才意識到,她離課桌僅僅只有不到十厘米。
池半夏緩緩擡起頭,晃了晃腦袋,試圖把不斷上湧的困驅趕出腦袋。
怎麽感覺要暈到困了,她明明昨晚也沒有很晚睡啊。
難道是冬天缺覺在暗中作祟?
還在想着,偏頭,看到少年微皺眉頭。
手背不由分說貼到額頭,他的力度有些大,捋起微散額發。
如果說剛剛還是百分之九十懷疑,現在已經是确信了。
池半夏迷迷瞪瞪地問:“怎麽了?”
賀初衍耐着性子問:“您發燒就沒一點感覺的?”
“發燒能有什麽……”池半夏反應慢了整整一拍,“發燒?”
不說還沒往這想,一說越來越覺得是怎麽回事了,怪不得她感覺越來越暈,也越來越困,原來是發燒了啊。
大姨媽碰上發燒,難上加難。
真是折磨局。
“大小姐。”
池半夏聽到他這皮笑肉不笑的語調,總感覺大事不妙,在混沌的思緒下,本能裝乖起來。
伸手,在桌底輕扯了扯少年衣袖。
“阿衍。”
“叫什麽都不管用。”賀初衍都不用猜,都知道她在打什麽注意,“勸您早點丢掉不該有的想法。”
池半夏試圖蒙混過關:“你聽過一本書嗎?”
并選擇了自問自答:“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沒得到回答,池半夏再接再厲。
“那你還聽過一本書嗎?”
“孟子,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賀初衍一臉看你表演的神情,最後還善解人意地貼心問:“您說完了嗎?”
池半夏猶豫道:“可能沒說完吧。”
“池半夏。”
賀初衍嗓音混着笑,卻怎麽聽怎麽感覺威脅意味十足。
“給你三秒鐘思考一下,是自己跟我走去輸液,還是被我扛着丢臉地去輸液。”
池半夏聽到輸液兩個字,腦袋都大了,虛心求問:“或許有選C選項的可能性嗎?”
賀初衍只笑着:“三。”
“二。”
池半夏迅速插嘴:“一。我選擇自己走過去輸液。”
然後手伸進桌肚,拿了一套英語卷、一套理綜卷,還有一套完形填空七選五改錯的題組。
賀初衍看她動作慢吞吞的,明顯反應速度慢了好幾拍,估計是燒得不輕。
直接操起她手邊寫了一半的試卷。
池半夏忍不住出聲:“阿衍,你慢點。”
賀初衍:“?”
池半夏心疼道:“一會弄皺了。”
這可是她最喜歡的一套數學卷呢。
“您還挺知道金貴。”
池半夏剛想點頭。
下一秒,就看到這人,無情地把她的數學試卷,像是卷鹽菜一樣塞進書包裏。
“……”好叛逆這人。
數學組。
李偉立一聽學生發燒,立馬批了假條,生怕慢了一秒,這個病號就能幹倒班上這群脆皮。
還語重心長地叮囑起來:“最近降溫,要多注意點身體,回家好好休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池半夏本來腦袋就暈,這會被念叨得更暈了。
如果她現在裝暈,還來得及嗎?
後背被拍了拍。
池半夏接收到指令,突然低頭,開始驚天動地的大咳。
旁邊賀初衍自然接戲,順背攙扶,還不忘向震驚的李偉立解釋:“老李,看來我同桌病得很重,我這就趕快送她去醫院。”
李偉立連忙說:“快去吧。”
又問:“要不要老師跟着一起去?”
“不用!”池半夏立馬回答,又在下一秒記起自己的虛弱人設,語氣怏怏地解釋,“老師你一會還有課,有賀初衍同學陪我就行。”
賀初衍被緊緊捏住手臂,不動聲色地挪開魔爪:“老李放心,有事我會打電話的。”
李偉立這才放他們走。
路上池半夏開始明裏暗裏的話術。
“阿衍,我感覺我其實還好,多喝熱水睡一覺就好了。”
賀初衍沒擡頭:“你說預約挂號?”
池半夏:“?”
只能退而求其次:“我記得家裏有藥箱,吃點藥睡一覺應該就好了。”
賀初衍:“挂號預約好了。”
池半夏:“??”搞已讀亂回這套是吧。
于是池半夏只能苦兮兮地認命吊針。
好不容易到家,池半夏整個人折騰了一下午,此時困意已經到了頂峰。
眼皮上下打戰,感覺沾床就能睡回去。
可偏偏在這種情況下,池半夏開始了她病中一貫的盲盒行為。
首先是無限趨近于孩子氣的撒嬌。
例如微擡着頭,睜着黑白分明的眼眸,輕扯着對方的衣袖。
“阿衍。”
“好暈啊。”
“我想要大熊抱枕。”
賀初衍不為所動:“你不是言辭鑿鑿地說是食物派抱枕愛好者,拒絕讓任何一只動物抱枕上床?”
池半夏完全聽不進話,苦着一張臉,嘟囔道:“我不想要糖心蛋抱枕,不想要板燒雞腿堡抱枕,不想要牛油番茄鴛鴦火鍋抱枕,不想要炸雞拼盤抱枕,也不想要奶茶蛋糕抱枕,就看着就好餓啊。”
賀初衍:“……”
行,把床上這群寶貝都冒犯了一遍。
池半夏睜着蒙着水霧的眼眸,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你兇我。”
“你竟然兇我。”
賀初衍半蹲床前,手指卡在女孩下巴,用力擠成一對鴨鴨嘴:“哪個字兇你了?”
池半夏唔了幾下,迫于對方武力淫威,目光變得很乖,眼裏寫滿求放過。
只是賀初衍這邊剛松手,整個人就埋進被子和剛剛被嫌棄的抱枕裏。
“雖然你嘴上沒說,可是我明顯能感覺到你在兇我,每一分每一秒,就好像我不曾讓你快樂過。”
像是忍不住張牙舞爪又乖慫的喵咪。
賀初衍微揚下巴:“你就蓋成這樣?”
池半夏也學着揚下巴,不知道在得意些什麽:“我就蓋成這樣。”
結果被伸過來的手臂,硬生生抽走身上的被子。
“唔……你幹嘛!”
天旋地轉間,整個人被嚴嚴實實地包進被子裏。
賀初衍笑得混蛋又無辜:“蠶蛹。”
池半夏認真反駁:“我是壽司。”
“行,你是壽司。”
“我本來就是壽司。”
女孩只露出小半張臉,臉頰潮紅,乖乖盯着眼前少年。
“阿衍,我不想一個人睡。”
手掌突然松松捂住女孩眼眸。
少年此時語調難得溫柔:“睡着前我都會在這。”
“晚安,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