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葬禮
葬禮
帝國今天似乎到處都是陰雨天。
人們的情緒也十分低迷。明明已經在對抗蟲族的戰争中獲得了勝利,偏偏在這種歡慶鼓舞的時候,傳來了噩耗。
對抗蟲族戰場最主要的第九星系軍團上将格羅瑞·埃瑞斯,在歸程途中被殘餘敵軍襲擊,和他的機甲一起化作了宇宙塵埃,今天是他的葬禮。
參加自己的葬禮是一種很難得的體驗。
格羅瑞坐在輪椅上,他的腿上還打着石膏纏着繃帶,行走不是一件聰明的事。也得益于這個陰冷的天氣,讓他有理由在腿上蓋上一層毛毯,以此來掩蓋他的傷勢。
畢竟格羅瑞已經死了,出席葬禮的只能是他的雙胞胎弟弟伊果。
雖然伊果從來沒有在公衆面前露過面,留給他發揮的空間很大,但是為了他以後的計劃,初次露面的伊果,必須得是個溫婉的、柔弱無害的omega。
格羅瑞喜歡了保持冷酷發號施令,突然的轉變實在是有點難堪,今天可能只能以傷心為借口了。
以前他的頭發為了方便打理一直都是短發,但是現在,他得把它們留長,生發劑的效果很不錯,現在甚至已經垂到了腰間,是埃瑞斯家族标志性的銀灰色直發,伊果沒有為他盤起來,只是簡單地披散下來,再編一點花樣,別上一些首飾。
柔弱無害的omega不會有強壯的體格,從黑市上購得的藥劑效果還不錯,只是有些過了頭,讓他看上去有些偏瘦了,不過這似乎也恰好契合病弱的設定。
最後是信息素的僞裝。有的時候雙胞胎就是這麽方便,因為基因的相似性,alpha和omega天然的吸引性并不會生效,他可以放心大膽地将從伊果血液中提取的信息素進行複制,然後注入自己體內,僞裝成一個omega。唯一不好的就是大概每三天就要重新注射。
格羅瑞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他甚至還将他的眉毛修飾了一下,雖然不修也沒有什麽。
“然後再加點這個。”
真正的伊果頂着雞窩頭,穿着睡衣,拿着口紅,在哥哥的嘴唇上塗抹。
“溫婉的omega!噢,哥哥,把你alpha的榮耀放一放吧,笑一笑,你現在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是交際花,倒像是某個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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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羅瑞眯了眯眼睛,看着自己弟弟的邋遢模樣:“我并不認為真正的omega形象有這麽講究。”
“我只是不願意,又不出門為什麽要打扮。”伊果吐吐舌頭,最後瞥了一眼格羅瑞的耳垂,“你什麽時候打的耳洞?還只打了一邊,竟然還有愈合,嗯......那你介意再加點裝飾嗎?”
“随意。”那個耳洞代表的并不是什麽光榮的回憶,不過是每個人都有的那段叛逆時期,後來的大多數時候格羅瑞喜歡用于佩戴僞裝成耳釘的微型攝像儀。
最後将一個做工精巧但其實裝不了多少東西的小提包交到格羅瑞戴着手套的手中後,伊果退後幾步,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并點評:“如果哥哥你可以把你那殺氣騰騰的眼神改掉,就是一個知性優雅的美貌omega了。”
格羅瑞将帽子上的黑色網紗拉下來了一點,好遮擋一下自己的眼神,歪歪嘴角:“我盡量。”
“烏索斯,出發吧。”
一直站在一旁保持緘默的管家躬身:“遵命,家主大人。”
墓地在城外,墓園外已經停滿了飛船。這種花裏胡哨的交通工具也就只有在郊外可以開一開了。
格羅瑞從飛船上下來,管家一手推着輪椅,一手打着傘。他現在是埃瑞斯家族唯一的繼承人,一個柔弱的omega,什麽都不需要他來操心。
墓園是一片平地,在這裏甚至還可以看見帝都內那棟高聳的議會大樓,只是煙雨模糊了距離,讓它看起來像是海市蜃樓。
墓園裏,一切都已經布置妥當了。格羅瑞·埃瑞斯是帝國的上将,他的葬禮也不用埃瑞斯家族來操心。
烏索斯推着他朝裏面走去,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望向姍姍來遲的人。
烏索斯是埃瑞斯家族的管家,已經為埃瑞斯家族服務了幾十年,他們都認得這位不茍言笑的老人。而能讓埃瑞斯家族的管家跟在身後的,那就只能是埃瑞斯家族如今唯一的繼承人,格羅瑞上将的雙胞胎弟弟,一個omega。
伊果·埃瑞斯。
人群中的人各懷鬼胎,但都保持緘默。
年老的皇帝站在道路的盡頭,那裏是為格羅瑞上将準備的地方。
格羅瑞拉低了帽子帽檐,黑紗掩蓋了他的雙眼,外人只能看見他嫣紅的嘴唇和尖削的下巴,看樣子這位omega如傳言中一樣體弱多病。格羅瑞不着聲色地看着這些他本應最熟悉的人,可是這場變故讓他把以往的信任全都打碎了,每一個都值得懷疑。
格羅瑞擡起頭,看着皇帝,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個柔弱無助的omega:“早安,陛下,請原諒我,這場事故太令我悲痛了。”
“格羅瑞·埃瑞斯是帝國的英雄。你應該為他感到驕傲。”皇帝用他沙啞的聲音回答。
受制于議會的幹涉,皇帝的勢力被完全架空,他甚至已經疏于一些場面話。
格羅瑞輕輕搖搖頭,暫時排除了皇帝。
已經到時間了,皇家樂團奏響了哀樂。格羅瑞并沒有去看那副精美的棺椁,裏面沒有任何東西,沒有人可以收集宇宙塵埃,那裏只是一個衣冠冢,也許會放着上将的制服和勳章。
埃瑞斯家族怕是要真正地沒落了。
所有人的心中感嘆着,他們并不指望一個一直在家中從未接觸過外界的omega能有多大能耐,噢,不對,就連他自己,也是餓狼眼中的肥肉。
埃瑞斯家族唯一的繼承人,一個omega,這簡直就是個絕好的機會。
畢竟就算是沒落的埃瑞斯家族,也還是支配議會的六大家族之一,無論是它的産業,它的名譽,都不是其他家族可以比的。
殘存的蟲族出現得太恰好了,機甲也是恰好出了問題,各種恰好,造就了這滑稽的退場。
他的行程安排雖然并不算秘密,但是太空之中也不會有其他人随意出入,帝國的機甲也是弗拉明戈家族專供,弗拉明戈家族也會定期維護這些機甲。
皇室在最前排,面朝衆人念着悼詞。作為死者親屬,格羅瑞坐在旁邊,面對着前來悼念的各大家族。他稍稍擡起了頭,好讓他可以觀察到這些各懷心事的人。
毫無疑問,斯芬克斯家族和皇室成員是并排着的。斯芬克斯家族是軍事大家,現在的梅瑞萊拉元帥就是斯芬克斯家族的,斯芬克斯家主是梅瑞萊拉元帥的父親,他已經上了年紀,有時候分不清他到底是睡着了還是在專心聽講,比如現在。格羅瑞毫不猶豫地懷疑斯芬克斯家族早晚會取締皇室。
然後是美杜莎家族,這個家族盛産法官,現在的司法體系甚至可以說是美杜莎家族的一言堂,如果不是議會其他家族的壓制的話。
在它旁邊的是伊格爾家族,這個家族似乎對于錢更感興趣,如果不是要求必須到場,他們甚至不願意放下生意來參加議會。至于兩個家族的交情,有些時候,适當勾結更利于家族發展,至于旁人那就不需要考慮了。
在後面的尤尼克爾家族就顯得十分無害了,也許是基因的緣故,這個家族的omega遠比其他家族多,現任家主也是一個和藹的omega,靠着聯姻,尤尼克爾家族擁有許多盟友。
然後是弗拉明戈家族。
格羅瑞坐直了身子,負責機甲生産與維護的家族,可以說算是頭號懷疑對象了。不知道是不是技術人員的通病,他們顯得很低調,只有滿牆壁的獎章可以說明他們輝煌的成就。
而且和他們家族的技術人員氣息不相符合的是,弗拉明戈家族的alpha長子,威茲德姆,現在是格羅瑞手下的中将,但曾經是格羅瑞的競争對手,雖然他競争失敗了,再早一點,他們還是軍校好友,再早一點,他們還是童年好友......雖然這一切早在他和伊果還年幼時,已經随着埃瑞斯家主和他配偶的意外離世而天翻地覆。
威茲......
格羅瑞仔細回憶着,威茲是他的手下,他的行程他當然知道,而威茲又是弗拉明戈家族的,動點手腳太正常了,論動機的話,曾經的競争對手應該可以算上一個合理理由,更何況在他發生意外後,接任上将的就是威茲。無論從哪個方面想都是頭號懷疑人。
但是有些東西往往會因為過于完美而滋生新的懷疑。
格羅瑞眯了眯眼,審視着整個弗拉明戈家族,但是他掃視了一遍,并沒有發現威茲德姆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漏了,格羅瑞收回目光,打算等會直接了當地去找他,以童年好友的名義,畢竟對于一個常年居于家中的omega,記憶還停留在童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皇帝終于念完他的悼詞了,雨也停了,現在似乎是自由活動時間,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的葬禮會有很多重量級的人物參加,雖然這樣似乎不太尊重死者,但确實正好是大家聯絡人脈的好時機。
格羅瑞還沒有主動去找威茲德姆,一個人就攔在了他面前。
“你好,我是菲林·艾德露,是格羅瑞上将手下的一名軍人,我......”
蹩腳的搭讪。
格羅瑞拉了帽子,打算拒絕這位年輕的軍官:“對不起,我現在心情不好。”盡量柔和一點說話,但是看樣子對方還是有點被驚吓到。
一連避開好幾個這樣的搭讪,還都是不認識的人,也對,對于大家族裏的老狐貍,現在貿然出手恐怕只會打草驚蛇,只有這些不太懂人情世故的毛頭小子才如此莽撞。
烏索斯推着他來到了弗拉明戈家族的地方,但是在這裏卻并沒有看見威茲德姆的影子。
烏索斯拍了拍主人的肩膀,輕聲告訴他:“威茲德姆中将似乎在那邊樹下。”
格羅瑞順着望了過去,看見一個人靠在樹幹上,手指間還有火星閃爍。
格羅瑞有些驚訝,眼前的人不知道幾天沒有休息好,臉色極差,金發亂糟糟的,着裝也是略顯淩亂,不像是弗拉明戈家族的中将,倒像是某個酒吧裏才出來的酒鬼。而且他正做着某個非常不紳士的舉動,在一個未婚omega面前抽煙。他可不記得對方有這個喜好。
這個表現可不像喜獲升遷該有的歡喜樣子。
格羅瑞摘下帽子,心情很是複雜地呼喚他:“威茲德姆中将?”
威茲德姆本來并沒有在意他的存在,但他的聲音像是一瓢開水讓他瞬間打起了精神,他慌亂地将煙頭捏進手心,在看見眼前的人的面容後更是像見了鬼一樣,甚至有些語無倫次:“格......格羅瑞?”
格羅瑞像嬌羞的omega一樣垂下眼,露出淺淺的笑:“我是伊果,伊果·埃瑞斯,格羅瑞是我的雙胞胎哥哥。”
“是嗎......”威茲德姆的眼神像沒有聚焦一樣,沉默一會兒,他突然說:“您的眼睛真美。”
毫無邏輯。格羅瑞只能繼續扮演一個嬌羞的omega,禮貌地回應:“謝謝。”
“我聽說你和哥哥現在仍然是要好的朋友,現在哥哥不在了......我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但是我希望我能繼續維護埃瑞斯家族的榮耀,不知道威茲德姆中将能不能替我引薦一下?”
但是對方好像沒有聽見一樣,還在雙眼沒有焦距地發呆。
格羅瑞小聲提醒:“威茲德姆中将?”
“嗯?”威茲德姆好似大夢初醒,他迅速低下頭不敢去看格羅瑞的眼睛,嘴上只是敷衍道:“噢,當然可以。”
格羅瑞摸不清他的舉動,只好重新戴上帽子,打算就此告別了:“那麽,三天後的慶功宴,我在埃瑞斯家族門口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