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06章 第 6 章
書房的面積不算很大,裏面只放了一張大書桌,還有邊上的一個小立櫃。
從住進這個別墅起,除了搬進來的第一天,傅淮參觀這個別墅整體的環境時進來過一趟之外,其他時候他幾乎就沒有再來過這裏了。
現在別墅的書房,幾乎成了黎書的私人空間,裏面都似乎充斥着一股黎書身上特有的冰冷的實驗室消毒水的味道。
黎書沒有在書房。
那他會在哪兒?
傅淮一邊想,一邊趁着這個機會,四處環視了一下這個黎書常待的書房裏的環境。
書桌上的書本雜志都擺放得橫平豎直一絲不茍,桌面幹淨得像是抛了光,就連桌上的杯子把手似乎都有它自己特定的朝向。
看了一圈之後,傅淮一時都不太敢動彈,怕是驚擾了這裏特定的陣法,哪怕稍微把某一本書的位置微微一挪,哪裏就會有毒針突然朝他迎面飛來。
但他一轉頭後,突然發現在書桌和櫃子相連的轉角,一小摞書的上方,竟然出現了和這整個場景非常不搭調的物品。
——一只兩只大耳朵看着比身子還大,重重往下垂的兔子玩偶。
雪白的絨毛,鼻子而耳尖上還帶着點粉。
倒是和黎書容易泛紅的皮膚有那麽一絲的相像。
傅淮腦中下意識浮現出了這麽一句話。
這個兔子玩偶,好像他剛搬進來的時候買什麽東西送的,傅淮也有些記不清楚了。
大概是當時被随手擺在了書房當裝飾,黎書也就沒把它拿出來,直接讓它坐在了書堆上方。
Advertisement
大概是兔子的耳朵太重,壓得整個身子重心不穩,忍不住向前傾。傅淮不知怎麽,又想到了黎書那看着清瘦的小身板。
要不明天讓阿姨再炖個補一點的湯來?
這麽想着,傅淮彎下腰,又忍不住伸手,輕輕地碰了碰兔子玩偶那有些泛紅的耳朵。
要是黎書也像這個兔子一樣乖乖不動,不來管他,那該有多好啊。
傅淮忍不住感嘆道。
“你在幹什麽?”
沒什麽溫度的聲音啥時間在背後響起。
黎書不知什麽時候走進了書房。
還真是想什麽來什麽啊。
傅淮一手還捏着兔子的耳朵尖上,聽到黎書的聲音,他莫名耳根一紅,忙把手縮了回去,站直身子,清了清嗓子說道:“那個……這個兔子挺可愛啊。”
黎書沒有聽他講話,視線不動聲色地朝着兔子後邊的櫃門望去。
櫃門上的鎖依舊完好,擺放在櫃門外的一摞書也正對着窗戶的刻度,沒有一絲一毫的歪斜。
應該沒有被人動過。
黎書松了一口氣,轉眼看向傅淮,又看了看他剛剛擺弄的那個兔子玩偶。
随後,黎書一伸手,拎起那只兔子玩偶往客廳裏一放,開口說道:“你喜歡的話,就放在客廳裏吧。”
“什麽我喜歡……”傅淮的耳根似乎依舊有些泛紅。
不過,黎書此時的注意力都在書房的櫃子上,倒是沒有察覺他的異樣。
黎書拎着兔子,正要往外邊放,突然聽到傅淮在身後說了一句:“你別這樣拎脖子啊。”
聞言,黎書的眼神帶着幾分奇怪的看了傅淮一眼,不知道他突然發的什麽神經。
這是個玩偶,又不是真的兔子,拎個脖子怎麽了。
傅淮擡眼,視線下意識看向了黎書細白的後頸。
如果是黎書的話,白得幾乎透明的皮膚,輕輕一碰應該就會變紅了吧。
一瞬間,傅淮突然感覺,屋裏似乎不太通風了,有些微微的發熱。
這什麽牌子的新風啊,效果這麽次,明天就去給它換了!
放完玩偶,黎書轉過頭,發現傅淮的視線又再一次朝着書房看去。
黎書心裏的弦又一緊。
但或許只是随意一看,傅淮很快又收回了目光,朝卧室裏走去,應該是準備休息了。
等到傅淮走遠,黎書長舒了一口氣,确定櫃子的鎖是完好的之後,關上燈走出了書房。
傅淮腳步輕快地走向卧室。
難怪他剛剛一進書房,黎書馬上出現,語氣好像也不太歡迎他進來。
剛剛快要走出書房時,傅淮又随意朝裏面看了一眼。
他好像看到,書房的角落裏,擺放着一大束花。
是不是他的生日快到了,黎書偷偷給他準備了花,想要給他一個驚喜,所以才不讓他現在進去?
一定是這樣的!
傅淮沒有拆穿黎書,他假裝自己沒有發現,喜滋滋地跑去洗漱睡覺去了。
一晚上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難得起了個大早,傅淮伸着懶腰起床,準備去和阿姨說一聲,讓她炖個湯給黎書補補。
路過書房時,他下意識轉頭一看。
下一秒,傅淮就感覺到,似乎有什麽不太對勁。
不對,花呢?
他忙後退一步,站在書房門口仔細往裏望了望,原本放着花的角落裏此時空蕩蕩的,那一大束花确實已經不在那裏了。
什麽情況?
難道是黎書昨天以為他看到花了,所以今天緊急轉移地方了?
是因為害羞,所以不想提前讓我發現嗎?
傅淮這麽想着,又記起了昨天晚上。
“怎麽突然進書房了?”黎書似乎随口問了一句,“之前不是和書房風水不和嗎?”
傅淮也不知道他怎麽就突然進來了。
他也只是好奇而已,黎書整天窩在書房,他就進來随便看看,傅淮想着。
才不是來看黎書是不是準備要偷偷搬走。
“我——”傅淮迅速回答道,“我就是看看你每天在這裏面瞎搗鼓什麽,不會把這裏也當成實驗室了,一不小心就給炸了吧?”
傅淮這話才剛一出,愣是他再不會看眼色,都能迅速感覺到,黎書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冷了下來。
傅淮一時也不清楚這句話哪裏惹到他了。
他只是随口這麽一說,又不是真的覺得黎書會把家裏給炸了。
而且,就算真炸了也就炸了,人沒事就行,他家房子多,再換一套給他炸不就行了?
難道是因為這人學術比較嚴謹,不喜歡別人說他會實驗失誤?
就算開玩笑的也不行?
真不愧是好學生啊。
傅淮忍不住在心裏嘀咕。
空氣安靜了片刻,黎書擡眼,掩去了眼裏的冷意,開口說道:“書房裏面東西比較亂,你以後還是少進來吧。”
“哦。”
黎書當時看着臉色确實不太好,和平時不管走路還是坐着都習慣挺直肩背的樣子不同,此時,大概是累了,他雙肩罕見地有些微微下沉,傅淮不敢再說什麽,只能點頭應下。
所以此時,傅淮沒有進去,看見黎書路過,開口問了他一句:“那個……花呢?”
“什麽?”黎書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我是說——”傅淮伸手一指書房,“這裏面的花呢?”
“哦,你說那個。”黎書說道,“我放學校了。”
陳楊在化學競賽上得了獎,過兩天學校有個頒獎大會,黎書準備那時候過去送給他。
“放學校?”傅淮根本不信。
還不承認偷偷給他生日準備花了?
害羞了,還是欲擒故縱?
但不管是什麽小把戲,只要肯為他花心思就好。
這麽想着,傅淮腳步又再一次輕快了起來,喜滋滋地跑去廚房讓阿姨再炖個補湯。
周閱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傅淮的嘴角還在不自覺的微微上揚。
周閱莫名感覺他似乎心情不錯,随口問了一句:“在幹嘛呢,這麽高興?”
“沒。”傅淮說道,“在家受壓迫呢。”
周閱:“……”
那大概是受壓迫太頻繁,開始出現幻覺了吧。
默默嘀咕了一句之後,周閱這才想起來找傅淮的正事。
他問傅淮道:“黎書沒給你斷電斷網吧?舒許說他聯系不上你。”
“斷網了你現在在跟鬼聊嗎?”傅淮說道,“網好着呢。”
“那怎麽……”周閱不解。
“我跟他能有什麽好聯系的。”傅淮沒興趣聊舒許的事情,“見都沒見過幾次。”
“你跟黎書之前不也沒見過幾次,前些日子天天都在聊他,一天能講八百回。”周閱默默翻了個白眼。
“那能一樣嗎?”傅淮迅速辯解道,“我那是在嚴厲控訴他的壓迫行為!”
“是嗎?”周閱表示不太相信,随後又再次說道,“你生日不是快要到了嗎,人家舒許準備了花和燭光晚餐想要和你一起呢。”
這話一出,傅淮腦中頓時浮現出了那天在電影院了,黎書一進來,就看見舒許站在他旁邊的情形。
傅淮頓時額頭冒汗,趕緊說道:“讓他滾。”
“這不太好吧。”周閱說道,“這麽久沒見了,人家才剛一回國就跑來找你。”
“他都這麽花心思了……”
“我不需要。”傅淮當即嚴詞拒絕,又突然得意道,“已經有人給我送花了。”
“誰啊?”周閱笑他道,“各個大牌店為了維護你這個vvvip客戶給你送來的花?”
“瞎說什麽呢。”傅淮反過來嘲笑周閱道,“那是你吧。”
“我的是黎書給我送的。”傅淮說道。
“我不信。”周閱表示懷疑,“拍個照片來看看?”
“照片……”傅淮低頭看向手機。
幸好那他昨天晚上為了保留證據,匆忙間還真是拍到了書房角落裏那一大束花的一個小角。
“你這什麽角度?這不是偷拍的嗎?”周閱一邊說着,一邊把照片遞給一旁的張延一起判斷,“真是給你的?”
“那是他害羞!”傅淮“噌”的一聲站起來說道,“等快到我生日了,他就該紅着臉偷偷把花塞給我了!”
傅淮的生日也沒幾天了。
這兩天每天一早起來,他都先偷偷睜開一只眼睛,看看床邊有什麽什麽花的影子。
然而,第二天就要到他的生日了,黎書那邊,竟然還沒有什麽動靜。
-
A大研究生宿舍樓。
黎書抱着一大束花,從樓裏走了出來。
黎書在學校裏有宿舍,是兩人一間,不過,黎書常年泡在實驗室裏,不怎麽能見着他的室友。
黎書性格內斂,話不太多,室友是個話挺多的人,和他關系倒是還行,只是那人是個馬大哈,時常找不到書啊筆啊小刀啊之類的物件,經常需要借用黎書的東西。
黎書時常不在宿舍,也就更不方便在宿舍裏放重要的資料。
黎書低着頭匆匆走着,一邊在心裏盤算着。
本來以為別墅那邊,傅淮肯定不會進書房,所以那裏還算安全。
但那天晚上不知怎麽突然就進去了,還差點往櫃子裏翻。
所幸沒有翻到,傅淮也沒在意。
不過倒也正常,這整個別墅都是傅淮的,他想要去哪裏黎書也攔不住。
書房現在,也不一定安全了。
平時要是直接在書房鎖上門反而會看着很奇怪,黎書想着,還是得要有個自己的地方。
等過兩天,他打算去學校旁邊租個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的小房子。
頒獎會在下午。
黎書先是把花提前放在了後臺,随後跑了一趟圖書館,準備把之前借的那幾本書給還了。
路過的一旁自習室,黎書視線不經意劃過,突然間頓了一下。
随後,他又轉過頭多看了一眼。
黎書沒想到的是,他竟然能在圖書館這樣的地方看見傅淮。
他還以為圖書館和書房一樣,都是傅淮一進就會過敏,從不會涉足的地方。
而再定睛一看。
黎書看到傅淮耳朵上戴着個耳機,似乎正捧着手機低低頭打游戲。
行吧,是他想多了。
還沒來得及移開視線,那邊的傅淮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一般突然擡頭,和黎書對上了視線。
看見黎書,傅淮一愣,随後小聲了開口,似乎在對他說什麽。
“嗯?”
黎書以為他有什麽事,轉身走了過去。
才剛走到自習室,傅淮往桌上一趴,一伸手拿了本書擋上了自己。
這個黎書,不會是專門跑來學校管他的吧?
傅淮小聲說道:“別讓別人看見。”
不然學校裏這麽多人當衆看到他被管,那得有多丢人。
黎書愣了一下。
傅淮剛要張口解釋,就見黎書點頭說道:“好。”
答應得這麽快嗎?
這下輪到傅淮愣了。
黎書也沒再說什麽。
學校裏,除了圈裏知道他和傅淮聯姻的人之外,還有很多根本不了解這些事情的普通學生。
傅淮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和他的關系也很正常。
低頭看了一眼時間,頒獎典禮也快要開始了。
黎書不再說話,轉頭走出了圖書館。
“不是……”
見黎書轉頭就走,傅淮又再次愣住。
他才剛站起身來,就看見張延和周閱從外面走了進來。
“走吧。”張延說道,“怎麽找了這麽個地方等?”
傅淮盯着圖書館的出口看了幾眼,随口扯道:“這邊冷氣足,還安靜。”
“這樣啊。”周閱點點頭,突然又想到了什麽,轉頭對傅淮說道,“昨天舒許那邊你沒去,舒許好像還哭了。”
“管他呢。”傅淮根本沒在意。
“哎對了,你的花呢?”周閱又說道,“之前不還說收到那一大束花要拍照片給我們看嗎?”
“花……”傅淮愣了愣,随即瞪眼道,“我生日不是明天才到嗎,當然是明天送啊!”
“哦,這樣啊。”周閱點頭,一邊往外走着,一邊刷着朋友圈說道,“你看舒許發的朋友圈,花都枯了,哎不對——”
周閱頓時提高了聲音。
“怎麽了?”
一旁的傅淮和張延都轉頭朝他看去。
只見周閱緩緩地舉起了手機,點開朋友圈裏不知是誰發的一張照片放大,随後,伸出一根手指,顫顫巍巍地指着照片裏的花說道:“這不是……你的花嗎?”
“什麽?”
傅淮劈手奪過手機,睜大眼睛盯着那張照片看去。
照片應該是一個老師發的,內容似乎是頒獎典禮的現場。
畫面中,黎書抱着一大束花,正微笑着遞給面前獲獎的學生。
而他懷裏抱着的這一束花,正是傅淮在書房角落裏看到的那一大束花。
“這是哪裏?”傅淮倏地轉頭問道。
“學校大禮堂啊。”周閱答道。
“今天下午的頒獎典禮,導員通知了,咱不是準備翹了嗎?”周閱又問道。
“翹什麽翹。”傅淮又一瞪眼,“這麽重要的場合,肯定得去一下啊,你還想不想畢業了?”
周閱:“……”
這頒獎典禮也不算學分啊,跟畢業有什麽關系?
一路上匆忙往大禮堂趕去的路上,傅淮似乎還在不住地嘀咕。
“這花也不好看啊,就是看着大一點而已。”
“化學競賽,算是黎書的半個直系,頒獎送個花也正常。”
“說不定是學校讓他送的呢。”
“他這幾天鬼鬼祟祟的不讓我進書房,肯定還在給我準備別的驚喜。”
“肯定是比花更好的生日禮物。”
“……”
幾人走到大禮堂時,獎已經快頒了一大半了。
傅淮他們幾個從大禮堂的後門鑽了進去。
“我們班好像在那兒!”
周閱很是眼尖,一眼就瞄到了大禮堂裏自己班級坐的那一塊地方。
傅淮沒有理他。
他環視一周,突然朝着另一個方向徑直走去。
“哎淮哥,你去那兒啊?”周閱驚訝道。
周閱還在那兒張望着手足無措,一旁的張延一個伸手,拽着他朝着傅淮那邊走了過去。
走了幾步,周閱這才看見,大禮堂的角落處,黎書正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
傅淮悄摸上前,在他旁邊輕手輕腳地坐了下來。
一旁的黎書低着頭,不知在手機裏翻看着什麽,看得很認真,似乎并沒有發現旁邊突然多出來一個人。
傅淮轉頭看了他一眼。
随後,又看了他一眼。
剛剛在圖書館裏不是直接朝他走過來了嗎?現在都坐旁邊了,這麽好的機會,黎書他怎麽還不搭話?
他是在害羞嗎?
難道還要我主動?
我才不要,是他喜歡我,我又不喜歡他。
傅淮暗自在心裏想道。
黎書也不知道傅淮怎麽突然間跑這裏來了。
原本還以為有什麽事,但傅淮坐下後也不說話,可能只是想換個環境打游戲?
想到之前在圖書館裏,傅淮并不想讓周圍的同學知道他們兩人的關系,所以,黎書也就沒有打算開口和他說話。
傅淮轉頭看了半天,旁邊的黎書愣是沒有什麽動靜。
傅淮有些等不及了。
他小聲清了清嗓子,正想找個什麽借口開口時,突然聽見一陣腳步聲傳來。
一轉頭,就見一個看着像學弟的年輕男生正朝着這邊跑來。
傅淮不認識他,也沒當回事,以為是個剛剛去上廁所回來的人。
而他剛轉回頭,就見這個男生已經出現在他的旁邊,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禮貌開口道:“那個你好,請問我能和你換個位置嗎?我想和學長坐在一起。”
和誰?什麽學長?
傅淮猛一轉頭。
黎書的座位已經在最邊上了,想要坐到傅淮這個位置,只能是想和黎書坐在一起。
這是什麽人?!
傅淮頓時瞪大眼睛。
之前有個什麽狗屁學長,現在怎麽突然又冒出一個學弟來?
傅淮半點兒也不肯挪步,當即轉頭盯着黎書,似乎在說:你快說句話啊!
黎書沒看懂傅淮是眼睛抽了還是怎麽了。
他轉頭看了看身後,商量般指着後面對傅淮說了一句:“那裏位置更大些,要不你坐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