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場修行
第22章 第二十二場修行
寧樂翻窗上房一氣呵成。
她按耐下揭瓦丢進包廂砸人的沖動, 穿着一身水藍衣裳，站在樓頂之上吹着風。
所謂站得高看得遠，吹到的風也格外砭膚, 她覺得此刻的自己一定非常高冷呢。
所有高冷人士，應當都能對她此刻心中所想感同身受, 他們一定也會生出一種，現在所承受遭遇的, 根本不是這個年紀應該承受的感覺。
遇見一幫傻子胸口真的好痛。
這就是成長痛嗎？
她呼出一口長長的氣。
他問道,
“你打算怎麽辦？”
她搖搖頭,
“我也不知道。”
等等, 他是誰？！
是哪個倒黴玩意追上來, 破壞她心愛的寧靜？！
她猛地回頭，卻對上一雙與她如出一轍的紅眸。
魔族長老, 奚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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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是新出場兩章的倒黴玩意！
莫非，他想趁他們吃飯喝酒，把他們一網打盡？
這簡直堪比在對方出恭時候發起戰鬥, 下作！
她搞不懂他想做什麽, 只知道把手按在劍柄之上, 随時準備出劍總沒錯。
要是談不攏就直接劈死他, 再不行就是被他劈死。
很好寧樂，你可以的！
寧樂眯着眼睛，注視着他的雙眸滿是戒備。
“你覺得我來，是為了把下面那些蠢貨一鍋端？”他挑挑眉毛。
他怎麽知道她在想什麽？
她滿臉驚訝。
他向前一步, 嘴角噙着似有若無的笑意：“你的心思很好猜。”
她按在劍柄之上的拇指微微用力, 面無表情道：“那你就猜猜看，你這般裝*模樣, 我到底會不會害怕。”
“你不會。”他語氣篤定。
他雙手背在身後，揚揚下巴：“你是一個魔族，如何會懼怕戰鬥？”
又來了。
她根本不可能是魔族。
可即便她打心底覺得這不可能，但她的臉色，還是在霎時變得雪白。
她飛快否認道：“我不是魔族。”
“嗯，你不是魔族。”他語氣頗為敷衍。
他這樣随口回答，她心中沒由來的恐懼感反而更甚。
她咬牙道：“你別張口就來，有本事拿出證據！”
他挑挑眉毛，并沒順着她的意思，直接拿出更有力的證據，反倒又把問題抛回給她：“寧樂，你如實把我們相遇的事情告訴你了師傅，對吧？那有沒有覺得，他的反應有些許——古怪呢？”
被他說中了。
師傅方才的反應卻是很奇怪。
難道，她真的是魔族？
不對，她不可以相信奚溯的話。
雖說現在魔族已經不再被人喊人打，但她銘記聽蕭師姐所說的，
“世人都覺得魔族是因為殺人如麻，所以才恐怖，但實際上，只要經歷過當年一戰，都很清楚他們很少親自動手殺人，他們享受将你所在乎的一切一點一點毀掉，再逼瘋你的感覺，這才是魔族最可怕的地方。”
他想要毀掉她對宗門的信任。
她耷拉着眼皮，在心底一遍遍告誡自己，絕對不能輕信奚溯。
他雙手背在身後，似乎并不在乎她是否相信。
他語氣平淡：“寧樂，你不信我的話很正常，但這世上的東西但凡生出靈智，即便知道好奇心會害死他們，也很難不去尋求真相。”
寧仰着臉看向奚溯，一字一句說道：“這世上也并非所有白發紅瞳都是魔族，你莫非也要用‘氣味’，這樣不可靠的說法來說服我？”
“說服你？我更喜歡用事實說話。”
奚溯做了個請的手勢。
寧樂還想問他是什麽意思，但她腳底包間之中，屬于寧可詢問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樂樂，你在上頭嗎，趕緊下來，我們該回客棧休息去了。”
奚溯湊到她耳邊，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耳廓之上。
他低聲道：“告訴寧可，你在和我說話。”
她當然應該告訴師傅！
寧樂的喊叫幾乎溢出喉嚨，但不知怎麽的，她舌尖一卷，竟然止住話頭。
奚溯露出了然微笑。
他沒有傳說之中的三頭六臂，容貌也不醜陋，但就是讓寧樂覺得瘆得慌。
他擡起蒼白的手，像是白日一樣輕輕從空中落下，眼前空間便被劃出一道長長縫隙。
他半個身子走進裂縫之中，回頭道：“寧樂，什麽時候想明白，便什麽時候來魔界找我，我随時奉陪。”
空間突然被撕裂，自然會引發極大的動靜。
下頭的幾位高修沒道理察覺不到不對勁。
三位掌門臉色一變，拔劍的拔劍，拿藥的拿藥，就連最不擅長戰鬥的寧可，都拿出自己的法器舉在身前。
三人翻身上樓頂的速度極快，幾位小輩也馬不停蹄跟上。
寧可一改不靠譜表情，盯着黑洞之中，似乎特地他們出現，才慢慢吞吞隐去身形的背影。
他咬牙罵了一句髒話。
陳頌川滿臉氣急敗壞，一劍劈向裂縫，但縫隙消失的時間掐的十分之準，劍氣劃破長空，也只帶挂掉路面上的樹杈，他罵道：“*的，奚溯來做什麽？”
風禾緊抿雙唇，若有所思盯着奚溯離開方向。
宋長安是最慢爬到屋頂的，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左顧右盼，一臉疑惑問道：“奚溯是誰？”
顧北舟手捏着長槍，表情也不是很好看：“魔族長老。”
他看向寧樂，原本想要質問什麽，但話到嘴邊，不知怎麽卻改口變成：“你這什麽表情，受傷了？”
步飛聲按着寧樂雙肩，擔憂問道：“樂樂，可有受傷？”
寧樂搖搖頭：“沒有。”
她将探究目光落在寧可身上。
寧可一甩衣袖，這會總算是擺出一副，練芙蓉一直期待看見的，掌門應該有的靠譜模樣。
很可惜，練芙蓉現在并看不見。
他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樂樂，我們立刻回合歡宗。”
寧樂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師傅，張嘴想要問‘為什麽’，但腦海裏又莫名回想起方才奚溯的話來。
‘那有沒有覺得，他的反應有些許——古怪呢？’
他平時是絕對不會這樣的。
即便是早上，他也還有心思打哈哈繞過去。
他好像在害怕什麽，她肯定他不是怕奚溯。
他像是——在怕奚溯說什麽。
寧可見寧樂沒動，而是直勾勾盯着他。
他這才察覺到‘失态’，又露出和以前一樣的蠢兮兮笑容，拍拍寧樂的腦袋，和藹道：“樂樂發什麽呆，要是想繼續逛逛琉璃城，師傅下次再帶你來。”
她咽回疑問，話鋒一轉，問道：“師傅，我們不等海海師姐一起走嗎？”
寧可正想開口，風禾替他說道：“我覺着，她現在這個點不回消息，肯定是在忙什麽事情，你們還是別打擾她的好。”
陳頌川捂着嘴使勁咳嗽兩聲，擰着眉頭，一腳踹在寧可屁股上：“都怪你，把我家小寶都帶壞了！”
寧可瞬間崩了可靠掌門人設，捂着屁股怒罵道：“你當時送她來的時候，不知道我這裏是合歡宗啊？”
陳頌川咬牙：“你——”
寧可一副小人得志嘴臉：“我怎麽了？”
風禾面無表情，不客氣給兩人後腦勺兩拳頭，罵道：“給小輩看笑話呢？！”
小輩寧樂默默轉身：“我什麽都沒看到。”
嗯.........師傅還是原來那個師傅呢，剛才的‘古怪’大抵是她的錯覺，大概吧。
總之最後，有大事做的陳海海沒回合歡宗，反倒是一幫不相幹的人，趕都趕不走非要黏上來。
不相幹的人特指，宋長安和顧北舟。
三位掌門回到合歡宗，立刻進入掌門內室進行密談。
由于他們回到山上已經是三更天，師兄姐們早就已經睡下，寧樂只能被迫親自‘招待’幾位煩人精。
他們倒是興奮得很，非要半夜去山上晃悠。
由其是顧北舟，簡直像是鄉下來的顧姥姥，一個勁發出‘哇哦’‘天哪’‘好厲害’的贊嘆。
好煩，她要真是魔族，直接随性而為，能一劍劈死眼前這個人該多爽啊。
宋長安是個文雅的傻子，單手背在身後，另一只手拿着琉璃城買來的扇子，裝出一副潇灑公子哥模樣，搖頭晃腦吟道：“合歡山上合歡花，合歡花中合歡宗，三合界這個名字取得真好。”
顧北舟更像是個猴子，他張開雙臂在合歡花叢中上蹿下跳，就好像，他多年習武就是為了此刻展示自己的靈活一般。
他張開雙臂，用通俗的語言誇贊道：“合歡花真**好看。”
步飛聲雙手環胸，對兩人都分外嫌棄：“沒見過世面的東西。”
風臨江的沉默，在此時顯得他正常到格格不入。
但寧樂很肯定，他的正常也只是，讓他看起來像是個正常人罷了。
她沉盯着頭頂皎潔彎月，不知怎地又想到奚溯的白頭發，從而想起魔族。
她心亂如麻，只覺得眼前幾人實在吵鬧，便晃晃悠悠獨自來到合歡小竹林之中。
風臨江敏銳察覺到她的離開，便一言不發跟在身後。
寧樂走一步他也走一步，直到深入無人竹林之中。
風臨江開口說道：“寧師妹，你在煩惱什麽。”
她早就知道他跟來，這會自然沒什麽好驚訝的，嘀咕道：“我說我沒在煩惱什麽，你信不信？”
他這人向來耿直，絕對不會說謊，他回道：“不信。”
她确實想找個人談談，他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嘴嚴，要不，就他了？
她張張嘴，愈發愁眉苦臉。
風臨江見她不開口，難得主動問道：“寧師妹，奚溯和你說了什麽？”
“他說...........”
她沉默半天，怎麽也沒法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
如若‘你是個魔族’這話是顧北舟說的，她絕對能反手一巴掌打回去，畢竟他就是個不長眼的笨蛋。
但奚溯顯然不是。
“他說你是魔族。”風臨江篤定道。
她動動嘴唇，苦笑道：“是啊。”
風臨江斟酌片刻，認真道：“寧師妹，魔族向來喜歡玩弄人心，無論他說了什麽，你都不該輕信。”
她擡眸問道：“風師兄，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不覺得我是個魔族嗎？”
風臨江不假思索道：“不覺得。”
寧樂焦急問道：“為什麽？”
風臨江說道：“因為寧師妹不像是個魔族。”
她用手指卷起白發，擡起紅眸，語氣有些遲疑：“我天生白發紅瞳，如何不像？”
風臨江說道：“兔妖多出白發紅瞳，仙門中白發數不勝數，人族之中也有罕見紅瞳，所以，我認為并不能因為外貌，就斷定你是魔族。”
風臨江擡手按在她的肩膀之上，認真道：“寧師妹，你就是你。”
她快速眨了兩下眼。
是啊，無論奚溯說什麽。
她就是合歡宗寧樂，這一點絕對沒錯。
風臨江點點頭，說道：“但如若你心中依舊有必須解答的疑慮，去求證便是。”
寧樂問道：“如若求證的過程會遇到危險呢？”
風臨江歪歪腦袋，飛快抽出長劍朝寧樂揮去，她動作比質問更快，單手出劍側身格擋長劍。
她睜圓眼睛看着他，似是要得到一個合理的答案。
他露出一個極為罕見的笑容：“師妹的劍術不差，若有危險——砍回去便是。”
她手握劍柄，嘴角忍不住揚起：“好像是這個道理。”
他望着寧樂認真道，
“人只要活着就伴必然承擔下一瞬會死亡的風險，于我們仙門中人而言，兇險萬分的結丹只是一個開始。”
寧樂嘟囔道：“每每提升境界，必然伴随着死亡風險，只有毅力堅定熬過去，方能真正悟道。”
風臨江點點頭：“常言道，越是艱難處，越是修心時*，寧師妹，師傅說，想要領悟真正的劍意，必得先修心。”
他将手按在胸口之上，一字一句說道：“至于其中伴随風險，反倒會促使你的成長，不要害怕死亡，你從不覺得你是需要被呵護在手心的弱者。”
風臨江說的半點沒錯。
她從不覺得自己需要被呵護在手心的弱者。
奚溯想要殺了她，或是囚禁她，她就不能砍回去，然後和他說‘不’嗎？
砍不過就是一個死，若是沒死，她卡着的境界指不定能突破呢。
寧樂目光灼灼：“多謝風師兄解惑。”
風臨江點點頭，嚴肅道：“我們日後會結成道侶，幫助寧師妹是應當的。”
寧樂：.........
風師兄，你還是把她的感動還回來吧，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寧樂在心裏默念三遍‘修心’，方才壓下砍死風臨江的沖動。
真糟糕啊，即便成為最強劍修，也沒法見誰不爽就砍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