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翻開的行李箱橫亘于床和牆壁之間，已經平鋪了不少衣服，寧微瀾蹲在一旁，翻看手機接下來幾天的天氣，覺得可能會冷，又從衣櫃裏塞了兩件外套進去。
除了明早用得到的必備物品，已經差不多收拾好，寧微瀾蓋好箱子，撿了床頭書繼續看，結合劇本慢慢揣測動作和心理，不知不覺一個多小時過去，她捂嘴打了個呵欠，熄燈躺下。
夜色靜谧，滅頂的黑暗似乎總适合回想些什麽，她側身蜷縮着，想起了晚飯過後，易祉言的那句問話，她不太懂他問這個的含義，更沒有深想。
不過她記得自己的回答。
“在圈中和粉絲眼裏，他很冷淡，那在你眼裏呢？”
在她眼裏麽？
也是一樣的。
沒有什麽不同。
翌日，保姆車一大早就接她到大廈樓下，說是等工作室一起過去。寧微瀾抱着莊雯手臂，腦袋枕在她肩上，半眯着眼困意連連。
“你這黑眼圈是怎麽回事啊？”莊雯手指點着寧微瀾額頭，嫌棄，“小姑娘年紀輕輕大晚上做賊去了啊？”
“哪有，”寧微瀾在她肩口蹭了蹭，低聲嘟囔，“我昨晚失眠了，兩點多才睡着。”
“為什麽？”
“不知道啊……”
“……”
兩人說了會兒話，寧微瀾倒是清醒了一些，剛坐直，旁側車門就被拉開，暖色的陽光傾瀉而入，稍稍有些刺眼，她拿手擋了擋，便聽莊雯小聲一句。
“齊總的車好像爆胎了，先跟我們一起過去，我去坐副駕。”
Advertisement
沒等她反應過來，莊雯已經下車，她回頭打了個愣，見他一直注視自己，默默往裏挪了個位置，倚着車門。
車子很快發動，經過另一輛車時，寧微瀾看見了癟下去的輪胎和一旁忙着打電話的林易，她收回目光，不經意落在身側。
大概是累了，一上車就阖目休息，安靜的模樣令渾身的冷意軟化不少，寧微瀾沒想吵他，但已經沒了睡意，猶豫少傾還是從包裏翻出劇本，從第一幕開始，近乎無聲地背臺詞。
昨晚談工作談到淩晨一點，沒睡幾個小時又要早起進組，身體正處于疲累時刻，難得路程中能休息，卻一直睡不安穩。齊昭遠微眯起眼，剛坐直一些，便聽見身側有很輕的聲音，他側目。
劇本平攤在腿上，順利背過一些簡單臺詞後，寧微瀾一字一句讀着緊跟着的一大段，臺詞有些拗口，她背了好久也沒法完全記住，正洩氣，劇本被人抽走，然後：
“背到哪裏了？”
因為車裏靜，所以他說話時刻意壓低了聲音，本就是沉冷的嗓音，因着尾音随意的一勾，如貓爪一般在聽的人心裏不輕不重撓了下。
寧微瀾清咳，含糊不清：“好像是第五幕……”
他沒答，也不知聽到沒聽到，靜了一會兒後，突地嚴肅了語氣：“何人在此？”
寧微瀾呆了呆，猛地反應過來……這是在和自己對戲？她回想臺詞，肅眉清冷：“是我。”
“煙離？”他接的很快，顯然對劇本很熟悉，烏黑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放軟聲音，“何時回來的？”
“不久，”鳳煙離淡淡撇過眼，還握着劍的手背至身後，靜默片刻道，“若無要事我先走一步。”
“等等，”蕭塵淵緩步至她身側，眸光流連在她臉上，“一刻鐘後來我房間一趟，有要事商量。”
鳳煙離颔首，沒再多說，快步離去。
……
前座的車窗開了一條縫隙，有些許涼爽的風争先恐後進來，吹散了車內似有若無的窒悶。他似乎興致很好，陪着她對了一句又一句，兩人都不用看本子，默契無形存在。
他還打算繼續，說了前半句話，眼尾輕擡凝着自己，寧微瀾知道接下去就是她方才背了很久也沒背下來的那一大段話，見他等的專注，尴尬地咬着自己嘴角。
“後面我不會了……”聲若細絲的解釋，“還沒有背下來……”
聞言，他難得怔了瞬神，随即抿了抿唇，有極淡的笑意在眼底流轉，轉瞬即逝。遞回劇本給她，他問：“要繼續背？”
她沒懂，張大眼睛。
“不背的話就睡覺，還有至少兩個小時路程。”
“……好。”
幾人到達時，場地已經有很多人在，寧微瀾在旁休息，随着開機儀式開始，她和齊昭遠并列一排上香，之後便坐于一邊。隔了兩個座位還有個女人坐着，她瞟了一眼，覺得好像有點眼熟，還沒想起，那女人先打招呼。
“你好，還記得我麽？”女人微笑，“我是謝蝶儀，很早之前，我們在工作室見過。”
電光火石間，所有的記憶噴湧而來，寧微瀾點頭，笑容柔軟：“記得。”那時候在工作室面試《九重宮涼》的女二號，其中一個就是她。
“那天我走之後發現忘帶了東西，回去的時候正好看見你表演，演得很好，”謝蝶儀說，“這次很高興能和你搭檔，合作愉快。”
于經驗而言，謝蝶儀無疑是前輩，卻依舊謙虛親和，演技更不用說，寧微瀾想這大概就是人緣好戲路廣的原因，她回握了她的手，兩人随意地聊起來，竟發現喜好諸多相似，距離無形中愈拉愈近。
不過沒聊多久就被各自經紀人叫去化妝換戲服，準備一會兒的定妝照，寧微瀾閉着眼睛任由化妝師擺弄，然後被帶入臨時搭建的影棚，她看見他被幾個人圍在中間，似是覺察到她在看他，溫淡目光一秒追随過來。
寧微瀾突然就緊張起來，尤其是副導演在耳邊說一會兒要拍兩個親密姿勢時，更是緊張到喉頭發緊，手心冒汗。
要和他……拍那些嗎……
沒等她考慮太多，副導演已經半推着她往前面走去，她斂了斂心神，配合地站在他身側，根據副導演指示擺造型，順利拍了十幾張後，突聽：
“昭遠啊你牽住微瀾的手，微瀾你背對着，頭低一些，來試試看。”
話音一落，寧微瀾就感覺到垂在身側的右手被他握住，相比于她冒汗的手心，他寬大的手掌幹燥又溫暖，剛好将她裹住。她聽話背對過去，按照副導演要求看着地面，腦海裏卻塞滿亂七八糟的想法，混亂不已。
“停，”副導演無奈走上前，對上寧微瀾有些發懵的視線，“眼神沒有那種哀傷的感覺，背影也有點生硬，你調整一下狀态，再拍一次。”
寧微瀾遲鈍：“哦……好的。”
手重新被他牽住，寧微瀾深呼吸讓自己敬業一點，剛背過身，肩就被他很輕地拍了下，她回眸，咔擦一聲，燈光閃過。
“這張好這張好，”副導演開心叫，“果然擺拍不如偷拍，下一個吧！”
換了左手去牽她，齊昭遠半側身，保持了些距離讓她靠在胸口，右手虛托在後腦勺處，通過角度做成兩人纏綿擁抱的假象。可即便這樣，距離也過近，寧微瀾甚至不用特意去感受，頭頂溫熱的呼吸，铿锵有力的心跳，都近在咫尺。
都讓她無法忽視。
就在她極度走神的時候，相握的手掌心被按了按，寧微瀾一瞬回神，下意識去看他。
“專心些。”
他說話時，就直勾勾地盯着她，深邃眼裏有微亮的光。也不知為何，她就覺得耳後有些發燙，幹幹應了句好後，鎮定配合。
拍攝完所有主演的定妝照，又告知明早七點正式開拍後，所有人都前往定好的賓館，這不過是個小山區，說好聽點是賓館，其實不過是招待所，除了演員，其他工作人員皆兩人或三人一間。
跟着大家一起随便吃了點，寧微瀾就回房洗澡，這裏的水溫稍微有些偏涼，她很快洗好換上睡衣，坐在床沿吹頭發。
因着吹風機的喧吵，她隔了好久才聽見敲門，走過去一開，莊雯走了進來，手裏抱着個pda。
“你猜我這裏有什麽？”
被莊雯神秘兮兮的樣子逗樂，寧微瀾象征性猜了幾個，可惜一個都沒猜對。
“錯錯錯，”莊雯笑眯眯，一根手指搖個不停，撲過去打開圖庫，“我這裏有下午你們拍攝的定妝照原圖，你和齊總的那兩張堪稱絕配啊，姿勢眼神都到位，你看看。”
寧微瀾湊過去，一眼就瞧見兩人牽手的那張，他低着頭，明明眼神很淡，卻藏着說不出的情意。再看下一張擁抱，角度找的極好，不仔細看不會知道只是借位，她盯着他環在自己腦後的手上，忽的就想起了他握着自己時，掌心的細紋和溫度。
是和他給人的感覺完全相反的溫暖。
莊雯很快離去。寧微瀾閑來無事，在窗邊站了會兒，覺得外頭景色還不錯，趁着天還沒黑，換了身衣服下樓。
這裏很偏，不太用擔心會不會被人認出，寧微瀾口罩帽子都沒帶，光明正大走了出去。山區正處于夕陽落山的時刻，暖橘色的光籠罩着天空，灑下的光輝燦爛明亮。
沿着招待所附近轉了一圈，寧微瀾覺得消食消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回去，剛走沒幾步，忽聽見有什麽聲音從附近傳來，悉悉索索的，她吓了一跳，唰地望去。
穿過草叢，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