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第 18 章
信息發出去之後。
傅淮他們三人探着腦袋, 一起緊緊盯住了放在桌子中央的手機屏幕。
一秒,兩秒,三秒……
周閱很快就耐心耗盡。
他轉過頭去, 問了傅淮一句:“淮哥,你之前不是說,嫂子平時都是秒回你微信的嗎?”
“那肯定的……”傅淮說着,一時有些心虛。
但突然間, 他似乎又找到了理由, 擡起頭說道:“我現在這不是陳楊嗎?”
“哦,也對。”周閱這才反應過來。
“他之前都秒回我, 但他不秒回陳楊。”傅淮說着,頓時又得意了起來,“區別這不就出來了嗎?”
然而,傅淮這句話話音才剛落下,放在桌子正中央的手機猛地震動了起來。
“嘿, 這也挺快啊!”周閱下意識脫口而出道。
又頓時被傅淮擡手敲了一下腦袋。
“哦哦哦,我不是這個意思。”周閱頓時反應了過來,為自己剛剛的話語辯解道, “我是說,和您老比,那可是差得遠了。”
“嫂子他肯定會嚴詞拒絕陳楊的。”在傅淮的眼神威壓之下, 周閱忙這麽肯定地說道。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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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淮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擡手拿起了剛剛震動完的手機。
點開對話框, 只見對面的黎書回了一句:“你今天有空?”
黎書剛從實驗室回來,可能是前幾天被海風一吹, 腦袋似乎有些發暈發脹。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只一眼看到陳楊的頭像和名字, 也沒怎麽注意到前面的幾句聊天記錄其實是傅淮的。
至于那句帶着些輕佻的“晚上出來玩啊”,黎書姑且把他當成了陳楊那樣的年輕人喜歡用的聊天方式。
雖然黎書也并沒有比他大幾歲,但他畢竟跳過級,現在也已經讀研,總感覺陳楊似乎比他小了許多。
想着之前自己說過要把靠墊給他的,但中途卻被傅淮強行給搶走了,到現在都不肯撒手。
但其實這靠墊本來确實是想送給傅淮的,只是覺得他用不上。
現在傅淮既然用上了,而且還像個寶貝一樣一天到晚都在用着,那就留給他用吧。
不過,黎書之前已經和陳楊說過要把東西給他,說出去的話不能不算數,所以,黎書準備再給陳楊買一個送過去。
既然傅淮這個用慣了高級進口産品的大少爺都整天在用,雖然黎書還并沒有用過這個靠墊,但他估計應該還挺好用的,而且也不算貴,看來性價比很高,最近陳楊天天在宿舍裏刷題,也正好可以用得上。
所以,見陳楊問他晚上出不出來玩,黎書下意識覺得陳楊今晚應該有空,正好可以和他吃個上次沒能一起吃上的飯,再順便把新買的靠墊給他帶過去。
黎書這句回複發過來後,這邊的傅淮和張延周閱幾人頓時面面相觑。
周閱先是瞪大了眼睛:“卧槽,有情況!”
傅淮頓時愣了。
他定定地盯着手機屏幕,一時也不知道作何反應。
這時,一旁的張延已經先行拿過手機,伸手幫他回複道:“當然了,在哪兒見?”
那邊也很快回複:“老地方吧。”
老地方?
傅淮原本愣住的身形一瞬間“噌”的站起。
又是這個老地方!
傅淮還記得,之前黎書不小心誤發信息給他的時候,發過來的話裏面,說的就是這個老地方見!
看來,這地兒它還是個老巢啊!
所以,傅淮一瞬間突然頓悟了。
原來,之前黎書誤發信息給他,原本要發給的那個人,就是陳楊!
傅淮頓時一個伸手,把手機從張延手裏奪過,擡手直接打字道:“老地方在哪裏?”
随後,頓時被一旁的張延一把拉住:“等等!”
“你這麽說不就全都暴露了嗎?”
“但——”
好像也是啊。
黎書以為對面是陳楊,但如果是陳楊的話,他們約好的老巢,陳楊怎麽可能會不知道在哪裏?
然而這時,等傅淮再次拿起手機時,幾分鐘過去,已經沒有辦法再撤回了。
對面這時似乎也已經知道了他的暴露。
其實,光是換個頭像和名字,只是一般人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乍一看會被迷惑,但只要仔細往前翻翻之前的聊天記錄,或是點進朋友圈裏去看一眼,馬上就什麽都知道了。
傅淮這次只是簡單地換了個和陳楊一樣的名字和頭像,其他什麽都沒有變,像黎書這麽敏銳的人,肯定很快就會發現。
這麽想着,傅淮頓時背後一涼。
黎書要是發現了自己背後這麽搞小動作詐他,他會生氣嗎?
但很快,傅淮再又一想。
發現就發現。
他不也一樣發現了黎書的小秘密嗎?
他自己還生氣呢!
黎書和陳楊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
其實,黎書倒是沒有發現傅淮的這個小動作。
如果換做是平時,一向異常敏銳的他或許早就已經發現了,但今天,黎書在實驗室就感覺有些不太舒服,回到家後,他先是去廚房喝了一杯熱水,喝完感覺腦袋依舊暈暈的有些難受。
這是一種黎書小時候很熟悉的感覺。
他發燒了。
小時候在黎家,陰暗的房間裏,每次他發燒,難受的時候都會蹲在一個小角落裏,喝點兒水,然後等待着自己的身體默默地恢複。
喝完水之後,黎書也不太記得自己剛剛回複了些什麽。
手機掉落在一旁,黎書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腦袋,習慣性地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抱着膝蓋在角落裏蹲坐了下來。
酒吧裏。
傅淮仰着腦袋往嘴裏大灌了一口酒,人聲嘈雜中,他不知怎麽,突然想起了前幾天在這裏算的塔羅。
他抽出來一張月亮牌。
塔羅師告訴他,月亮牌代表欺騙。
傅淮突然想起那他塔羅師似乎還問過她,要不要深入幫他看看他到底是什麽問題。
但那天他直接回絕了。
傅淮探出頭去,朝着那他塔羅師坐的位置看了過去。
那個位置,早已有別的不認識的人落座。
傅淮這才反應過來,那是個有名的塔羅師,客戶排着長隊,平時忙得很,此時應該已經去了國外,早已經不在這邊了。
傅淮回過神,又繼續給自己灌了一大口酒。
“你這樣喝沒事嗎?”一旁的張延突然問道。
“沒事。”傅淮搖頭。
他又不是黎書,稍微喝一點兒就臉頰泛紅。
“那嫂子不會說你嗎?”周閱這時也發話道。
“他都跟別人出去了,哪裏還管得了我!”傅淮擡起頭猛地一口,把杯子裏剩下的酒直接給幹了,開口說道,“這樣挺好,我不回去了他都不知道!”
“來,老板。”喝完,傅淮招了招手道,“再開一瓶!”
等到又開一瓶,傅淮低頭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手機。
還真是什麽動靜都沒有。
真不沒管他了?
傅淮抄起酒杯大灌一口,随即便站起身來。
“怎麽?”一旁的周閱問道,“不繼續了?”
“我得回家去。”傅淮一邊起身,一邊悶聲悶氣地開口說道,“這倆人都已經樂不思蜀了,我再不回去,家都被人給偷了!”
這次傅淮學聰明了。
他喝了酒不能開車,怕到時候又打不到車,早就喊了司機提前過來酒吧門口等待。
等到一出酒吧,傅淮“噌”的打開車門上了車,開口對司機說道:“快快快,快回家!”
“好嘞。”司機在傅家工作多年,很是專業,一句話也都不多問,一腳油門直接開出了二裏地。
很快回到家裏。
傅淮一進門,看見了一片黑漆漆的別墅內部。
沒人嗎?
黎書和那個什麽陳楊一起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
傅淮大步朝着屋裏走去,正準備拿出手機,給黎書打個電話過去。
只允許黎書管自己,他就不能管黎書了嗎?
他們是合法關系,當然可以互相管了!
傅淮這麽想着。
然而,他才剛把手機從口袋裏掏出來,突然聽見屋裏的一角,似乎傳來了一陣動靜。
有人在家嗎?
那怎麽都沒有開燈?
難道是……小偷?
怎麽回事?他每年都交這麽貴的物業費,這物業是幹什麽吃的?這點事都管不好,家裏竟然還能進小偷?
幸好今天是他先回來了,要是黎書一個人在家怎麽辦?他這麽瘦弱,能打得過小偷嗎?
傅淮頓時一陣怒意。
看來,得找個時間好好和物業公司理論一番了。
随後,傅淮頓時屏住呼吸,貓着腰,循着動靜,偷偷地朝着聲音的來源緩緩地一步步走去。
初步判斷,這動靜應該是在洗手間那邊。
傅淮随手摸了根放在客廳裏做展覽的棒球杆,一個閃身,直接往洗手間那邊走去。
等到走近,傅淮這才發現,洗手間這邊也不是全黑的,有一點小小的亮光。
是這裏面的小地燈開着。
洗手間裏面有人。
但不是小偷。
傅淮借着小地燈的微光,傅淮看見,黎書抱着膝蓋,整個人都縮在小角落裏,把頭埋在了膝蓋裏面。
一個十分防禦性的姿勢。
洗手間裏面,并沒有別人。
怎麽回事?
傅淮急忙“啪”的一下,擡手按亮了開關。
一瞬間,燈光大亮。
傅淮這才看清楚,縮在角落裏的黎書臉色有些潮紅,沒有被手臂遮擋住的地方可以看見,他微微皺着眉頭,好似一副很難受的樣子。
“你怎麽了?”傅淮被吓了一跳。
他忙伸手去扶。
而這麽一伸手,一接觸到黎書的皮膚。傅淮頓時只有一個感覺——好燙!
他發燒了!
所以說,剛剛黎書一直沒有反應,是因為發燒難受睡過去了,而他自己竟然在外面這麽久都沒有回來!
傅淮頓時一陣懊惱和自責。
但急歸急,傅淮這個大少爺從來都沒有處理過這樣的突發狀況,手忙腳亂之下,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能急匆匆地掏出手機給家庭醫生打了個電話讓他過來。
大晚上的,醫生過來也需要一點時間。
傅淮再次伸手,想把黎書扶起來讓他躺在床上。
正要一伸手把黎書給搬起來的時候,傅淮這才發現,黎書這人,不愧是實驗室級別的潔癖加強迫症,回到家不管發沒發燒也都要先去洗澡。
黎書大概是洗完澡覺得更不舒服了,所以直接在浴室角落蹲下想要緩一緩,誰知就這麽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他身上已經洗完澡換上了幹爽的棉質睡衣,大概是發燒覺得有些熱,從前一向扣到最上方的領口似乎被無意間扒拉開了兩粒扣子。
衣領耷拉了下來,從傅淮這個角度看過去,可以看見因為發燒泛着粉色的鎖骨和指尖。
傅淮一滞,強迫自己轉開了視線。
随後,他拎起黎書的一只手臂,把他往自己肩上挂,想要整個人把他給搬起來。
誰知這麽一挂,黎書不知怎麽,下巴突然蹭上了傅淮的肩窩。
傅淮頓時手腳該怎麽放都不知道了,他小心翼翼地轉開頭去看向黎書,這才發現,黎書應該是睡熟了沒什麽意識,腦袋下垂,整個人都無力地挂在了傅淮身上。
沒醒就好。
傅淮另一只手下意識環住了他,用力把他往上一擡。
随後,他有些不自在地別開臉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發燒的黎書傳染,傅淮的耳根處,也逐漸泛起了紅。
這會兒,傅淮突然十分不應景的,又想起了陳楊。
他腳步微微頓了頓,随後側過頭,在黎書耳邊說了一句:“你看,你都抱我了,還抱着不撒手,我現在渾身上下都被你給碰過了,你可得要對我負責啊。”
睡夢中,黎書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麽,模模糊糊地“嗯”了一聲。
傅淮把黎書搬到卧室,仔細在床上放平,又趕緊掏出手機,給那前面那句話錄了個音。
“哎,這就算答應了。”傅淮點了點頭說道。
突然被從洗手間挪到了卧室,身上蓋上了暖和的被子。
黎書在夢裏,突然間回到了十三年前的夏日。
那是個暖融融的夏日午後。
實驗室裏,爸爸媽媽,實驗室的前輩,還有陳午大哥哥都在。
混雜着近日的記憶,黎書看見長大後的自己穿着白大褂,也和他們一起站在實驗室裏。
“我進實驗室了。”黎書有些高興,想要告訴他們這個已然實現了的願望。
“但我不知道然後該要怎麽做。”黎書忽然又有些悲傷。
他遇到了他悟不透的問題,他突然有些看不到以後的方向。
以前小時候,爸爸媽媽在忙,他有什麽問題,都是去問陳午哥哥的。
在黎書的印象裏,大哥哥什麽都懂,什麽難題都能給他細心地講明白。
所以,現在遇到的這個問題,他好想讓陳午哥哥教教他,他到底該要怎麽做。
“陳午……哥哥。”
黎書的嘴唇微微都動了動。
醫生還在路上。
此時,按着醫生在電話裏的要求,蹲在床邊仔細守着黎書的傅淮一瞬間瞪大了眼睛。
傅淮:“?!”
傅淮頓時如臨大敵:“你在叫誰?”
“陳什麽?陳楊?”
說着,他下意識一把拽住了黎書的手腕。
“叮咚——”
門鈴乍然響起。
家庭醫生來了。
“來來來,趕緊進來!”傅淮忙把醫生往屋裏領去。
算了。
傅淮默默安慰自己道。
他不能跟一個病人計較,等黎書身體恢複了再找他算賬。
醫生在幫黎書仔細檢查過之後,确認只是普通的感冒,挂個水差不多就能好。
“沒事就好。”傅淮頓時松了一口氣。
他伸手,幫黎書掖了掖剛剛因為檢查而掀開的被角,又拿起一旁的紙巾,幫他輕輕擦去了額頭上微微滲出的汗珠。
手背處突然傳來一陣涼意。
藥物進入身體,黎書突然感覺渾身上下頓時舒服了不少。
睡夢中,他微微動了動身子,突然間迷迷糊糊地聞到了熟悉的他們實驗室裏最新成品藥的味道。
黎書想起,他之前一直悟不透的——
這些藥,致使他父母出事的黎家人在使用。
趙钰在用,惡行累累的人們在用。
而眼前這個湊在他身前的忙上忙下的人——
意識似乎稍稍清明了一些。
黎書突然湊近,在面前那人的脖頸之間淺淺地嗅了一下。
哦,傅淮也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