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二更) ◇
76 第75章(二更) ◇
◎ 小松和老朱,以及當天接觸過那個疫區病人的醫護,都被拉去了隔離點。 隔離點是在痢
小松和老朱, 以及當天接觸過那個疫區病人的醫護,都被拉去了隔離點。
隔離點是在兩地之間的荒地上搭起的一片帳篷區,一人一間, 為了減少接觸,物資都放在帳篷裏。
隔離的第一天,就有個病人出逃了。
隔離點發生動亂,外面那些騷動的聲音沖擊着小松的耳膜。
她坐在床上,機械地咀嚼着壓縮餅幹。
埃博拉隔離觀察期是二十一天, 就在第二天晚上,小松出現了咽喉痛的跡象, 她喝了口水壓驚,并且告訴自己, 喉嚨痛的原因有很多。
可能是普通感冒,可能是壓縮餅幹吃多了, 當然, 最有可能的是面對疾病産生焦慮, 從而幻想自己染症。
只是她無法給出答案。
隔離點最大的好處, 這裏必須保持和各地的通訊, 所以信號很好。小松有一下沒一下地滑動着手機,她自己沒有朋友圈, 因為實在無聊, 所以點開了朋友圈。
在朋友圈裏, 她得知林志飛結婚了。她點開林廣文發的婚禮視頻, 視頻裏,林志飛端着酒, 動情地哭着喊了龔琴一聲“媽”。
小松退出了那條視頻, 又往下翻了翻, 世界太平,萬家安寧。
蔣含光給她發了很多條微信,也打了語音通話。
小松回了她三個字:“我沒事。”
發送完這三個字,她瑟縮起來,緊緊抱住自己。把頭埋在臂彎裏,身體不斷顫抖,她一遍遍無聲地說着對不起,可不會有人聽到她說了什麽,也不會有人知道,她為什麽說着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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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小松。”她咬着自己的拇指,默默地說。
對不起,我曾經如此輕視你的生命。
這一次她真的知道錯了,她再也不會傷害自己,再也不會了。
如果這是她生命最後的期限,她真的,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
她顫抖着點開相冊,這兩年她手機裏的照片多了起來,可她還是一下就找到了成州平發給她的那張合影。
那張他們唯一的合影。
在看到成州平臉的那個瞬間,空前的悲傷滅頂而來,席卷了她的整個世界。
她害怕了。
她牙齒不受控地打顫,小松咬住下嘴唇,強迫自己冷靜,退出相冊,點開撥號的界面。
她的手指懸在半空中,無處可去。
她想要撥打國內的電話,突然發現她不知道怎麽往國內打電話。她來德國以後,沒有往國內打過電話,而且現在大家聯系都用微信,壓根用不着打電話。
小松擦掉眼淚,用谷歌搜索:往國內打電話。
原來這麽簡單,在要撥打的手機號前面輸入+86就可以了。
她撥出了出國那天,成州平打給她的那個手機號。
第一次撥出去,沒過多久,因為信號原因而中斷。
她不死心,又撥出去一次,只是這一次無人接聽。
小松想到成州平可能正在做任務,她沒再撥電話過去,而是打開了錄音軟件。
她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她想給成州平說點什麽,可是說些什麽呢。
他們分開太久了,以致于她根本無從開口。
她暫停了錄音,喝了口水,讓自己靜下來想了一想,然後重新開始錄音。
她對着手機,只簡單地說了三個字。
“成州平。”
這三個字足夠了,成州平聽到,一定能懂。
如果,成州平能聽到的話。
一禮拜前。
高遠飛突然聯系了成州平。
成州平當時正在給傅輝點煙,看到手機上來電顯示“飛镖”兩個字,吓得半死。
他對傅輝一笑,說:“輝哥,我接個電話。”
傅輝煩躁地揮了揮手,成州平走出KTV包廂,在樓道裏大罵道:“又不是不給你還錢了,我讓你寬限幾天,你聾的嗎?”
過了一陣,他推門進去,跟傅輝和郭小猛說:“輝哥,猛哥,我有事出去一會兒。”
包廂裏的人都聽到了他的話,郭小猛對傅輝搖搖頭,說:“這人賭徒一個,天天在□□,褲衩都快賭沒了。”
傅輝吐了口煙說,“廢人一個,別放在心上。找到小安了麽?”
郭小猛點頭說:“找到了,客運站找到的,已經攔住她了,馬上就帶過來。”
成州平帶着電話走到消防道上,重新撥回去高遠飛的手機號,接通後,他真沒忍住罵了一句:“你他媽要害死我是嗎?”
高遠飛沉聲說:“昨天孫陽他們隊裏接到了報警電話,舉報劉思佳父母家裏有人制毒,昨晚上他們出警,在劉思佳老家地裏發現大片罂粟,并且在她家開的豆腐作坊裏發現了制毒工具,劉思佳的父母已經被控制了。”
傅輝還不足以信任成州平,成州平并不知道這件事。
他凝神細思,高遠飛繼續說:“孫陽查過了,打電話舉報的人,是段萍。真是想不通,她圖啥。”
成州平緩慢而清晰地說:“她圖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傅輝制毒的地點被查抄了,他這周要給偉倫出貨,供不上貨。”
高遠飛說:“你知道他們交易時間地點麽?”
成州平說:“現在不知道,有了動态,我會立馬通知你。”
迅速結束通話,成州平回了KTV包廂,他無所事事刷了會兒手機,沒多久,幾個男人抓着劉思佳近來。
她因為掙紮,頭發淩亂地貼在臉上。一見到傅輝,就立馬跪下來,說:“輝哥,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傅輝夾着煙,唇角揚起,“那你跑什麽?”
用劉思佳家的作坊制毒這件事,只有劉思佳知道,王慶川、郭小猛這些跟他最親近的人都不知道。
現在作坊被查抄了,傅輝自然就懷疑到是劉思佳這裏洩露出去的。
他站起來,走到劉思佳身邊,抓起她頭發,“說不說實話?”
劉思佳拼命搖頭否認:“輝哥,真的不是我,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我跟了你這麽多年了,你放過我吧。”
“你說實話,我就放過你。”
說完,他扯下劉思佳的褲子,拿煙頭朝她腿心燙去。
郭小猛機靈地拉着成州平離開包廂。
在過道裏,能聽到ktv顧客千奇百怪的歌聲,而劉思佳痛苦的喊叫聲,被掩埋在這些糜爛的歌聲裏。
郭小猛問成州平:“帶煙了麽?”
成州平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遞給他,又送去火,然後他自己也抽了一根。
兩個人靠在過道牆壁的合金板上,郭小猛疲憊地說:“現在偉倫那邊要貨要的緊,借了這女表子的福,咱們拿不出這麽多貨,輝哥打電話給偉倫說拖幾天,那小越南佬,威脅輝哥說拿不出貨 ,就報警一起死。”
成州平彈了彈煙灰,說:“我和偉倫打過交道,的确不好招惹。”
成州平他們回到包廂,劉思佳被打的滿頭是血。
包廂裏能砸的東西都被傅輝給砸了,電視、點歌機、煙灰缸、啤酒瓶...傅輝坐在一片狼藉裏,大罵:“狗逼越南佬,威脅到老子頭上了。”
郭小猛看着地上的劉思佳,問傅輝:“輝哥,這女表子怎麽處置?”
傅輝說:“先關着,別讓她跑出去。”
郭小猛說:“劉鋒,你送她回去。”
傅輝搖頭說:“阿猛,你把她送醫院去,把她保險金先拿出來。”
郭小猛說:“行,這事還真得我辦,那待會兒讓劉鋒送你回家。”
郭小猛帶走劉思佳後,成州平站在傅輝面前,喊了聲:“輝哥。”
傅輝沒有擡頭看他,繼續低頭抽煙。天快亮的時候,傅輝說:“送我回去。”
傅輝最近心力交瘁,路上睡了會兒,到了他別墅門口,成州平停下車,“輝哥,到了。”
傅輝緩緩睜開眼,成州平下了車,給他打開車門。
傅輝說:“行了,你回去吧。”
成州平忽然說:“輝哥,我有個辦法,不知道能不能讓偉倫消停一陣。”
傅輝擡眉:“你說。”
“我和偉倫做過四次交易,現在我帶貨過去,他基本都不用驗。咱們可以拿次一點的貨濫竽充數,我去送貨,他的貨也是要立馬出手的,他發現不了。”
傅輝忽然停下步子,回頭凝視着成州平。
他對這人的了解,除了他跟闫立軍混過以外,就三點:川子兄弟,進過戒毒所,賭徒。
這三點中任何兩點加起來,都不會讓人懷疑他是個卧底警察。傅輝以前就是卧底警察,他非常清楚警隊會派什麽樣的人出來,有前車之鑒,他們肯定不會派染毒的人來。
他低頭思索了一陣,問道:“你為什麽想要送貨?”
成州平說:“這次傭金,我能拿百分之三十麽。”
傅輝想到今夜他在KTV借的那通電話,便問了句:“欠錢了?”
成州平垂頭不語。
傅輝說:“這趟我要親自見見偉倫,你跟我一起去。”
成州平不解于傅輝的決定。他親自去給偉倫送貨,實在太冒險了。直到禮拜三,郭小猛給他發來這次交易的時間地點,然後讓他開車去傅輝別墅。
成州平把車停在傅輝的地下車庫裏,正好碰到郭小猛在從車上往下搬運一個紙箱,他腰突然閃了一下,立馬把紙箱放地上,扶着腰。
成州平跳下車,說:“猛哥,我來。”
郭小猛扶着腰說:“這腰真不能亂用。”
成州平雙手擡起地上的箱子,那瞬間,他聽到硬質塑料的碰撞聲,其中夾雜着一些細微的金屬聲音。
通過聲音,他立刻辨別出來,這個紙箱裏裝着的是手/槍。
一把手/槍的重量在700克至900克之間不等,這個箱子估摸有二十公斤重,也就是說,裏面有至少有二十把手/槍。
他反應過來,傅輝親自去見偉倫,不是去親自送貨,而是要幹掉偉倫。
當初彭海東說過,傅輝這個人唯我獨尊,現在他被偉倫威脅,一定無法忍受。
他們交易的地點在荒山野村,偉倫那幫人又是偷渡過來的,到時候幹倒他們,地下一埋,或者放把火一燒,壓根不會有人知道。
至于為什麽讓他跟着?
萬一東窗事發,總要有個出來頂罪的。
交易時間是禮拜五晚上,現在已經禮拜三。
成州平回到出租屋,立馬打電話給高遠飛。
時間緊迫,他的語氣堅定沉着:“傅輝極有可能要對偉倫進行報複,雖然交易時間是後天晚上,但根據過去對傅輝進行的抓捕失敗的教訓來看,他極有可能會在明晚就出發,提前進行埋伏。”
高遠飛說:“如果傅輝他們明晚出發,我們得更早趕過去,時間有點緊。”
成州平說:“不用去交易地點。傅輝有武裝,不排除越南人那邊也有武裝,如果我們在交易地點進行圍剿,風險太高,最好能明天晚上直接在路上攔截傅輝。”
高遠飛很認可成州平的說法,在路上包抄,一來節約時間,二來減少不可控性。
高遠飛思考了一會兒,說:“你知道他們的路線麽?”
成州平說:“挂了電話我會給你發一份地圖。明晚你們封鎖去憑祥的高速國道,我會帶他們走小路,你們直接在地圖上做标記的小路埋伏。”
時間緊張,高遠飛說:“好,現在我就聯系孫陽,通知交警。”
高遠飛和成州平合作了很多年,他們兩個只談工作,不會像劉文昌、老周那樣,說一些無關緊要的私人話題。
每次兩人挂電話,高遠飛都只會說“注意安全”,而成州平則淡淡回他一句“你也是”。
但今天挂斷電話去,有句話一直在高遠飛的嗓子裏往出沖。
高遠飛說:“成州平,你他媽可真行。”
成州平輕笑:“你才知道麽。”
成州平的聲音聽起來非常輕松,這讓高遠飛覺得這次行動,他們一定能成功的。
禮拜四早晨,成州平和傅輝一夥人去天懷寺捐了香火,拜了菩薩。寺裏出來後,郭小猛拉住成州平說:“下午你準備一下,咱們今天淩晨就出發。”
果然如成州平所料。
成州平說:“怎麽這麽突然?”
郭小猛說:“你好好開你的車,下午我和輝哥去拿貨,你回去睡一覺,晚上好好開車。”
成州平得了半天空閑,他坐上前往市區的公交,在公交車上聯系孫陽。
孫陽給他發了個地點,成州平下車,路邊停着一輛綠色的出租車,出租車打了下喇叭。
成州平走過去,拉開後座車門。
開車的是孫陽,他說:“防彈衣在你腳下。”
成州平彎腰撿起地上的紡織袋,從裏面拿出防彈衣。
他脫掉上身衣服,将防彈衣貼身穿上,然後再套上T恤。
成州平穿防彈衣的動作,依然熟練迅速。
在他穿防彈衣的功夫,孫陽說:“今晚高隊帶隊,人員布置已經到位,到了地圖上的三號地點,你立馬下車。”
說完,他遞給成州平一只手/槍:“還記得怎麽用嗎?”
成州平拿起手/槍,靈活地在手裏打了轉:“要不然我現場給你演示一下。”
孫陽晦氣地看了眼成州平,說道:“我說個不能外傳的話,咱幹這個,一直都很憋屈,今天晚上,能幹死一個是一個。”
孫陽常年目睹同事犧牲傷殘,積郁已久,這次抓捕行動,讓他徹底爆發了。
他惡狠狠地說:“這個傅輝,這次要能讓他跑,老子就不姓孫。”
成州平開玩笑說:“不姓孫那跟我姓吧。”
孫陽的情緒本來都快到頂了,被成州平這麽一句突然打破氛圍,他說:“你怎麽還占我便宜呢。”
成州平把手/槍放進沖鋒衣裏面,正色說:“放心,不會讓你跟我姓的。”
孫陽問:“你現在去哪?我拉你過去。”
成州平說:“你把我送去中山廣場吧。”
孫陽說:“行,正好順路。”
在前往中山廣場的路上,成州平一直在尋思着吃什麽。
他們警隊的人口味都很輕賤,康師傅紅燒牛肉面是他們的最愛,成州平對食物還真沒有什麽特殊的追求。
于是他打開手機的點評軟件,搜到排名第一的餐廳。
下了車和孫陽分別,他直接去那家餐廳走去,餐廳門口排着長長的隊伍。
成州平就直接排隊等待了起來,在那人頭攢動的隊伍裏,他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他穿着和其它人一樣的T恤,牛仔褲,發灰的運動鞋,只是大千世界的其中一員。
而身上那件黑色沖鋒衣,才讓他稍稍感到自己與衆不同。
餐廳的飯菜不虛一小時的等待,成州平吃罷,去公園轉了一圈,然後去了銀行。
從銀行出來,下午四點。
附近的幼兒園剛放學,整個廣場上都是鬧騰的小孩,在夏天的時候,他們身上穿着花花綠綠的衣服,哭起來的時候惹人煩,笑起來的時候又惹人愛。
成州平坐在噴泉旁邊,撥通老周的電話。
老周很快就接通了。
高遠飛已經第一時間把他們的進度同步給了劉文昌他們。
老周說:“你現在在哪?”
成州平在哪,其實無所謂。
他說:“我剛給你打了二十萬,是這兩年拿的黑錢,十萬上交,剩下十萬,你幫我送回老家。”
老周緘默了一陣,他知道成州平明天晚上要出勤,不能分心,便沒把他爺爺去世的消息告訴他。
老周被感動了,說實話,就算成州平自己拿了這些錢,他們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得意地說:“你小子算是有良心,沒獨吞。”
在成州平不遠的前方,兩個穿校服的初中生背着滑板過來,男孩幫女孩穿上護具,女孩站上滑板,男孩一直扶着她。
成州平看了眼他們仍在花園腳下的那兩個書包,一黃一藍,一看就知道他們是逃課出來的。
他盯着那兩個挨在一起的書包,好似被吸引,一直注視着他們。
最後,成州平低下了頭,他看着自己的手腕,輕聲說:“老周,我的撫恤金是給李猶松的。”
作者有話說:
明天更一章快6000字的大肥章,14號肯定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