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六
她沉默幾秒,往門口走。
床上突然傳來動靜,“你為什麽什麽都不問?”聲音帶了哽咽。
回頭一驚,她一直以為婉清是因為考差受了打擊才這樣。
是她想錯了。
她快步上前,抽張紙,給她擦眼淚。
“到底怎麽了?”問這句話時,她的眉頭是皺的。
婉清坐在床上大哭,邊哭邊抽抽噎噎說:“我沒有作弊,真的沒有。”
“你們老師說你作弊?”
“嗯。”
眉頭越皺越緊,目光移到還在擦眼淚的人身上,“為什麽這樣說?”
“不知道”,她搖頭,“說我上課不認真,一下考這麽好,就是作弊。”
荒謬!
美清又抽張紙輕輕給她擦眼淚。
“那你和你們老師解釋沒有?”
“沒有用,她說我耍花樣,再怎麽證明都是作弊。”
美清臉色剎那間像結了冰霜。
心裏終于舒服,婉清抹幹眼淚,擡頭差點被吓到。
“姐,”她小心翼翼叫了一聲。
美清回神,神色緩和,“你上課不聽講?”
“嗯,太快了我跟不上。”
“沒事,明天我去幫你解釋清楚。”片響她又說。
還要解釋嗎?婉清發呆,房間燈被暗滅。
“早點休息。”
嗯一聲,她躺回被子裏。
第二天一大早婉清被美清拉着往辦公室走,那時天尚早,辦公室人少又冷清。
她不知道美清要做什麽,心裏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辦公室門沒關,她的英語老師來的早正坐在辦工桌前。
她拉住美清,心裏怕的不行。
“姐,算了吧,其實我确實上課也沒認真聽講,你別去了。”美清腳還沒踏進又被拉回,“姐,求你了別去,沒有那個老師會承認自己錯的,你這樣去我以後還怎麽在班裏呆,我也想通了,只要你相信我就行了。”
“與其讓你幫我出氣解釋我情願就這樣算了。”
美清轉頭看她。
這是一種懦弱又自卑的逃避。
她的妹妹,懦弱又自卑。
心裏像脹滿發酸的苦水。
最終她還是沒有踏進那間辦公室。
她是當事人,她必須尊重她的意願。
沒事,再等等,這一切遲早會結束的。
婉清還是認真學習,只是勁頭沒有開始足美清卻更加仔細有耐心。
快期末,母親逼她練琴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她知道母親是希望憑着這些證書讓她得到高考加分機會。像背負着大山,壓得她支離破碎,又像囚在籠裏被鐵鏈鎖住的野獸,叫嚣着要掙脫一切。
其實她也是懦弱又自卑的。
期末前一周,她所有空閑時間都呆在琴房練琴,連幫婉清看題的機會都沒有。
一個人在家無聊,婉清只能常常跟着李洋往顧浩家裏竄。也會看書複習,但大多數時間都和羅琳在房間逗童童玩。
這天羅琳不在家,她無聊的很,竄到顧浩房裏,正看見兩人坐在床邊打紙牌。
心癢癢,也要加入。
李洋正摸烏龜摸的煩,三人剛好鬥地主。
他看旁邊人,笑着讓婉清過來。
“鬥地主會不會?”
“會。”
“來,坐這邊,陪哥哥們玩兩把。”
“切。”婉清坐到顧浩旁邊。
“顧浩哥。”她甜甜叫一聲。
顧浩只是淡淡勾了勾唇。
李洋洗完牌兩手壓着在桌上重重墩兩下,看旁邊兩人,斜着眼睛笑。
他邊摸牌邊問:“韓美清呢?好長時間沒看見她,又被你媽逼着幹什麽了。”
“別說了,好慘,天天被逼着練琴,好像要參加下一月市裏比賽。”婉清嘆氣。
李洋目光移過去。
看了幾分鐘差點笑出聲。
老兄,你這是和誰裝高冷。
他在下面踢人,嘴上繼續說:“你姐還會彈鋼琴,厲害,我們這些鄉巴佬連鋼琴的面都沒見過。”
“是吧,浩兒。”顧浩一腳踹過去。
“其實姐姐她一點都不喜歡鋼琴,更不想參加什麽破比賽,都是媽逼的,她曾經和我說,有時候她真希望自己是個殘廢。”
李洋沒說話,看着顧浩笑。
“所以,我真佩服她,她是我們家當之無愧的公主。”
眼神移過去,她看着李洋說,“你個平民懂什麽,連給她提鞋都不配。”
李洋順着手裏牌,挑眉沒反駁,摸一轉牌才又說:“哎,你說說像你姐這麽優秀的女人什麽樣的男人才配的上。”
“什麽女人,是女生。”
“行,女生。”
凝神想了半響婉清搖頭。
“沒有。”
李洋又在下面踢顧浩,“為什麽沒有?”
“她太厲害了,根本不需要。”
“你怎麽知道不需要,她給你說的?”
“怎麽可能?”婉清恨一眼李洋,沉吟一會兒繼續說:“但她曾經和我說過,她不會喜歡上任何人。”
那是一個午後,她躲在房裏看小說,美清進來,她正看得入迷,突然被一只手奪過,轉頭看是她才松了口氣。
于是兩人就愛情這個話題做淺顯讨論。
她當然說不過美清,但她一點也不贊成她的觀點。
婉清咬唇回憶,她當時是怎麽說的。
“那不過是人類以繁殖為目的下的産物,從生物學上講,只是人性的原始沖動和高于動物的□□而已。”
“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永恒的愛情,如果一定要說有,只有兩種愛可以稱之為永恒,一種是得不到,一種是死亡,但是它們又被遺憾所驅動,所以說,這個世界上關于所有永恒的東西都不存在。”
“你的意思是你不會喜歡上任何人?”
“可以這麽理解。”
現在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是她十七歲姐姐說的話。
繁殖?□□?
她也說的出口。
所以她只能理解為,她不需要愛情。
“不會喜歡上任何人,這麽斷定?”李洋問。
“嗯,她說愛情不過是以繁殖為目的下的□□。”
“叱”一聲,李洋笑得口水噴濺,他抽張紙擦嘴邊口水。
婉清手背上都是,驚叫一聲沖到衛生間。
李洋把紙扔到不遠處的垃圾桶。
挑眉笑得一臉邪,看旁邊人一直不吭聲,又在下面踢一腳。
“哎,聽見沒,你的愛情不過是以繁殖為目的下的□□。”
“啧啧啧,真是難以想象,一個嬌嬌軟軟的女生竟然能說出這樣話,不得不佩服啊!”
“要不換妹妹吧,那是一座高山,你确定你能征服。”
顧浩視線像把利劍掃過去,“你最好閉上你的嘴。”
“好,行行”,李洋雙手舉着,“我鹹吃饅頭淡操心,皇帝不急太監急,關我什麽事。”
“什麽皇帝不急太監急。”婉清洗幹淨手進房間問道。
“沒什麽,打牌打牌。”李洋繼續摸手裏牌。
只是一會兒嘴又賤。
“妹子,你說公主和王子配不配?”
“王子只和灰姑娘配,哪裏和公主配,一般公主都是女二。”
“這樣啊,那公主和誰配,難不成和窮□□絲?”
“不是,公主是女二,女二都是孤單一人遠走他鄉,或者痛改前非遠走他鄉,又或者.......”
“怎麽不配?古往今來,王子和公主才是天生一對。”
顧浩甩了一對“2”打斷。
“顧浩哥.....”,婉清有些驚訝,她不傻,時間一長也意識到了。
“對對,王子公主,天生絕配。”李洋笑着附和。
顧浩之後專心打牌,幾個來回,把兩個平民打下馬。
又玩幾圈嫌無聊,撂牌讓兩人出去打,他要睡覺。
兩人在外面又摸幾盤才散,正好羅琳回來,婉清也不愁沒人陪她說話。
“琳琳姐。”
“嗯。”
“問你個問題?”
“什麽?”
“你相不相信這世界上有永恒的愛情。”
羅琳轉回頭看面前站着的小姑娘。
想說實話,但覺得又不能破壞這個年紀最美好的渴求和希翼。
她斟酌用委婉的語言道。
“可以說有,只是會轉化為另一種感情。”
“當最開始的熱戀過去後,更多的會是依戀和習慣,你習慣了這個人的存在,習慣了兩個人的生活,會從心裏産生依賴,戒也戒不掉,割也割不斷,但你又清楚的知道,這已經不是愛情了。”
“琳琳姐,你說的好深奧,我不懂。”
“以後會懂的,我只能以一個過來人的經驗告訴你,千萬不要把它想得太美好。”
“女人總是感性又多情,所以受傷的多半是女人。”她又自語般說了一句。
婉清說不出話,呆怔半響。
周末。
婉清到家,路過美清房間正好看見顧浩在裏面,快中午了,她姐應該才連完琴回來吃飯。
門留了一掌寬的縫。
她站在門邊往裏面看。
美清坐着,顧浩側身站在她背後,高大的影子完全罩着她姐略顯嬌小的背影。
看上去很像兩人依偎在一起。
目光上移,雖然顧浩側身,可是他的眼神,他的目光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回房間撲到床上。
不知怎麽了,心裏難受的厲害。
她起身剝了一顆糖放進嘴裏嚼啊嚼。
吃完飯,美清去練琴,婉清正好要出去和她一起下樓,顧浩也和她們一起下去。
她姐去三樓練琴,兩人往小區大門口走。
寒風刮的臉頰生疼。
婉清縮脖子,咽口水,心裏建設許久,終于打算開口。
她一定要親耳聽到才能死心。
“顧浩哥。”
“問你個問題?”
沒等他回答她就等不及,“你是不是喜歡我姐?”
顧浩穿着黑色羽絨服,手插在兜裏,神情平淡。
視線移到婉清背後那棟樓,八樓最左邊蕩着米黃色簾子的窗戶。
他看了許久,久到婉清心裏那絲希望馬上要複活。
他反問,眼神沒看她,她卻認真看着他。
“我表現的還不夠明顯嗎?”
一瞬間,她覺得天更冷了。
好蠢,為什麽要問,如果一直假裝不知道至少還能留個幻想。
是,他表現的很明顯,是個人都看的出來。
可是他注定也是得不到回應的呀。
想到這點,又覺得不那麽難受了。
“可是我姐不會喜歡你的,你又何必......”
顧浩笑。
“說不準。”
婉清又被迷住了。
真帥,她從沒覺得一個男生可以這樣帥。
那種天生骨子裏散發的自信,簡直帥到爆。
心裏嘆氣,又想起一件事。
“上次的藥也是你買的,是嗎?”
“哪次?”
“我姐替我挨打的那次。”
顧浩點頭。
婉清仰天長嘆 。
她姐真是走狗屎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