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鋼琴付喪神(八)
第8章 鋼琴付喪神(八)
================================
時間回到幾個小時前。
當時,從黑岩到西本再到平田三人被抓捕後,各自有兩位警察看守,分了三艘快艇押送回東京審訊。
因此,這整個過程有些費時。
就在做這些準備的空擋,被黑岩認定是公子哥的松田走了過來。他身姿俊秀,墨鏡遮擋下依然能看出高挺的鼻梁與形狀優美的嘴唇,比起警察更像是一位大明星。
也不怪和黑岩打招呼的坂口安吾在隐瞞兩人身份時,把黑岩的思路引到了這個方向。畢竟某人的打扮和氣質,雖然較警校時期收斂許多,但還是張揚得不像個警察。
熟谙卧底技巧的坂口一推眼鏡,表示和本人最相似的僞裝才是最好的僞裝。
與同樣高大、但有些不修邊幅的織田打了個招呼後,松田推了推墨鏡,臉上似笑非笑,“鶴見,見了哥哥怎麽不打招呼?”
松田陣平在警察學校時,與鶴見的二哥諸伏景光是同期好友。鶴見當時正在東都大學上學,一個人租住的地方離警校不遠。
不管是景光過去看望,還是鶴見帶着禮物過來,兩人見面次數不少。因此,松田這個當時經常和景光等人在一起的好友對鶴見也就熟悉了起來。
景光的朋友們,包括松田自己,都将鶴見當作妹妹照顧。
而鶴見是一個性格認真又面癱的小姑娘,對于這群偶爾集體傳染了腹黑的大哥哥們來說,逗起來非常好玩。
鶴見抿了抿唇,但還是乖乖叫人,“陣平哥。”
看起來沉穩許多,但心裏還保有當年臭屁小鬼一面的松田哈哈一笑,揉亂了鶴見梳理整齊的頭發。
諸伏鶴見臉頰鼓了一瞬,待松田陣平終于松手,腳下快速移動,退開幾步開始整理亂成一團的頭發。
Advertisement
逗過了害自己休假日還要大老遠跑來加班的人,松田的心情終于晴朗了許多,出口的話也沒有那麽陰陽怪氣。“這次還牽涉到異能力者,你怎麽碰到的案子越來越不省心?”
以前只是普通的殺人案,最多有點妖怪傳說,但最後犯人總歸只是一個普通人。現在直接就和真正的都市傳說擦肩而過,要是那個什麽異能力者正好在島上——
松田點了點鶴見的額頭,頭上理到一半還在随風飄舞的呆毛因為他的力道晃了晃。
像是兔子耳朵在輕輕抖動,他的視線不受控制地飄了過去。
“你這家夥也就那身怪力能看,離異能力者遠一點,知道嗎?”
手有點癢,松田一把揪住鶴見頭頂的呆毛,語帶威脅。
“我也不能控制——”說到一半,注意到松田又黑下來的臉以及頭頂傳來頭皮扯緊的感覺,鶴見話音一轉,“我知道了,事前調查會好好做。”
“哼,記住你自己的話。”像是還不放心,松田陣平又轉向一邊杵在那裏的織田,“織田,看好你們所長,不該接的案子不要接。”
這也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但是——“好吧。”
太宰說過,操心過度的家長都是不講理的,這種時候只能先順着他們說,織田心裏默念着這句說不好是不是真理的話,對松田點了點頭。
到底還是有一大堆事情等着處理,松田陣平和鶴見說了沒幾句,就被手下人叫走,開始了焦頭爛額的忙碌。
雖然柯南考慮過跨國販賣違禁藥物會不會和自己一直在追查的黑衣組織有關,但公安接手後,這個案件的保密等級就瞬間上漲了。
就連以往嘴巴不太嚴的目暮警官都沒有給柯南透露任何內情,之後對于黑岩等人的調查、黑客究竟是什麽身份等,柯南無從得知。
只好暫時作罷。
毛利小五郎在估摸出公安參與之後,就沒再堅持要繼續調查。曾經做過警察的他,深知公安這群人的作風,現在已經握着一罐啤酒大口喝着。
剛才鶴見對案情的解說進行到途中時,毛利蘭注意到自己父親的動作,就走過去想要攔住他。
“爸爸,別喝了。這可是公共場合,我們還要坐電車回去呢。”
奈何小五郎鐵了心要喝,“就一罐有什麽關系,工作都結束了,現在是休息時間。”
“爸爸的袋子裏還有好幾罐吧?”
毛利蘭一把拉開小五郎腳邊的白色塑料袋,這是他上船前說要去便利店買點吃喝後多出來的。果不其然,袋中躺着三四罐啤酒,随着船的起伏互相碰撞,發出不算清亮的響聲。
“這些都要沒收!柯南,快來幫忙,爸爸手上這罐也要拿走。”
柯南聞聲望去,有些汗顏。雖然還有些問題想問,但毛利蘭喊他幫忙,他還是跑過去抱住了毛利小五郎的腿。
織田又在本子上寫了幾筆,毛利一家這樣女兒做主管着爸爸的情況在這個國家還挺少見的,可以寫進小說裏。
比如說,嗜酒如命的糊塗偵探在能幹的女兒和聰明的女婿幫助下,不斷破案名聲漸起,自己也逐漸振作起來,找回生活熱情和愛情的小短篇。
這次回去,估計第二天編輯就要再找過來了,先用這個短篇糊弄過去吧。
而月影島上這個可以算得上是惡人自有惡果的案件,織田心中思索,他想好好潤色一番,寫出讓淺井成實看到後也能最終露出笑容的小說。
“對了,淺井成實醫生最後自首,是因為那段鋼琴曲嗎?”
寫完後重新看了一遍筆記,這添一筆、那補一句的補充過程中,織田注意到還有一個疑問沒有解決。
鶴見點頭,她也是在成實醫生的講解下才終于明白那段古怪的曲調其中飽含着麻生圭二對兒子的愛護。
洗手間門口,被忽然停住腳步的諸伏鶴見驚到,有些走神、不知在想什麽的淺井成實差點沒剎住,一頭撞在鶴見的背上。
“怎麽了,諸伏小姐?”
諸伏鶴見轉身,從腰帶中抽出手機,“不知道醫生對鋼琴曲有沒有研究?我這裏有一段一直聽不明白的——”
不等成實醫生反應過來,鶴見直接按下了播放鍵。
看似無序的琴聲,在他的耳中,漸漸化為熟悉的和藹聲音。
“致我的兒子成實,無論發生了什麽,我都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淺井成實小的時候身體不好,先天虛弱,寄住在醫療更發達便利的東京那邊親戚家裏,也就是後來收養他的淺井家。
他的童年,大部分時間都被醫院死寂的白色占據,直到父親帶來了黑白五線譜的猜謎游戲。
為了排解自己住院時的寂寞和孤獨,麻生圭二教導年幼的成實一種與五線譜有關的暗號。父子倆從交換自己繪制的五線譜開始,像是寫信一樣交流日常生活中的一點一滴。
後來,在成實越來越熟練後,實體的五線譜就變成了難度更高的鋼琴曲。他需要聽出每一個音後畫在空白五線譜上,才能知道究竟是怎樣的內容。
這對于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來說,既是父子間加深感情的交流手段,也是絕佳的游戲。
淺井成實沒有想到,自己以為失去父親後,已經不可能再進行下去的鋼琴游戲,居然在多年後,再次出現,帶來了父親給自己的最後一段留言。
淺井成實本來迷惑不解的表情,在琴聲中,慢慢變化。他的眼睛越睜越大,晶瑩的液體悄悄充盈了眼眶,然後再無聲滑落。
但從頭到尾,無論他的表情有多麽動搖,心情有多麽激蕩,他的嘴唇總是抿緊,用力到血色盡退也不願出聲,一切的呼嘯都在寂靜中震蕩,一切的風雨只在他的心裏沖刷。
“你是,從、從哪裏,得到這個的?”
剛開口有些斷斷續續,但深呼吸了幾次後,成實醫生還是順利地說完了這句話,只是他沒有注意到,一直很小心使用着僞聲的自己,此時發出的是屬于男子的,他原本的聲音。
“從你的父親那裏。”
成實醫生注意到,說着這句話的諸伏鶴見雖然看起來還是平靜無波瀾的樣子,但望着自己的眼神漠然中卻又透露出一股憐憫。
不是上位者對下位者居高臨下的憐憫,而是看多了悲歡離合、生離死別後,像是神佛一般的平靜和嘆息。
淺井成實攪成一片的大腦艱難地理解着這一句短短的話語,卻無法品出真正的意思。
“父親早就過世了。”
“你可以判斷出這到底是誰的,不是嗎?”
鶴見晃了晃手機,“再告訴你一個消息吧,警察已經準備抓捕黑岩幾人了,只是還在尋找證據。”
成實醫生瞪大了眼,自己籌謀許久的計劃,剛開了個頭就直接快進到了最終結局嗎?
他的眼神不受控制地望向了黑岩辰次等人所在的方向,因為背對着的關系,鶴見看不到他不斷變幻的眼神。
“他一直在看着你,從你兩年前回到島上開始,從龜山的死亡開始。有空的話,多去那間琴房看看吧。”
說完意味不明的話後,鶴見直接拉着成實醫生走進了洗手間,打開水龍頭示意他洗把臉。
“兩年前,龜山——那天我聽到的月光,不是幻聽!不是我的幻想,是父親他在告訴我一切的真相,對嗎?”
喃喃自語着的成實醫生被鶴見抓住時,條件反射地掙了一瞬,然後他馬上反應過來,有些後悔。但鉗制着自己胳膊的手,看着纖細,卻絲毫不為他的力量所動。
直到走到鏡子面前,聽到汩汩的水聲,成實醫生才終于回過神來。目之所及,就是鏡面中自己液體糊了滿臉的狼狽樣子。
但是,曾無數次對着鏡子練習神态的他,明顯能看出自己的眼睛裏不再是複仇的火焰。
好像胸中一直燃燒,将五髒六腑和喜怒哀樂一并焚盡的毒火,随着眼淚的滑落,逐漸熄滅了一樣。
成實醫生伸手接水,看着清澈透明的水流在手掌上汩汩流過,生疏地露出了一個笑容,不及平時的親切溫柔,卻最接近他真實的內心。
見成實醫生終于開始接水洗臉,鶴見幹脆地轉身,準備出去。
她只是為那個已經只會喊面前人名字的地縛靈,做最後一件事而已。在今天晚上,地獄的相關人員就要過來帶走滞留多年的麻生圭二,繼續他該走的道路。
無論審判結果如何,這位父親、這位兒子在十二年前的大火後停止不動的人生齒輪,終于要向各自的方向繼續轉動了。
向着未來,向着新生。
--------------------
安吾:我只是個打工仔,那個(暗戳戳指松田)可是天降的警二代,懂吧?
黑岩(嫉妒但是松了口氣):又帥又有錢,那他絕不可能腦子還好使,上天不會這麽不公平!
松田(後背一寒,警惕回頭):是誰在說我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