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005章 第 5 章
蘇橋接到紀南星的行動指示,孤身趕到嫌疑人的窩藏點摸查行蹤。
十七港曾是舟海規模最大的進出口碼頭,她對這裏的地形了如指掌。
兩年前,刑偵隊追捕販賣軍火的組織,曾在這裏發生過慘絕人寰的火拼,也正是那次任務導致她犯下了彌天大錯。
此刻,她穿行在堆疊集裝箱的夾道間。
偌大的港口拔高了尋人的難度,若不是支隊警力有限,也不至于人手上顯得如此寒酸。
等摸排到正中間的位置,她隐隐聽到腳踩鐵皮的悶響,随即給紀南星發了定位信息——【速來十七港】。
“老子給了三根金條,你告訴我今晚不一定有船來接應,你他媽的玩我呢?”
短暫的謾罵後,傳來手機忙音。
蘇橋估摸只有一個嫌疑人,便貼着箱壁原地蹲守,順便仔細确認對方的方位。
這一守便是半個小時,遠處傳來貨船進港的鳴笛,惹得她凝着注意力細聽動靜。
咚咚咚的腳步聲越走越近,倏爾又戛然而止,她瞬間咂摸出不對勁,那動靜更像是從頭頂正上方傳來的。
當她擡頭的一瞬,一張堆滿橫肉的臉正陰狠地俯視着自己,被高高舉起的鋒利砍刀朝着她的顱頂飛劈而來。
蘇橋靈活地側身閃躲,避開了致命的一擊,但她的肩上暈開一片炸眼的鮮紅。
犯人見沒能一擊斃命,轉身拔腿就跑。
她顧不上肩口劇烈的疼痛,順着夾道飛奔怒斥:“你給我站住!”
男人見前方無路可逃,便從集裝箱上一躍而下,腿腳不利索,肥胖的身軀狠重地摔在了地上。
蘇橋的眼底藏着一頭伺機而動的兇獸,她幾乎用着不計後果的飛撲将對方鉗制。
男人在混亂的纏鬥中,擡手一把摁住她受傷的肩口,趁着她吃痛的間隙,竟從後腰掏出一把手槍,冰冷的槍口抵住了她的胸膛。
與此同時,一輛黑色牧馬人從外側的空地飛飚而過。
紀南星轟足了油門打轉方向盤,甩尾剎出刺耳的聲響,車子迅速停在了其中一個出口,堵住了去路。
‘砰——’
十七港陡然響起的槍聲劃破長空,将泛黃的陳舊記憶擊碎。
她聲嘶力竭地呼喊着:“蘇橋,你在哪兒?回答我!”
*
做完一臺複發性腰椎間盤突出手術,池珏耗了将近四個小時。
按照慣例,她向醫護人員安排了術後觀察工作,方才放心離開。
護士替她解開手術服的腰帶,又折騰了一陣消毒,一切看起來是如此的按部就班。
只是剛走到更衣室的門邊,身體襲來一陣毫無緣由的心緒不寧,她頓在原地緩了緩神。
護士擔心詢問:“池主任,需要來一支葡萄糖嗎?”
“沒事,不用。”她的面色不太好,牽起的笑容蘊着幾分慘淡。
離開手術室,沒來由的惴惴不安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她甚至能聽到心髒猛突失頻的節奏,以至于穿過走廊時,他人的問候被淡漠的屏蔽。
回到門診辦公室,池珏摸出蘇橋送給自己的糖果,指尖摩挲包裝袋發出暗啞的摩擦聲。
她,失了神。
只是一顆平平無奇的糖,因為某種說不清的在意而變得彌足珍貴,怎麽也舍不得撕開包裝塞進嘴裏嘗足滋味。
她轉眼看向顯示屏裏的時間,快下班了,可手機風平浪靜得讓人陷入到胡亂的猜疑裏。
那只‘小熊’像是飛去外太空失聯了一般。
當刑警很忙嗎?忙過了在手術臺前連軸轉的自己?
有半分不解,半分失落,半分期盼,在心口隐隐作祟。
*
暮色傍晚,早已過了下班時間,走廊裏不見問診的病人。
骨外科主任醫師辦公室門口。
身份欄裏綴着池珏的從醫履歷,那豐富到快要從介紹欄裏溢出的黑字,像是某種說服病人信任的勳章,羅列出這位骨外科聖手輝煌的前半生。
與此搭配的還有一張标準的半身照,只是池主任不茍言笑的面容,實在難以同仁善親和挂鈎。
蘇橋半耷着受傷的肩,她呆呆地矗立在門邊,只為了将池醫生的榮耀光輝銘入心底。
她是如此的優秀,優秀到令人望而怯步,蘇橋暗嘆着叩響了房門。
門內傳來一聲沒有溫度的‘請進’,惹得她有些後悔以如此狼狽的方式出現。
不過是如約而至罷了,為何滿心滿眼的都是兵荒馬亂?
“不好意思啊池醫生,讓你久等了。”
推門而入,蘇橋故作輕松的咧嘴大笑,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看上去沒那麽糟糕。
池珏循聲看向門口,滿懷期待的眼神又迅速沉溺在幽幽瞳眸裏,速度快到讓人無法捕捉隐匿的情緒。
在她的眼底,那張笑起來總是盈滿陽光的臉和血肉模糊的肩傷,襯出格格不入的辛酸。
蘇橋不知,她越是表現得雲淡風輕,端坐在椅子裏的池醫生神色越發陰郁。
辦公室裏的氣氛比屋外夜幕席卷的寒風還要蕭瑟,沉默釀出了尴尬。
池珏的目光沒在駭人的傷口上過多停留,轉而垂眸繼續敲着術後報告。
“這裏是骨外科,你應該去急診。”她的語氣很陌生,猶如給走錯門診的病人指明正确的方向,甚至懶得再次擡眼。
言下之意更多的是驅逐。
當然,她有足夠的理由生悶氣。
中午分開時,那交警小熊公仔還健氣滿滿,一個下午的時間就成了衣着破敗、傷痕累累的樣子,仿似自己心愛的洋娃娃受到了非人的虐待。
這不免讓她在意刑警工作的危險性。
蘇橋肩口的傷還沒有包紮,血水黏着衣服,稍稍扯動一下便又冒出一股股溫熱的腥潤。
她示好地坐到病患的位置上,笑說着:“都說生意最好的是醫院,永遠不愁門庭落雀的蕭條,都快過飯點了,那挂號的人還排着長龍,我這不來碰碰運氣嘛,看能不能借池醫生的面子走走後門。”
這無疑是蘇橋努力編造的托詞,她不想讓氣氛沉入海底,只能借着玩笑話讓一切變得輕松點。
奈何适得其反,池醫生的臉垮得更厲害了。
“非緊急特殊情況,我從不給插隊的面子,這是原則問題。”她手上敲鍵盤的速度比剛剛快了幾許,最後落下的空格鍵力度大了些,回彈的聲音稍顯沉悶。
“也是,遵守規則是基本原則。”蘇橋悻悻地站起身,忘了受傷的是左肩,她擡手撐住桌面又吃痛地跌了回去,“嘶...”
池珏聽到那聲吃痛的哼唧,表現得還是無動于衷,直到盼了一天的人走出門,方才塌下肩頭将蓄在胸口的悶氣洩出。
在手術室裏,那從心底剎過的慌張,難道是源于蘇橋出任務受傷造成的?
她開始懊惱自己的态度為什麽如此惡劣,對待受傷的‘小熊’她可以縫縫補補的,那不是自己最擅長的麽?
原來兵荒馬亂的從不是蘇橋一個人。
池珏慌忙起身跟了出去,步履帶起的風搖曳着她的褲擺,偷笑着她別扭的在意。
“蘇警官。”她的音量不大,但收不住的是害怕尋不到對方的一抹慌亂。
蘇橋護着肩傷一步三回頭,倒數了十多秒還真聽到了焦急的呼喚,便笑嘻嘻地轉身看去。
“到!”
啧,都傷成這副鬼樣子,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