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08章 第 8 章
傅淮腦袋裏的警報聲頓時尖銳地響起。
面前的黎書和平日裏穿寬松家居服或是白大褂時都不太一樣,剪裁合身的正裝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了他清瘦但挺拔的身形。
距離很近,周圍原本屬于傅淮自身的氣息突然間被黎書入侵,傅淮這才發覺,除了黎書身上平時自帶的冰冷的實驗室的味道,其實還隐隐帶着一股幹淨的皂香。
傅淮一瞬間仿佛被他的氣息包圍。
太近了!
傅淮稍一垂眼,就能看見黎書微收的腰身,線條流暢,很細,像是能被他一只手就握住。
他慌忙移開了雙眼,視線劃過黎書的唇角。
黎書似乎剛喝了水,唇上濕潤潤的,傅淮忍不住又想起第一次見黎書時他喝完水,慢條斯理拿起紙巾輕輕按在唇上擦嘴。
此時近距離看,傅淮忍不住想象,紙巾在他唇上輕輕按壓後,應該會很快回彈,并留下泛紅的印記。
傅淮撇開腦袋,耳根發熱,忍不住想要後退。
什麽意思?
黎書在他生日這天穿得這麽好看湊近,是想要勾引他嗎?
不行!不能中了他的計!
不然以後,他就徹底喪失自由,天天就得被他給管着了!
傅淮心中頓時警鈴大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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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要強行退開,一轉頭,卻發現黎書只是稍稍湊近了些,一只手很快就越過了他,拿了一份擺在他後面托盤上的甜點。
拿完後,當即就後退了一步。
傅淮一愣。
就這樣?
不繼續了?
傅淮下意識地轉頭去看。
一擡眼,才發現黎書拿完甜點後,突然轉開了視線,似乎盯着別處看了過去。
在看什麽?
傅淮順着他的眼神望了過去。
随後,他就望見——
在大廳的轉角處,站着一個拿着托盤穿着制服的男服務生。
不愧是花大價錢請來的,服務生個高腿長,拿着托盤站得筆直,制服在他身上得到完美展示,堪比男模。
黎書剛剛在看他?
什麽眼光?
傅淮當即一挺身,上前一步挺起腰背站直,擋住了黎書看向那邊的視線。
他比那男模高,身材也比那男模好,黎書放着這麽近距離的他不看,去看那邊的服務生幹什麽?
他才是今天生日宴的主角好不好!
傅淮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今早随手挑的衣服,想着一會兒是不是得去換一套更凸顯身材的衣服來。
“你倆在這兒呢?”
有人從一旁走了過來,黎書擡眼一看,應該是傅家的親戚,黎書不太熟,只在之前的訂婚宴上見過一次。
“兩人相處得怎麽樣啊?”那人笑着和他們打了一句招呼,“傅淮最近看着好像長大不少。”
黎書笑着應了一句:“挺好的。”
傅淮頓時轉頭看了過去。
哪裏挺好了?他剛剛明明還在看別人!
傅淮正不滿地嘀咕着,一旁的黎書一伸手,把剛剛拿的甜點遞給了傅淮。
傅淮又是一愣。
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
一轉頭才發現,是傅老爺子從大門口走了進來,一擡眼朝這邊看了過來。
傅淮突然福至心靈。
他似乎終于理解了黎書把甜點遞給他,和剛剛小聲跟他說的“幫個忙”什麽意思。
是想讓他一起演一對恩愛的小夫妻?
傅淮突然想起,小時候他父母聯姻,一開始在人多是地方似乎也這樣演,演的時間長了,兩個人都演不下去了,後來就放飛自我各自帶人來宴會了。
見傅淮站在原地,似乎并沒有要伸手接甜點的意思,黎書正要收回。
但突然——傅淮猝不及防湊近,一手接過甜點,用勺子挖了一小塊,就要往黎書的嘴裏送去。
黎書一愣,下意識地往後一避。
但傅淮眼疾手快,一伸手攬住他的後背不讓他後退,又湊近一步:“不是說要演嗎?”
黎書一偏頭,發現黎家夫婦正朝着這邊看了過來。
是得要演。
随即,黎書微微一笑,湊近了些,低頭吃下了傅淮遞上來的那一小勺甜品,嘴角上微微沾了些奶油。
黎家夫婦滿意點頭笑了。
傅淮的視線在黎書沾着奶油的唇角處停留了一瞬。
應該很甜,他這麽想着。
但傅淮再一定睛,突然發現面前的黎書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正轉頭朝着什麽看去。
這個時候還要分心?
“看什麽?”傅淮不滿地開口,随着黎書的視線看去。
又在看那個男服務生?
這人有什麽好看的?
不就是個兒高點,穿着制服嗎?
他穿着的話,肯定比那人好看。
傅淮不知怎麽想的,上前一步湊得更近,正要開口在黎書耳邊說話。
恰好這時,黎書轉回了頭。
他的唇角,不經意間擦過傅淮的臉側。
輕描淡寫的一下,傅淮的側臉上,頓時也沾上了些奶油。
傅淮的手猛地一抖,耳根迅速染上了一層薄紅。
他這才發現,黎書此刻,似乎還抓着他的手腕。
手腕上,兩人皮膚接觸的那一塊地方,似乎正在逐漸發熱發燙。
傅淮渾身緊繃,他張了張口,也不知道是要呼吸,還是想要說些什麽。
這時,黎家夫婦大概是和別人聊天,已經走到了大廳的另一邊,應該是看不見這裏了。
黎書原本抓着傅淮的手一瞬間松開。
似乎想到了什麽,黎書很快轉頭朝着另一邊走去。
“哎……”
傅淮被一個人留在了原地,頓時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這個直接抛下他無情離去的人。
黎書的背影越走越遠,就連頭都沒有回過一次。
他這是什麽意思?!
轉彎走出大廳,黎書停下腳步,從口袋裏摸出藥片吞了下去。
他平時不吃甜食。
剛剛吃了傅淮遞上來的那一口甜點,黎書感覺胃裏有些不太舒服,吃過藥後才稍稍好了一些。
走了幾步之後,他臉上的蒼白才又漸漸隐去。
看着就連走廊都被布置得十分豪華的生日宴裏,黎書不知怎麽,突然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一幕。
黎書其實從小皮膚就白,小時候來了黎家後,常年住在照不到陽光陰冷的小房間裏,皮膚就更顯得蒼白透明。
大概是某天突然降溫,住在陰冷照不見陽光的房間裏的黎書突然感冒,發起了燒。
黎書不想麻煩黎家夫婦,他們也基本不會管來他,他就這麽一直忍着,以為還像以前那樣自己會好。
但沒想到這次比較嚴重,燒到第三天的時候,實在太難受了,黎書終于沒有力氣了。
他打開房門,從房間裏跑了出來,在外面找不到人,只能跑去問家裏的阿姨有沒有退燒藥。
家裏的阿姨見平日裏黎家夫婦根本不管他,就也識相地看眼色不理他,随手就打發了他。
小小的黎書只能一路找到了廚房,想去裏面給自己燒一杯熱水喝。
但那天,黎家似乎正在舉辦宴會。
廚房裏面的人來來去去忙碌着,都讓他不要進來搗亂。
黎書燒得暈乎乎的,擡眼望去,朦朦胧胧朝外面看去,宴會大廳裏大家說着笑着,觥籌交錯,滿滿一走廊的食物糕點放在一旁做裝飾,但吃的人并不多,最後都是要被扔掉的。
而他,只是想要一杯熱水。
就這麽踉踉跄跄地走着,黎書突然碰到了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似乎是來參加宴會的。
看着黎書燒得通紅的臉色,他好像有些無措,焦急地問他怎麽了。
黎書燒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說的,只記得那人很快找來了藥遞給他,還又塞給了他一個精致漂亮的小蛋糕。
“吃了甜甜的蛋糕,很快就能好起來了!”
黎書模模糊糊記得,自己拿了藥跑回了他的小房間,就着冷水喝了下去。
吃了藥有些犯困,那時候小小的黎書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他剛剛好像忘了跟那個人說謝謝,也忘了問他叫什麽。
也不知道之後該怎麽找到他,向他表示感謝。
想着想着,黎書就這麽睡了過去。
出了一身汗,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
慶幸的是,燒總算是退下去了。
黎書一睜眼,看見了一旁小桌上放着的那個精致的小蛋糕。
昨天燒得暈暈乎乎,黎書只能記得一張模糊的臉,似乎笑着對他說:“吃了甜甜的蛋糕,很快就能好起來了!”
小蛋糕沒有放冰箱,奶油耷拉了些,看上去已經有些壞了。
但黎書想着昨天的那人,還是一口一口用勺子挖着全都吃完了。
或許是病才剛好免疫力不太好,也不知道為什麽,後來黎書只要吃甜的,胃就會有些不太舒服。
不過還行,問題不算太大。
吃過藥後,黎書想着,生日宴沒他什麽事了,他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而剛一轉頭,他看到傅老爺子朝着他這邊走了過來。
老爺子看到黎書很是激動,拉着他的手就說傅淮這些天确實比以前好太多了,進步很大,說自己非常感謝他,拉着他就要過去主桌那邊坐。
老爺子太過熱情,黎書也不好推脫。
走到那邊時,傅淮正和張延周閱他們在那邊坐下。
看見老爺子過來,幾人站起來正要和老爺子打招呼,老爺子笑笑讓他們坐下,又拉過黎書讓他坐傅淮邊上。
見黎書和老爺子一起走過來,傅淮頓時轉頭盯着他看,似是在判斷他是不是向老爺子告了什麽狀。
黎書一轉頭對上傅淮的眼神,還以為他不想自己坐在他邊上。
黎書還沒來得及有什麽動作,幾天沒見的舒許不知什麽時候突然出現,趁這些人還沒有坐下,他迅速一閃身溜到了傅淮身邊,想要在他旁邊坐下。
傅淮頓時應激般瞪大了眼睛。
這人什麽時候來的?他是怎麽進來的?
傅淮往邊上一避,下意識開口想讓他滾。
但老爺子還在一旁看着,這樣粗魯的話他不能開口。
傅淮頓時轉頭看向了黎書。
有人要坐你位置,你快把他趕走啊!
傅淮在心裏這麽吶喊道。
一旁的張延和周閱也不知道舒許是怎麽進來的,一時都緊張地看向一旁黎書的反應。
而讓所有人都驚訝的是——
黎書沒有說話,直接一臉平靜往旁邊讓了讓。
一旁的傅淮又再一次瞪大了眼睛。
大腦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伸手拽住了黎書:“去哪兒啊?你飯還沒吃呢!”
黎書被傅淮拽着,又被順勢按在了傅淮旁邊的座位上坐下。
被擠到一邊的舒許睜大眼睛,眼眶漸漸紅了。
他默默盯着黎書看去。
黎書修長冷白的手指正拿着杯子,但舒許突然發現,黎書的手指上光禿禿的,什麽戒指也沒有戴。
舒許一垂眼,突然拿出了一塊玉石,擡眼看向了一旁的傅老爺子:“聽我父母說,這是傅家當年給舒家的,現在……要不還是還給您吧”
老爺子眼皮一擡,笑了笑,說道:“拿着吧,這本來就是你父母留給你的。”
“你大概是記錯了吧,這塊玉傅家當年只是臨時幫舒家拍下的而已,這本就不是傅家的東西。”老爺子說着,似是恍然間想起了什麽,“你不說我倒是忘了,傅淮他奶奶,确實是留了玉。”
說着,老爺子一伸手,邊上就有一人遞上來一個盒子。
老爺子接過,轉手就遞給了黎書。
“不不——”黎書忙擡手拒絕。
這玉光看盒子就知道有多貴重,而且還是附近傳下來的,大概是要給傅淮真正的配偶的。
他只是簽了三年的協議而已,他不能拿這個。
“收下吧。”老爺子笑着拍了拍黎書的肩說道,“不管怎麽說,傅淮現在有了這麽大的進步,我都得要好好感謝你。”
老爺子都這麽說了,現場還有這麽多人在,黎書也沒能再拒絕。
不過,在宴會結束,衆人都走了之後。
黎書叫住傅淮,把老爺子今天給他的這塊玉還給了傅淮。
“老爺子給你的你就拿着。”傅淮說道,“家裏還多着呢。”
“不,這太貴重了。”黎書搖頭說道,“而且,這是你奶奶留給你将來的妻子的,我不能收。”
“什麽?”傅淮愣了,“你不就是我……”
黎書他什麽意思?
他們兩個難道不就是這麽個關系嗎?
“我們以後也不一定……”黎書繼續說道。
話還沒說完,傅淮瞪大眼睛,“噌”的一下站起身來,不可置信的開口道:“宴會上你才剛輕薄了我呢,這才過去不到半天,你就不認賬了?”
“啊?”
他這麽一說,黎書也被他給說愣了。
看見黎書一臉空白的表情,傅淮更生氣了:“我初吻都被你給騙走了,你不負責了?”
“什麽?”
這下,黎書就更糊塗了。
什麽初吻?
片刻,他才似乎想起,之前在宴會上,兩人輕描淡寫的相觸。
不過,黎書依舊不解。
這只是不小心碰到而已,怎麽就成初吻了?
但黎書依舊有些驚訝。
他怎麽也沒想到,這竟然是傅淮初吻?
怎麽也看着不像啊。
-
一天過去了,傅淮仍依舊在生氣中。
原本聽黎書的話已經定下來的一周去三天公司,他今天也直接就給翹了。
張延和周閱約他也沒能把他給約出來,兩人直接就找上了門來。
傅家別墅內。
傅淮坐在靠窗的吧臺上,正在給自己面前的杯子裏倒酒。
張延和周閱到的時候,傅淮正靠在窗臺邊上拿着杯子往嘴裏灌。
周閱下意識一縮脖子,趕緊轉頭往屋子周圍四處看去:“嫂子允許你這麽喝嗎?”
“不管他!”傅淮一拍桌子,但在張延和周閱兩人一臉不信的眼神中,又讪讪地收回了手,“他出去了。”
“我就說嘛。”周閱松了一口氣道,“他在你不可能這麽放肆。”
“喝的什麽呀。”張延上前一步,在傅淮邊上坐下,“心情不好啊?”
“估計是天天得去公司煩的吧。”周閱也拉開椅子坐下,在一旁說道,“還好我還有個哥在,這事兒輪不到我。”
“特調是吧。”張延喝了一口,“還挺不錯的,和我們那天酒吧喝的那個差不多,都挺好喝的。”
“昨天宴會沒用完的。”傅淮說了一句,“黎書說不能浪費。”
“對,就是昨天那個。”周閱點頭說道,“這都看不出來是酒,我還以為是飲料呢,還好昨天黎書給我攔住了。”
周閱最近感冒,吃飯前拿出感冒藥,想随手找個飲料吞下去。
手剛碰到杯子,就被一旁的黎書給拽住了。
周閱疑惑地擡眼看他,還以為黎書現在已經不滿足于單管一個傅淮,開始逐漸要管起傅淮身邊的朋友來了。
但沒想到的是,黎書只是指了指他手上那杯飲料,開口提醒道:“這是酒,吃感冒藥不能喝酒。”
“啊?這是酒嗎?”周閱低頭聞了聞,根本就沒聞出什麽酒味兒來。
直到一旁的張延喝了一口,這才确定,這确實是特調的酒。
周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忙開口感謝黎書的救命之恩。
而此時。
張延坐在吧臺上喝了一口酒,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對了,黎書看着就不喝酒的人,怎麽就能知道那是酒不是飲料呢?一開始我都沒有發現這是酒。”
确實,黎書一個天天泡在實驗室裏根本不喝酒的人,怎麽會光一看就知道這是酒?
就連張延和周閱這樣時常去酒吧的人都不一定能聞得出來,這得要品過無數種酒,或是長期在酒吧裏待過的人才會知道的吧。
不過,周閱想了想,又說道:“傅淮生日宴上的酒水,這些準備工作黎書他應該知道的吧。”
“也是。”張延點了點頭。
而此時,一旁沉默了很久的傅淮突然間說話了:“——他不知道。”
“這些食物包括裝飾都是提前外包的,連我都不知道用的是什麽酒水飲料。”傅淮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