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場修行
第55章 第五十五場修行
宋都只有一個将軍府, 寧樂從未去過，只聽說坐落在最為繁華的街市之上。
秦鳶是寧樂的偶像，她一直覺得, 秦鳶是宋國上下最強的将軍，憑什麽嫁人之後就要住進顧鳴的府邸之中。
雖說, 女子也有追求愛情的權利，但——她就是無法因為一些約定俗成的觀念, 感到些許義憤填膺。
但今日一見, 她着實覺得開了眼。
步飛聲站在寧樂身側, 目光也盯着屬于将軍府的牌匾, 他雖然極力隐藏情緒, 但語氣之中還是不免帶上一絲驚嘆的味道：“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也很震驚。”
寧樂目瞪口呆：“只能說, 不愧是女帝的江山嗎。”
步飛聲哈哈笑道：“确實如此。”
将軍府的牌匾就是将軍府, 并不帶任何姓氏，且巨大牌匾之下，有左右四扇大門。
四扇門已經足夠稀奇, 更稀奇的是, 左邊兩扇門上刻着顧, 右邊兩扇門上刻着秦。
秦顧二字, 不僅用一模一樣的顏色，還就連大小都是十分講究的一模一樣。
這四扇大門，自然是宋昭旻的手筆。
步飛聲說道：“聽說，這主意是黃梅公主想的, 兩個字是陛下親自刻的。”
寧樂緩緩豎起大拇指：“不愧是陛下。”
顧北舟自然對家門的事情習以為常, 這會兒見衆人驚訝神情，他才想起确實挺匪夷所思。
他站在兩個門中間, 費力張開雙臂，才正好能都碰到顧和秦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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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言簡意赅解釋前因後果。
顧鳴和秦鳶自然兩情相悅，但兩人成婚之前，他覺得秦鳶無論是功績還是實力，都在自己之上，他當然不會因為成婚，就逼迫她困在內宅之中。
他所喜歡的，就是騎着一匹白馬，持着一杆銀槍，在沙場上肆意殺敵的潇灑女人。
如若讓她日後只能困在四方庭院，還只能被喊做‘顧夫人’。
他從前不會往這個方面想，純粹是沒見過宋昭旻這樣的女人，也不認得以建功立業為第一目标的秦鳶，如今既然認識，當然不能視而不見。
将心比心，哪個男人都不會願意的事情，為何女人就非得樂見其成？
他喜歡秦鳶，自然要想法設法給她最想要的東西。
如若非得要她妥協，那這親要麽不結，要麽他入贅也成。
“哪有需要這麽極端？”
宋紫嫣笑眯眯地，便說出一個可能讓大家都覺得極端到‘大逆不道’的法子。
女帝自然一拍大腿，興奮說好。
顧鳴毫不吝啬對宋紫嫣的誇贊。
反倒是秦鳶有些許猶豫，她倒不想只被人喊‘顧夫人’，真心實意覺得，他們兩情相悅，反正橫豎都是惹人非議，不成婚也不是什麽大事。
女帝一拍桌子一錘定音，
“鳶啊，這婚不成也得成。”
起初，宋都之中總有人覺得，女帝這事做得太‘過’，就連秦鳶都覺得一個将軍府四扇大門，實在是太過高調。
一時之間，女帝的桌案之上，出現各種各樣彈劾秦鳶的折子。
後來怎麽着。
女帝最初一懊惱，覺得反對意見的，幹脆把九族的男人都株死算了，但這當然不實行的。
她還沒想到更為‘溫和’的處理法子呢，結果在所有人眼中的‘受害者’，顧鳴卻頭一個站了出來。
他什麽也沒多說，只是在上朝之時，當着衆大臣的面，将她的功績從頭到尾都報了一遍。
而後，他向來不茍言笑，但當時卻看向衆人，笑着說道，
“這還不夠一個‘秦’字嗎？”
文臣們，這這這，半天，竟然只能吐出一句，
“這，是在有悖綱常啊！”
女帝雙手輕輕拍了兩下座椅，竟然也哈哈笑道，
“雖說我現在還未成婚，但你們的意思是，我還得遵守夫為妻綱？”
大臣們自然不敢接這話。
且多年之後，竟然真給女帝找到一個，不在乎夫妻到底誰說了算，且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對前朝事務沒有任何興趣，只想待在後宮之中，替女帝操持宮內事務的男人。
再後來，有了步雲間的‘表率’，又有女帝願意給女性同等機會的政策，女主外男主內這個約定俗成的概念，也逐漸淡去。
步飛聲并不覺得着法子有什麽不好，但他每每到這裏來，都為一些事情感到發自內心的困惑：“确實公平公正，但每次客人都不知道從哪個門進。”
顧北舟搖頭道：“你是在藥宗待久了吧，這都是幾年前的煩惱，爹娘早想出法子了！”
桑行舟好奇問道：“我也好久沒來，你說的是什麽好玩法子？”
顧北舟清清嗓子。
他手掌拍拍左邊：“爹的客人從左邊進。”
他手掌拍拍右邊：“娘的客人從右邊進。”
桑行舟舉起手提問道：“如果是兩人共同的客人呢？”
顧北舟嘿嘿一笑，雙手手掌按在秦顧兩扇門中間位置，雙手用力使力，二字同時向裏頭折疊，他豎起大拇指道：“這是霸道門工匠特地設計的新款，公平公正，誰也不吃虧。”
幾人都覺得這門有意思得很，光是在門口開開合合，就玩了足足有一炷香時間。
要不是顧鳴聽見聲響，怕是他們能玩到秦鳶從宮裏回來，噼裏啪啦對着顧北舟一頓揍——他們大概半夜也不會消停。
他以前只是不茍言笑，如今對着自己的倒黴兒子多年，已經徹底變成一張苦瓜臉。
他站在門內，擡手按着太陽穴，頭疼道：“北舟，你已經不是小孩，怎還如此貪玩？”
顧北舟挺直腰板，眼睛亮亮晶晶，夾着嗓子喊我：“爹~我難道不應該永遠是爹娘手心最可愛的小寶貝嗎？”
顧鳴沉默片刻，說道：“你要不拿這話問問你娘呢？”
步飛聲逮到機會便陰陽道：“喲，小寶貝，你瞧瞧你爹這幅嫌棄表情。”
顧北舟心大無比，上前給了顧鳴一個熊抱，而後對着父親無奈的表情，他笑道：“爹，我就知道你是因為害羞，所以不想承認！”
他這人不懂什麽叫做适可而止，但極其容易被旁的事情吸引目光，見到顧鳴出現，他便沒什麽心思繼續玩門，帶着幾人直接入內。
他蹦跳幾步，回過身看着顧鳴問道：“爹爹爹，我想帶我的朋友參觀家裏，我們家有什麽不能去的地方嗎？”
當時，天真的顧鳴還沒有意識到，對待小孩，要比對待敵人更加嚴謹。
他做出一副好家長做派，說道：“別亂翻屋子裏東西就好。”
顧北舟連連點頭。
他在宋都之中只有太子一個朋友，宋長安從來都和幼稚不搭邊。
他呢，就差在臉上寫上幼稚二字，他早就想要幾個話本上的小夥伴，玩一些特殊的游戲。
他舉起雙手興奮道，
“好耶，我帶你們日探将軍府！”
桑行舟舉起雙手大聲道：“好耶！”
她雖然平時是高冷大師姐，但誰說高冷大師姐就不喜歡探險的？
步飛聲皺眉道：“樂樂，讓他們去玩些無聊的小孩游戲，不如我和你——”
他竟然敢說無聊幼稚？！
寧樂開始秋後算賬：“我和你什麽，和你繼續被騙嗎？”
步飛聲的笑容僵在臉上：“陛下都和你說啦？”
寧樂反問道：“不應該說嗎？”
步飛聲緊張道：“倒，倒也不是，就是我本來想親自告訴你的，真的。”
寧樂冷笑一聲。
桑行舟左顧右盼，說道：“我每次來的時候，我爹都前後左右跟着，煩死。”
寧樂目光灼灼盯着顧北舟：“我們去哪裏。”
顧北舟決定先從常規的地方開始：“花園，怎麽樣？”
顧家的花園又大又漂亮，其中還有不少只在宋宮見過的珍稀品種。
寧樂捏着葉子仔細端詳，問道：“這也是王夫培育的新型品種？”
顧北舟興趣缺缺道：“嗯，王夫特別寶貝他這些花花草草，所以他覺得大家也會很喜歡，逢年過節都愛送這些，花花綠綠的，看着頭疼。”
步飛聲鄙夷道：“這些植物不僅美觀，還能藥用，分明是你不懂欣賞。”
顧北舟在審美方面從不內耗自己，理直氣壯道：“你也不懂欣賞我的槍啊，我為什麽要欣賞你們的花花草草，步飛聲，你的雙标可沒法洗腦我。”
他手裏還捏着槍，手腕轉動，長槍輕輕松松在空中翻了一個圈。
桑行舟是個盡職的捧哏，啪啪鼓掌：“好槍法。”
顧北舟還是有點不大喜歡桑行舟，但聽他誇獎自己，還是很難不揚起嘴角：“那自然。”
步飛聲涼涼道：“你既然這麽不喜歡這花園，為什麽還帶我們來這裏？”
顧北舟神神秘秘道：“花草不要緊，要緊的是裏頭的假山！”
他快步走到幾人前頭，朝着手舞足蹈道：“你們瞧瞧，這就是宋國大戲班《賈嬛傳》全國巡演裏頭，孫答應和狂徒颠鸾倒鳳用過的假山，賣家介紹說，他拿到假山的時候，孫答應的赤色鴛鴦肚兜，還挂在山上呢。”
寧樂：？
可以，人确實有自己欣賞不了的東西。
步飛聲壓低聲音在寧樂耳邊拆臺道：“假的。”
傻子都知道不可能是真的。
哦不，傻子本人确實不知道。
寧樂覺得，自己确實應該多讓着顧北舟一點，畢竟人不應該與傻瓜論短長。
顧北舟介帶着他們逛完花園，又開始帶他們參觀屋子，從書房廚房兵器庫等等等，一個都不落下。
他打開書房暗格，小聲道，
“你們看，這是我爹和我偷偷藏的話本，要是給娘知道，定然罵我們亂花錢。”
他又打開另一邊暗格，嘀咕道，
“但我知道，娘其實也偷偷藏了好多書，哼。”
他翻開廚房最裏頭的稻草，嚴肅道，
“爹的私房錢就藏在這裏！”
他拉開兵器庫大門的瞬間，幾人都被銀光閃瞎了眼，
“将軍府的兵器庫，各種各樣的武器應有盡有。”
他拍拍胸脯，大方道，
“我們将軍府最是好客，喜歡什麽就帶走啊，歡迎下次再來。”
最重要的景點是，
“看，這是我爹娘的卧室！”
寧樂方才就覺得這孩子過于媽見打，這會覺得再這樣下去，他可能根本活不過今晚，出于善心正想阻止：“兩位将軍的卧室就——”
顧北舟哪管這些，推開房門就開始介紹。
他甚至還指着進門的小床小聲道：“寧樂你可能不知道，一般人家這地方都是給下人睡的，但娘不喜歡下人住在屋子裏。”
寧樂如此明目張膽窺探長輩隐私不太好，但終究忍不住揚起八卦之火：“仔細說說。”
桑行舟露出了然表情：“我懂，你爹睡的。”
顧北舟驚訝道：“你怎麽知道？沒錯，這床就是擺着給我爹用的，他和我娘吵架的時候，就只配睡在這裏。”
桑行舟擺擺手：“害，我爹娘卧室也這樣，爹三天兩頭被趕下床，但又覺得要是被外頭人知道，他堂堂魔尊竟然不能睡床，實在丢人，就在卧房裏放了小床。”
寧樂欲言又止，雙舟某些地方還真是相似呢。
步飛聲面無表情道：“難道在房間裏放小床，不算是昭告天下，你爹娘竟然分床睡嗎？”
顧北舟嚴肅搖頭道：“這哪能一樣？外頭使勁猜，但沒有證據不就是造謠嗎！”
桑行舟連連點頭：“對對對，我爹說，要是膽敢提出質疑，就去官府告他們诽謗！”
寧樂抽抽嘴角，震驚道：“可是，你們現在把這些都告訴我們了。”
顧北舟後知後覺道：“壞了，我只想着好朋友之間一定要分享秘密，忘了秘密洩露我會完蛋！”
他慌亂道：“你們可千萬別在外頭亂說！”
桑行舟倒是十分淡然，拍拍胸脯說道：“我肯定不會。”
步飛聲微笑道：“我嘴巴很嚴。”
寧樂可太知道，這家夥只要‘有利可圖’就必然不會保守秘密。
她看向兩個熊孩子的眼神之中，帶上一絲憐憫，她已經預料道，這兩個熊孩子屁股要變成四瓣的未來了。
當說時遲那時快。
秦鳶溫柔的聲音從幾人身後傳來：“舟舟啊，娘第一次知道你喜歡分享秘密，那娘今天，就讓你的朋友知道，你在家裏究竟過得是個什麽日子。”
顧北舟臉色一變，滑跪速度飛快，甚至跪下的時候，雙手還捧出一根藤條。
他嚴肅道：“娘，我朋友在呢，今天打輕一點。”
秦鳶歪歪腦袋，看向顧鳴的笑容愈發溫柔：“瞧瞧你的好兒子。”
顧鳴臉色一變，擡腿就想逃跑，但秦鳶的動作顯然更為靈巧。
總之，當夜将軍府之中，顧北舟‘別打了’的喊叫響徹整夜，至于顧鳴妻管嚴的稱號，在寧樂這裏算是徹底坐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