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
第 49 章
那火炕的溫暖讓人喜愛, 那象棋的沖殺刺激,讓人樂而忘懷。
趙瑤君還讓人做了豐盛美味的吃食,更是讓衆人流連忘返。
趙瑤君:“這幾日天冷, 瑤君這裏還有熱湯可泡。那熱湯上佳, 泡起來令人筋骨酥軟, 渾身舒暢, 是解乏的好法子。阿父、先生和諸君日日為國事忙碌,今夜不若留在澄園玩樂兩日, 之後在會宮中?”
嬴政都開始羨慕小女兒逍遙自在的小日子了, 但他本身是自制力超群之人,今日已經玩樂暢快過,明日還需上朝, 耽誤不得。
嬴政拒絕了趙瑤君的好意, 且給她帶來一個噩耗:“再略坐一坐, 我們便要回城了。瑤君, 你來這澄園将近十日了。這十日裏你也不曾跟随你家先生學習, 怕你在這兒玩得心野了。”
“依寡人來看, 今日你便跟随寡人一道回宮。明日你便按照往常一樣, 早起随寡人上朝, 之後去你先生家聽他授課。”
趙瑤君偷偷看了一眼王绾。
【啊?怎麽又要去上朝,上課呀?雖然先生對我盡心盡力,但我感覺自己早上起不來, 而且我還沒玩夠呢!】
一見小弟子有了懈怠的苗頭, 眼見她要耽誤課業了,王绾立即道:“殿下, 《商君書》還未曾講完。已經十日了,殿下再住在外邊兒, 只怕會将臣之前講的都忘記了。”
趙瑤君連忙搖頭:“不會不會,弟子哪敢忘記先生的殷殷教導。”
嬴政不容拒絕:“十日了,便是你不想忘,容你再外野着,你也會忘記課業的。你便随寡人回宮,旁的廢話便不用再說了。”
想到又要過那種被迫“勤勉”的日子,趙瑤君做最後的垂死掙紮:“這火炕雖然做出來了,但是還沒推廣呢!瑤君在澄園,可以安排人替阿父盡快推廣這火炕。”
嬴政笑着拒絕:“你把這好東西都做出來了,推廣一事還不簡單?寡人只需下發法令推廣便是,國中無人敢不從。”
他捏了捏趙瑤君因不樂意而鼓起的臉頰,“至于你提議的讓韓國俘虜、牢獄之中窮兇極惡之人去盤炕,自然也有人跟着去監管。等火炕好了,黔首試了這火炕的好處,他們不會不識趣的反對的。”
有人出錢出力,做這等惠民之舉,還有法令出自鹹陽宮中,黔首都要高興極了,又哪裏會說些拒絕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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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态度過于堅決,趙瑤君知道自己無法再悠閑下去了。
她只好道:“那我交代岸生一些事情,便跟阿父一道走算了。對了,我的團團、圓圓,我想将它們養在上林苑,又怕它們不願随我來,阿父等我去哄一哄它們。”
嬴政點頭,端坐在火炕上,手細細摸着那個象棋棋盤。
他知道小女兒很是喜愛那兩只食鐵獸,故而很有耐心,語氣悠然道:“你自去哄便是。”
趙瑤君點頭,走出房門,站在廊下。
團團、圓圓都是她在喂的,要是她回了鹹陽宮,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出宮來見它們。
雖然澄園裏的人也不敢慢待它們,但她還是想要京城見到它們才放心。關鍵是她也舍不得團團和圓圓。
趙瑤君怕團團和圓圓又不肯跟自己一道走,故而又開始打山神的主意。
【這次再給兩個蘋果,兩盆加蜂蜜的盆盆奶,造火炕成功和它獎勵不匹配的事情,就順利翻篇了,可以嗎?】
玄鳥沒有回答,也不知在不在。
不過,一陣白光過後,趙瑤君腳邊有了兩個蘋果,兩碗加了蜂蜜的奶。
不顧旁邊人過于敬畏熱烈的眼神,趙瑤君讓人幫忙拿着東西,開始哄團團、圓圓去。
這過程順利得不可思議。
等趙瑤君徹底放松下來之後,已經是到了章臺宮了。
團團圓圓也被成功送到了上林苑中,挑了合适的地方,讓它們舒服的長大。
趙瑤君重新回歸了早上跟着嬴政去上朝,上午跟着王绾去他家聽課,晚上再回宮中完成課業的日子。
造火炕的事情,壓根不用她操心一點。趙瑤君如今的樂趣,就算放學早的時候,就快速去上林苑,瞧一瞧團團和圓圓放松。
此時,水竹村。
徐長齡和官府五個個配了秦劍的護衛,看守着澄園中有已經改造過的韓國俘虜,還有鹹陽城內監獄內的犯人,加上來共有三十人。
一行俘虜不敢說半句話,有的運送着澄園裏多了的幹燥土坯子,有的埋頭走路,林間靜悄悄的,只有寒風呼呼的亂吹,他們默默到了水竹村口。
打眼看去,這一行韓國的俘虜面色平常,衣着雖很破舊,但卻洗得幹幹淨淨的。他們被熬澄園裏的人了這麽久,心氣早就被磨滅得一幹二淨,好在吃喝不愁,他們的身子反而比在韓國之時,還要強壯許多。
水竹村的三老、啬父都接到消息等在村口。
見了打頭的徐長齡,連忙迎了上來,拜了拜,才有些惶恐有些賠笑的問:“大人,小民聽聞王上發布了法令,說是要幫我們造什麽火炕,不知這火炕怎麽造啊?我等小民從未聽說過這個東西。”
水竹村的衆人瞄了一眼,那走成一串半點不亂的韓國俘虜,心裏看得直打鼓。
他們似乎還聽說王上令韓國的俘虜,秦國的罪犯前來幫他們造什麽火炕,不知道是不是這些人。
徐長齡笑道:“老丈的法令沒有聽錯,我們這一次來村裏,便是來為大家造火炕的。”
韓國的俘虜和牢獄之中的犯人再多,也不夠個秦國上下盤火炕的。因此,他們都是根據官府的戶籍,只幫普通百姓家中盤一個火炕,以便他們度過寒冬。
但凡家中很有財力,特別是做官的、各地的大地主、大商人等,他們都不幫忙盤炕。
徐長齡思索片刻,就笑了起來:“因此處離公主殿下的澄園較近,殿下上回讓人晾曬的土胚子還沒用完,正好還夠盤三個炕。我們就先盤毛竹家的,其餘兩個,便為村中孤苦無依,或家境貧寒者盤。”
他一邊往毛竹家裏走,一邊道:“這火炕盤起來後可暖了,村中對火炕感興趣的老人或是青壯,也可以來看一看這火炕的盤法。若是家族人丁旺盛的,之後自己想要盤炕,也是可以的。”
三老、啬父互相對視一眼,忙叫人去了。
一行人就這麽到了毛竹家前,他們說話、走動的聲音,将毛竹和他兒子毛筍早就驚動了。好在打頭的人是他們認識的徐長齡,否則他們還以為自家犯了什麽大罪了,才引得這一大隊人馬來他家。
徐長齡不等毛竹說話,立即笑了笑道:“毛老丈,毛兄,今日我奉命帶人來給你家先盤炕。多日不見,不知道羊媪身子可好了一些?家中孩子可好?”
三老、啬父剛叫完村中人來,就見這位一路打頭話事,一看就不普通的大人,對毛家如此友善和煦,便重新打量了毛家一眼,心裏十分好奇。
大家祖輩都在水竹村居住,知根知底,他們怎麽不知道這毛竹一家,是什麽時候結識這位大人物?
毛竹連忙走出院子,擡起滿是皺紋的臉,顫聲笑道:“孩子都好,便是我家老婆子還是那老樣子。人年歲大了,身子骨便弱了許多,這幾日寒症犯了,正事畏冷怕寒的時候呢!”
徐長齡一聽,立即道:“這正巧了!等這火炕一造好,羊媪定然不會怕冷了。”
于是他同毛竹詳細說了什麽是火炕,聽了生氣的羊媪和漆氏,連忙讓人燒了熱水來,在大冷天倒個衆人喝了暖身子。
徐長齡留了兩個人幫毛竹家盤炕,其餘四人分為兩人一隊,去幫村最貧苦的兩戶人家盤炕。
剩下的韓國俘虜和犯人,則去挖泥拌土,當場摔打泥胚子。
一行人就此住下。
到了第二日傍晚,天色陰沉沉的,寒風吹卷,吹得人四肢冰涼,骨縫發冷,直打哆嗦。
毛竹家盤的火炕已經幹透,可以正常的使用。當夜做完夕食,那火炕就變得暖洋洋的,手一摸,那股暖意便能順着手臂,傳到全身。
漆氏洗碗碗碟的冰涼的手摸了炕,就暖的她笑了起來,驚喜無比的叫道:“是暖的!這火炕真的是暖的!”
毛筍聽了也連忙跟着摸了摸,然後跟着叫喚:“真的是暖的!這也太神了!分明今晚只是做了做夕食,燒了熱水,但這炕就是暖呼呼的,都沒有額外耗費柴火!”
他的兩個小孩兒,姐姐和弟弟也高興的滾到火炕上,不舍得離開,直喚太舒服了!
漆氏連忙扶着羊媪上了火炕,十分高興道:“您今夜躺在這火炕上睡覺,就再也不怕冷了。”
身患寒症多年的羊媪一躺到那暖呼呼的火炕上,暖融融的溫度将自己包圍,持續性的溫暖着冰涼消瘦的四肢。
羊媪原先冷得發抖的身子,到這火炕上一會兒,她已經下意識舒服的舒展開四肢,由衷贊嘆道:“真暖和,太舒坦了!”
多少年了,頭一回在秋冬日聽到羊媪說暖和,說舒坦。
毛竹小的臉上皺紋明顯。
毛筍有些哽咽:“舒服便好,舒服便好。咱們大王真是牽挂着我們這些黔首小民,竟然給咱們造出來了這個好寶貝!也要謝一謝小公主,她真是神了!”
竟然能想出此等好用的火炕!
兩個孩子滾到羊媪懷裏,揚起笑臉對着自家爹娘道:“今夜我們要和大父和大母睡,這兒可真暖和。”
這炕故意盤得挺大,羊媪和毛竹心疼孫子、孫女連忙道:“今夜你們就在這兒誰,別的地方哪裏都不去!”
羊媪甚至将自己蓋的厚被子給了毛筍和漆氏,他們換了稍薄的被子後,也并不覺得寒冷。
夜深人靜,屋外寒風呼嘯,火炕之中溫暖無比。
羊媪看着大孫女、孫子臉上酣睡的紅暈,低聲笑着問毛竹:“老頭子,瑤瑤身份不簡單吧?她父親肯定不是什麽只會抄文書的迂腐酸儒刀筆吏,你看她身邊的徐大人,今日那種威風勁兒,看着便很不凡。”
快睡着的毛竹給吓出了一腦門子熱汗,他連忙道:“噤聲!什麽酸腐刀筆吏,這話她自己說了便是了,咱們可不能不敬的。”
羊媪好奇了:“那瑤瑤到底是什麽身份?你們都不肯說,老婆子我又如何知曉。”
毛竹掂量了片刻,終于低聲啞氣的說:“什麽身份?那是天下獨一份的尊貴!你和兒媳一口一個瑤瑤的叫得親熱,若是老頭子告訴你,她是咱們大秦的小公主,是咱們大秦的小神使,你怕是得吓破膽了!”
天爺啊,那竟然是他們大秦的小公主殿下!她和漆氏還一口一個瑤瑤的叫喚,将人愛到了心裏!
關鍵是她們還一道責備了好一會兒,小公主話裏的那位“大雪天叫她一個人出來讀書”,“只會忙着抄公文,不顧孩子”,“性子迂腐無比”的“小官”父親!
天哪,那哪裏是什麽酸腐迂腐的刀筆吏小官,那可是他們英明神武的大王啊!
她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都快将天捅破了!
羊媪身子激動得抖了兩下,她嘴唇張合,半晌沒再說出一句話。
毛竹在黑暗中看不清老妻的神色,只好問道:“是不是吓到了?我就說嘛,我和筍子不告訴你,還不是怕你們吓到。”
羊媪嘴唇發抖:“......吓,吓到了!”
毛竹笑笑:“其實也不用太害怕,小公主殿下的為人,不會同我們計較這許多。公主殿下肯定記挂着你的寒症,你看今日第一個就給你來盤炕。”
羊媪想着,心裏平靜下來。
她自己琢磨了一會兒,心情很是複雜,“是啊,小公主這樣的人,老婆子快入土了,也就見過這麽一個。”
百官富戶再體恤小民,都是站得高高的,坐得高高的,賜人東西時他們感恩戴德,但心卻是冷的。小公主殿□□恤小民,卻是同他們坐在了一塊兒,同他們吃飯,和他們說笑。
她給人東西時,是溫柔且平視的,他們心裏不僅是感激的,還是暖洋洋的,連腰板、脊背也是直直的。
羊媪說不出這是種什麽感覺。
她只能默默在被子裏雙手合十,虔誠的念叨感激了好幾遍神明,給他們送來了這樣好的小神使到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