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婚約
說起洞庭碧螺春,很多人會認為它産自洞庭湖。因為洞庭二字,給人的第一感便是鼎鼎大名洞庭湖。
實際上,碧螺春産自太湖之濱的洞庭山。
産自洞庭湖的名茶,叫做君山銀針。其在杯中,升如鮮筍出土,沉若雪花下堕。其香高爽,其味甘醇。
岳西樓現在品的,就是飄香館裏最有名君山銀針。
水,是隔年的梅花積雪。
他已經在喝第三泡了,而他觀察的那個人,似乎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尤采薇皺了皺眉:“他打算耗到什麽時候?”
岳西樓摸了摸下巴:“當然是想耗到我們沒耐心的時候。”
這個被他們追蹤的人,已經吃了鎮上最肥的鴨子,喝了鎮上最陳的酒,看了鎮上最紅的戲,現在,又在喝這個鎮上最有名氣的茶。
尤采薇肘起下巴:“你猜,他下一個要去的地方是哪裏?”
岳西樓很無所謂:“去哪裏都可以。”
那個人吃鴨子的時候,他就在旁邊吃;那個人喝酒的時候,他也在旁邊喝;那個人看戲的時候,他也在旁邊看;那個人品茶的時候,他還在旁邊品。
尤采薇斜着眼看他:“如果他去妓院呢?”
岳西樓的臉上露出一縷鬼笑:“這個主意不錯。”
尤采薇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神色,突然道:“我有辦法讓他現在就跟你說實話。”
岳西樓看了她一眼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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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采薇道:“我有個能讓人說實話的藥方。”
岳西樓有些驚訝:“世上真有這樣的藥方?”
尤采薇道:“不過,我還需要有個人幫我的忙。”
岳西樓笑道:“那個人莫不是我?”
尤采薇看着他,把目光轉向門口。
門口的方向,正好可以看到白眉蝮在街對面賣東西。
岳西樓摸了摸下巴:“碰到老朋友的感覺,真的不錯。”
白眉蝮沒感覺不錯。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會晤吓了一跳。
他嘿嘿幹笑着:“神捕,這麽巧?”
岳西樓笑盈盈道:“不巧,我專程找你的。”
白眉蝮有些退縮:“神捕有何貴幹?”
岳西樓笑盈盈道:“跟你借點東西。”
白眉蝮似乎明白了,把身上能裝東西的地方都摸了一遍,湊出了一百多兩銀子奉了上來。
岳西樓摸了摸下巴:“我像強盜嗎?”
白眉蝮急忙搖頭。
岳西樓繼續道:“像山賊嗎?”
白眉蝮繼續搖頭。
岳西樓道:“那你覺得我像什麽?”
白眉蝮答道:“像神捕。”
向百姓勒索,似乎自古就是官差的作風。
一般的捕快向一般百姓勒索,神捕就向大盜勒索。
岳西樓嘆了口氣:“麻煩你再想想,我就不能像個大俠什麽的?”
白眉蝮眨了眨眼睛,把銀子收了起來:“大俠想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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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西樓趕上了那個他追了整整一天的人。
這一天中他們交流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的:“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去見你的頭頭?”
那個人乜斜了他一眼:“你什麽時候不跟着我了,我就什麽時候回去見他。”
岳西樓笑盈盈道:“這麽有耐心?”
那人道:“也沒有很多,但起碼要比你多一點。”
岳西樓突然出手,扣住了他的命門。
那人停下腳步卻也不驚慌:“你殺了我也沒用。”
岳西樓道:“我不但不殺你,還要請你吃點好東西。”
他扼住那人的下颚,塞進去一顆藥。
一盞茶的功夫之後,這個人被扔到了客棧的房間裏。
他掙紮着,卻似乎怎麽也起不來,兩條腿竟似旗杆一樣的又硬又直。
岳西樓笑盈盈道:“現在回想一下,你的主子在哪裏。”
那個人瞪着他不說話。
岳西樓望了望尤采薇:“他的藥性還沒發作夠嗎?”
尤采薇不做回答,卻把白眉蝮的小蛇倒出來。
岳西樓挑了挑眉毛:“咬到我們怎麽辦?”
尤采薇微微一笑:“放心啦,它們比男人聽話多了。”
果然,那些蛇一條不拉的,全部游向那個人的長袍下面。
岳西樓明白了:“這就是你那能讓人說實話的藥方?”
尤采薇蹲下來盯着那個人:“現在你需要明确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你再不說出來南三角在什麽地方,這些蛇不僅會讓你做不了男人,還會咬破你的肚皮,一點一點地,吃了你的內髒。”
岳西樓不由感慨:“女人果然是惹不得的,這種招都想得出來。”
尤采薇瞪了他一眼:“現在你知道我對你有多仁慈的了?”
那個人似乎有些堅持不住了。
他的臉痛苦的五官都錯位了,牙關卻還在緊閉。
岳西樓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人生在世,其實最重要的,是弄明白兩件事情,這第一件,就是你的上級是誰。”
尤采薇笑着接口:“第二件呢?”
岳西樓悠然道:“第二件呢,是你的對手是誰。”
尤采薇點了點那人的腦門:“很遺憾,這兩件事情你似乎都沒弄明白——尤其是第二件,”她把這句加了重音,“那你就繼續在痛苦中領悟領悟吧。”
“我說……”那個人艱難的喘息道:“快讓這些東西出去……”
岳西樓笑得露出了兩排牙齒:“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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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霞谷?”
譚牧心道:“我們要去丹霞谷?”
岳嶺鶴道:“不錯,宇文叔叔的五十大壽,我們都要去慶賀一下的。”
譚牧心記起這麽回事:“一轉眼,宇文叔叔都五十了麽……”
岳嶺鶴收拾着賀禮:“你這口氣,倒像你是個長輩。”
譚牧心道:“我是在想,塵兒今年也有十六了吧?”
岳嶺鶴擡眼看她:“你既然還記得塵兒,就該早點了結和葉起風的孽緣。”
譚牧心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塵兒和葉起風有什麽關系?”
岳嶺鶴道:“你莫忘了,你和塵兒還是有婚約的。”
譚牧心漫不經心的吹着水面的茶葉:“那個不作數的,當時是宇文叔叔怕再也見不到塵兒,臨時瞎編的。”
七年前宇文憶塵被帶走的時候,宇文展為他做出的最後的努力,就是說他已經定了婚事。
這個情急之下的編造,害得譚牧心也差點被帶走。
她靈機一動說自己有心病,只有神醫才能長期調理,這才避免了一起被帶到南海。
岳嶺鶴道:“但南海蒼龍是當真的,塵兒如果成年,溪家肯定會來迎娶你,到時候你若和葉起風不清不楚,難免兩家又要起紛争。”
譚牧心道:“溪家有權有勢,怎麽可能娶我一個無名之輩,南海蒼龍肯定會給他找個好的。”
岳嶺鶴沉沉望着她:“葉家不是有財有勢?”
譚牧心一噎:“這……這不一樣,葉起風現在是葉家的當家,上面已經沒有長輩,他自己說了算的。”
岳嶺鶴冷冷道:“沒有長輩,是因為長輩都被他殺光了。”
譚牧心茶杯顫了一顫。
岳嶺鶴繼續道:“侍魂劍是一把邪劍,沾了它的人都不會有什麽好結果,葉家曾祖一輩人丁興旺,到了他這一輩,已經只剩下他一個人。”
譚牧心望着杯子裏根根樹立的茶葉,那茶葉微微浮動,似一杯水下叢林。
她從前并不愛喝茶,可是現在卻沒事總捧着一杯茶來品。
不為其他,只因葉起風做的是茶葉生意,她想早一點把所有的茶都熟悉一下。
她聲音不大,但卻很執拗:“那把劍是很邪門……可是葉起風他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壞……”
岳嶺鶴打斷她:“心兒,我從小看着你長大,一直都當你是我的親妹妹,如果你能成一門好親事,也算了我一樁心願。葉家是名門世族,葉起風也一表人才,但凡他心腸善那麽一點點,我都不會阻止你。”
譚牧心低低道:“我知道大哥為我好,但是這樣臆想一個人,實在有失偏頗。如果大哥有機會和他接觸,一定會發現,他很從善如流的。”
岳嶺鶴嘆了口氣:“好,你真這麽想的話,那就把他帶到我面前來,讓他當着我的面,發誓永遠不會做傷天害理之事,更不會傷害你。”
譚牧心想到那晚她離開時葉起風的樣子,沒有多少底氣:“他很高傲的……而且最讨厭解釋……”
岳嶺鶴沒好氣道:“那是心虛。”
岳嶺鶴離開了很久之後,譚牧心仍沉浸剛才在對話中,想要幫葉起風找出一個合适的說辭。
面前,突然很輕的站了一個人。
譚牧心猛然擡頭。驚訝之色在她臉上層層鋪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