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 ◇
62 第 62 章 ◇
小松忍住怒火。
這種不接電話的戲碼, 真的可以讓她瘋掉,小松不想慣着成州平,她掙開成州平, 冷淡地說:“走吧。”
成州平不懂她怎麽回事,他一步跨到前方,抓住小松的胳膊,“鬧什麽脾氣?”
小松仰起頭注視他:“好玩麽?”
成州平似乎知道她在氣什麽了。
他嘴角沉了一下,“以後不會這樣了。”
小松挑眉:“不會怎麽樣?”
“不會怪你遲到。”
小松:“...”
她想, 這畢竟是他們兩個第一次約會,不能因為別的事破壞氛圍, 等約會完再算賬。
小松說:“先打車去電影院吧,時間緊張。”
成州平伸手攔下出租車, 在車上,兩人都沒說話, 直到了電影院, 才有了這樣一段無聊的對話:
成州平看着一個抱着爆米花的初中生從他們面前飄過, 問小松:“吃爆米花嗎?”
小松:“我不吃。”
然後就沒然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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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是3D的, 兩人領了眼鏡, 進入電影院。
電影劇情刺激,一開場就是爆點, 一直持續到結尾。
這個時間點來看電影的都是情侶, 電影一結束, 就開始讨論劇情。
小松和成州平沒有做這樣的事。
他們都是現實的人, 電影演得再逼真,也不會過分投入。
成州平發現小松是故意不跟他說話, 長久以來, 都是他一勾手, 她就放下一切向他跑來,他第一次在她這裏遇冷。
看電影的時候,他一直在想這是為什麽,後來也不想了,就當她女人鬧脾氣。
走出商場,夜色冷漠。
成州平點上煙,抽了一口,“過完十五,我就要去工作了。”
小松擡頭看着冷冷的月亮,烏雲,夜晚有一些冷,她一張口,就呼出濃濃的白霧。
“成州平,在你去工作之前,不要故意不接我電話。”
他們能通話的次數,寥寥無幾。
成州平的手一直捏着煙,他的手僵在身側,煙滅了。
成州平拉住她冰冷的手,放進自己的口袋裏,“嗯,別生氣了。”
小松反握緊他的手,她握得很緊,在成州平夾克的口袋裏,無人看到的地方,她的指尖發白。
成州平問她:“你穿這樣冷不冷?”
這座城市的冬天比不上北方的寒冷,可濕意滲進骨頭裏,骨頭要裂開一樣。
小松不肯承認自己為了美麗放棄了溫暖,嘴硬道:“不冷啊,我衣服很保暖的。”
成州平松開她的手,張開手臂把她攬進懷裏,無論外面如何寒冷,他的懷抱依舊溫暖。
電影院所在的商圈和小松入住的賓館只隔了兩條街,他們就這樣,在路燈的指引下,走路回去。
其實時間也在流逝的,只是以步行的方式,主觀上感受到的時間會走得緩慢一些。
成州平把小松送到賓館門口,說:“你回去吧。”
小松站在臺階上,微笑着看他:“你明天有工作嗎?”
成州平搖頭說:“沒有。”
小松的學着電影裏面輕浮的男主角,手指勾着成州平的下巴,“我邀請你和我一起上樓,去不去?”
不論何時,她看向他的目光,都坦蕩而炙熱。
成州平抓住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如他所料,小松立馬就害羞了,她慌張地往回抽自己的手。
成州平那老成的目光,分明在說:跟我玩你還嫩了點。
賓館房間裏,一通狂歡。
小松忘了自己在哪本書上看到過這句話:正确的愛是對于美的、有秩序的事物的一種有節制的和諧的愛,而沒有那種快樂比□□更為強烈和瘋狂。
可是人心,如何用正确、錯誤這樣簡單的方式來判定呢。
成州平今天折騰了很長時間,他的眼睛甚至布滿猩紅的血絲,小松撫摸着他太陽穴的青筋,她想問他是不是害怕即将到來的任務,最終沒有問出口。
她亦無法預料這次分離會有多久。
她抱住成州平,因疼痛而緊緊咬住他的肩膀。
事後她洗完澡,出來時發現成州平趴在床上睡了。小松上了床,她也趴下,側頭看向成州平。
成州平驟然睜開眼,他無力地眨了眨眼,看上很疲憊。
小松突然坐了起來,她抱住成州平的腦袋,讓他枕在自己腿上。
成州平從沒有用這樣的姿勢,依賴過任何一個人。
成州平依稀記得他的親生母親是個冷漠的女人,能讓她熱情的,只有毒品。
起初,他不知道為什麽那個女人對他總是冷漠,年幼的他,總是努力把每件事都做到最好,可依然得不到一句鼓勵。
很多年後,他已經上了大學,回到他那個縣城,找到當年認識他親生父母的人,才知道他母親生他是剖腹産,後來刀口總是疼,他的生父就拿毒品給她止疼。
她把自己的堕落都歸結在了成州平身上。
在成州平的成長中,沒有一個真正的引路人,他記憶裏,自己一直被各種人推來推去,能長大,全憑一身蠻勁,和比別人稍稍好一點的運氣。
直到後來上了警校,他的人生才上了正軌。
警校裏的□□都是很傳統的男人,避免不了大男子主義,他們認為男人天生就要強硬,流血不能流淚。
那幾年,成州平在拼命獲取他們的認可。
他普通話不好,帶着濃重的南方口音,他每天都五點起床去跟着廣播練習普通話;文化課底子薄弱,公安學校裏沒人去的圖書館裏,永遠看得到他的身影;他不是體能最好的學生,別人每天跑二十圈,他就跑四十圈;除了助學金,他沒有任何收入來源,一有時間他就去打工賺錢。
他就是這樣一路寧願流血不流淚,成為了現在的成州平。
他依然固執地認為,脆弱是女人獨有的資格,男人是天生的保護者。
可在小松身邊,他卻有了截然相反的感覺,他能深深感覺到,自己才是脆弱的,被保護的那一方。
小松抱着他,輕柔地說:“成州平,今天我去看我爸了,我把我們的事告訴了他。”
成州平閉上眼,放心地依靠着她。
“他怎麽說?”
小松看了會兒懷裏的成州平:“他說,成州平這小子要是敢學陳世美,我就拉他下來陪我。”
成州平突然睜開眼:“誰是陳世美?”
小松:“你不知道誰是陳世美麽?”
成州平說:“我沒空認識他。”
小松跟他認真地介紹陳世美:“陳世美就是抛棄原配秦香蓮的負心漢,你不能學他。”
成州平諷刺道,“誰抛棄誰還不一定呢。”
“成州平,我們永遠不要說傷害彼此的話。”
小松說完抱着他的腦袋,沉默了很久,才慢慢開口,“我爸出事那天晚上,他給我打過電話。我不知道他要去出警,我生氣地告訴他,讓他永遠別回來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我知道他會出事,我不會那樣說。”
成州平愣了一下,他伸手把小松的後腦勺向下一摁,讓她臉貼着他的臉,她的眼淚都流在了他臉上。
“小松。”成州平開口說,“這次我回來了,就再也不接這種任務了,我替他照顧你一輩子。”
她心裏那道傷痕,讓時間也無能為力。
成州平能做的,只有在她想要下墜的時候,墊在她身下,在她疼的時候,替她擦淚。
說起來,這七年,他們在一起的時光有限,交集為零。
可冥冥之中,他們一直在彼此身邊。
他熬不下去的時候,就想到日照金山,想有朝一日以成州平的身份,再次和它相遇。
她對未來迷茫的時候,和成州平有關的人事物就會出現,推着她向一個确定的方向走去。
沒有她,沒有他,不會有今天的他們。
他們兩個睡得很晚,小松沒有定鬧鐘,她已經做好準備要睡到大中午了,但早晨八點半,一通電話打來。
她拿起手機一看,是龔琴。
小松握着手機去了浴室。
她接通電話,“媽?”
龔琴的聲音聽上去,空前冷靜。
“小松,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小松沒有否認。
“嗯,你怎麽知道?”
“昨天小飛和小敏去看電影,在電影院看到了你,我記得,和你在一起的人,是你爸的同事。”
小松心一緊:“你怎麽知道的?”
“小敏不确定是不是你,拍了照片,我認得,你高三的時候,那個男的送你回過家。”
“她拍照片了?”小松反問。
龔琴說:“媽問你,你什麽時候和這個人好上的?是不是高三的時候?”
小松的手指漸漸用力地抓着手機,她說:“有什麽事,我中午回去跟你說。”
她挂斷電話,打開水龍頭,涼水從水龍頭裏噴湧而出,她洗了把臉,用毛巾擦淨,開始按照流程化妝,甚至還噴了一層薄薄的香水。
她從洗手間出來,成州平已經醒來了。他穿着白色背心靠在床頭,佝偻着頸椎在拉伸胳膊。
擡頭的一瞬,成州平看到小松上完妝的臉,怔了一瞬,調笑她說:“你這是要上戰場麽。”
小松從沙發上拎起自己的文胸,對成州平說:“我中午回家一趟。”
成州平看她全副武裝,就預料到,她不是回去和家人團聚的,而是去戰鬥。
時隔多年,他還是總能回憶起多年前第一次送她回家,龔琴打她的那一耳光。
那時他出于陌生人的禮貌,走開了。
成州平從被窩裏出來,撿起地上的長褲,說:“我陪你一起回去。”
小松下意識地說:“不用了。”
她知道在那個地方,成州平會見到什麽,又會遭受什麽。
她想把他們的感情保護在安全屋裏,永遠不受污染,這是她能為他做的,為數不多的事。
成州平系上腰帶,穿好襯衣,走到她面前,雙手搭在她肩上:“李猶松,我在的時候,你可以不用沖在前面。”
人的感情可以分為很多種,愛情也是。
小松心想,她和成州平,是最堅實可靠的戰友。
他受傷的時候,她為他沖鋒陷陣,她疲憊的時候,他為她抵擋刀劍。
他們永遠向着同一個地方前行。
她抱住成州平的腰,踮起腳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然後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