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夜色正濃。
客廳的窗子開了一道小縫, 夜風灌入, 席卷而來的涼氣悉數被他擋住，不知是晚上喝的果酒上了頭, 還是怎麽回事, 寧微瀾覺得熱，很熱，心還燥，亂七八糟跳動着。
偏偏此時齊昭遠低下頭，湊到她唇邊細細聞了一下，也不離開她, 就着把她按在門上的姿勢, 問：“喝了多少？”
他和黎晉許久沒見聊上興頭, 一時沒有注意她，果酒雖然度數不高，但對她這種酒量很一般的人來說，幾杯就夠暈了。
“沒多少。”她推了推他, 沒推動，手腕軟的沒有一丁點力氣。
齊昭遠偏頭, 撐在她身側的手改為握住她的手腕，覺察她腕間不同尋常的熱度，他擰眉，額頭直接抵住她的, 感受溫度。
發燒了？
他糟糕地想。
寧微瀾被他更緊地壓着，額頭相抵, 那雙沉靜的黑眸也近在咫尺，她盯着看，猶如鬼使神差，主動湊上去，咬住他的下唇。
晚上他和黎晉喝的都是橙汁，這會兒唇齒間還有股淺淡的橙子味道，她覺得很好聞，不知不覺愈發主動，舌尖糾纏住他的，學着他以往的模樣漸趨深入。
但她到底是生澀的，一下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麽，渾身的燥熱演化成焦急，愈發磕磕絆絆。
眸色深如幽黑古井，裏頭的微光一寸一寸暗下來，如同黑夜裏盡數熄滅的燈火，齊昭遠沒再不動由她為所欲為，而是用力吞沒她所有聲音，兩手面對面抱起她走進浴室，踢掉兩人鞋子，站在花灑邊，打開。
熱水開着，沒幾秒就升起氤氲的白霧，争先恐後填滿浴室，齊昭遠退開一些，指腹輕搭在她唇角按了按，聲音啞的好似含了一大把砂礫。
“一起？”
寧微瀾被他弄得腦子完全無法獨立思考，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剛暈暈乎乎點了頭，猝不及防他就進來，她到嘴邊的好字瞬間破碎的不成樣子。
在浴室裏厮磨了一個多小時，熱氣蒸騰的她整個人都發燙，想去陽臺吹吹風涼快會兒，偏生累的腰酸腿軟，連動一根手指的氣力都沒有，被他抱着塞進被窩裏後，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
剛過十點，萬籁俱寂。
被子裏充斥着兩人的體溫，齊昭遠抱着她躺了會兒，想起白日還有些公事沒處理，輕手輕腳下床，掩好門悄聲進書房。
試鏡時間定在上午十點，沒聽到自己設的鬧鐘，反而被莊雯的奪命連環CALL吵醒，寧微瀾火速洗漱完吃完早餐，下樓保姆車正好到，她鑽進去，無骨一般抱住莊雯，掩嘴打了個呵欠。
“你還困啊？”莊雯點點頭示意司機開車，回想了下昨晚收工的時間，挺早的啊！
“困啊。”
“你昨晚幾點睡的？”
寧微瀾想了想，搖頭，記不清了。
莊雯無語，唠叨：“合着你做賊去了吧？”碎碎念歸碎碎念，莊雯還是抱着寧微瀾給她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睡姿，正回頭扯了毯子過來，眼角餘光不經意一瞥，就看見了她鎖骨下的暗紅。
被衣領掩着，不仔細看還發現不了，莊雯愣了愣，後知後覺明白她犯困的原因，臉熱了一下，裝作什麽都沒有看見，給她蓋好毯子，跟着閉目休息。
兩人抵達試鏡地點的時候，距離試鏡開始還有半個小時，導演給三個試鏡的女演員都準備了一模一樣的旗袍，寧微瀾看見另外兩人已經換上在化妝，接過自己的走進更衣室。
尺寸是之前問過的，一厘一寸都剛好，寧微瀾對着鏡子整理好，剛拉開門，就聽到莊雯不大不小的一聲“哇”，緊接着化妝間裏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
寧微瀾不喜歡這樣被人盯着，但面上依舊毫無波瀾，她拉着莊雯到自己的位置前坐下，才壓低聲音無奈：“叫那麽大聲幹嘛？”
莊雯嘿嘿笑，悄悄豎了個大拇指：“微瀾，先說明我可不是阿谀奉承的人，我說的都是實話，我剛剛偷看了下另外兩個女演員，講一百萬個真，你最好看。”
旗袍講究氣質和風韻，一般年輕人韻味未到，幾乎都壓不住，可當她看見寧微瀾從更衣室走出來的那一刻，她就有種預感，唐志東會為她這一身驚豔，只要演技正常發揮，最後女主角一定不落他家。
寧微瀾笑了下，刮了刮她鼻子沒說話。莊雯從包裏拿出一個精致的盒子，正好造型師過來：“幫她頭發盤起來，用這個簪。”
造型師點頭。
寧微瀾看着鏡子裏自己的頭發被撩起盤好，悄悄問莊雯簪子是什麽時候準備的。
“是林易早上給我的，說是老板讓準備的，你試鏡用得上。”
寧微瀾沉默，反手碰了碰淡青色的簪子，本翻湧在心口一大團的緊張，同遮天蔽日的迷霧一般逐漸散去，露出暖陽藍天。
莊雯看了眼時間：“還有十分鐘試鏡開始，你劇本記熟了嗎？”
“嗯！”
“那就好。”
按照順序，寧微瀾排在第三個，第一個女演員出來的時候面無表情，第二個出來的時候表情是顯而易見的歡喜，顯然裏頭發生了一些愉快的事，寧微瀾平心靜氣，在莊雯輕輕推她的時候，穩步推門進去。
不大的空間，被一排座椅分為兩塊區域，寧微瀾淡定地走至正中央，看見坐在唐志東導演身側，一手帶出來的“唐女郎”蔣悅愣了秒，微微一笑。
兩人之前一起參加過一檔綜藝節目，雖然還稱不上朋友，但也是能說上幾句話。
蔣悅顯然也還記得她，回笑了下，起身走到她身邊：“我是和你對戲的，準備好了我們就開始吧？”
寧微瀾點頭。
故事發生在民國期間，各地動亂不堪，寧微瀾飾演的冉秋為冉家小姐，在一次□□活動中認識了當時身為軍閥的林新原，兩人一見鐘情，火速墜入愛河。
寧微瀾眼下要飾演的片段，發生在動亂平息的五年後，上了戰場的林新原從此失去音信，沒人能證明他死在那場戰争裏，可也沒人能找到他還活着的點滴。
冉秋還愛他，拒絕了家中安排好的親事，只為等他回來，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她從風華正茂慢慢走向成熟，從愛跟在他背後撒嬌的小姑娘成為能夠獨當一面的冉家當家，她變成了她那時最想要成為的樣子，他卻不在了。
“冉秋。”
冉秋擡頭，毫無波瀾的眼底映入一個嬌俏女子，是林新原的妹妹，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算不算是笑了。
“冉秋，你還好嗎？”林婉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腕，那裏是涼的，沒有一點溫熱。
“我很好。”
冉秋沒再說話，平靜地望着遠方走神，林婉知道她在想哥哥，眼眶悄然紅了一圈，忙不疊低下頭怕被她看見。
“你好就好，我就放心了，”林婉微微一笑，強自壓住落淚的沖動，找了個借口落荒而逃，“家裏還有些事，我先走了。”
她轉身逃似得逃離，腳下比往常要快了許多，剛出院子，她忽然聽見背後傳來很輕很輕的哭泣聲，像是喘不上氣了，溺水時的嗆音。
林婉驀地止住腳步，在聽見冉秋萬念俱灰的一句話時，藏了許久的眼淚，終是忍不住，噼裏啪啦掉落，砸在地上，瞬息沒入土中。
“林婉，五年了，一輩子能足夠等他回來麽……”
*** ***
表演結束的時候，寧微瀾還有些收不住情緒，掩面平靜了會兒，才走出，她對着屋裏所有的人說了句抱歉，唐志東淡淡地看着她，沒有一句評價，就先讓她出去。
莊雯在外等了好久，一看她眼睛紅腫，吓得魂飛了三尺：“你怎麽了？”
寧微瀾深深吸了一口氣，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莊雯反應過來大概是演戲，心放下，輕問：“自己感覺怎麽樣？導演給你說了什麽評價？”
“什麽都沒說。”
莊雯瞪大眼。
“真的啊！”寧微瀾捏捏她的臉，無奈地勾唇笑了下：“別想太多，沒評價不代表沒戲，等我換個衣服，我們回去。”
莊雯點點頭。說是這麽說，但她心裏還是沒底，連着心跳都一上一下亂跳起來。
五分鐘後，寧微瀾出來，大廳裏人已經走得差不多，她挽着莊雯在等電梯，忽然右側有腳步聲過來，她側目，唐志東立在幾步外。
“方便單獨說幾句話嗎？”
寧微瀾怔訟片刻，眼神示意莊雯等她一下，跟着唐志東走進休息室。
兩人面對面坐下。
“三年前，我執導的電影《圍城三月》，原定的男主角是誰，你知道嗎？”
寧微瀾本以為是要說試鏡的事，聽到這問話愣了一瞬，緩緩搖了搖頭。
“是齊昭遠，”唐志東說，仔細看着她的眼睛，“後來因為一些意外取消了合作，非常可惜，到現在也沒能合上檔期。”
話裏話外皆是兩人是故交的意思，寧微瀾想到齊昭遠之前問她的那句話，驀然明白了原因。
她想，她明白了導演的用意。
唐志東從她恍然的眼神裏讀懂她此刻所想，環胸後靠，冷硬的面容稍稍柔和了些：“明白我的意思了？”
寧微瀾笑。
如果她還不懂，怕是沒資格拿下這個女主角了。
“我從不認為他是我的後臺。”寧微瀾直直看着唐志東，話音很淡，卻包含不容置喙的堅定。
“他在我困難迷茫的時候給我指了明确的方向，告訴我下條路往哪兒走，如果非要有一個形容詞，那也該是啓明燈。”
從最初開始，他就是。
“所以，我非常高興您最終選擇了我，我不會讓您失望。”
唐志東滿意她這樣的回答，不管他人怎麽看待，本人不能迷失，他想要的女主角，該是這樣沉心靜氣努力的人。
而不是那種以為自己有點後臺就想要輕輕松松拿下他手中女主角的演員，不肯鑽研只想圈錢，他向來不屑一顧。
從包中拿出一份厚厚的劇本，唐志東移過去。
“開機日期我會讓助理通知你的經紀人，非常期待你的表現。”
作者有話要說：
好困好困好困，閉眼就能睡着了，愛妃們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