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 ◇
51 第 51 章 ◇
小松為了方便照顧成州平, 直接把電腦帶來了病房。她一個早晨都在低頭改論文,成州平一早晨沒說話,病房裏只聽得到清脆的打字聲。
直到修改完這遍, 發送給李選的郵箱以後,才擡起頭。她轉了轉脖子,突然看到成州平一直在看自己。
她問:“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成州平說:“沒有。”
小松不明所以,她合上電腦,放在椅子上, 走到成州平床邊,搖起床, 給他倒了杯水。
成州平說:“要不然你給我買個戶外水袋,我直接吸就行。”
“有病麽你。”小松輕斥道。
小松是個從不惡語對人的人, 可和成州平在一起呆久了,她發現自己不自覺就想罵他兩句。
成州平擡起自己被石膏捆綁嚴實的胳膊:“我這還不算有病?”
她把水遞到成州平唇邊, “你慢點喝。”
成州平單只眼睛看到她近在咫尺的臉, 長長的睫毛輕輕扇動, 她今天沒有化妝, 可是皮膚依然細膩, 臉上絨毛看起來晶瑩柔軟。
病房裏暖氣很足,所以她只穿了一件白色襯衣, 襯衣領處有兩根細細的帶子, 打成一個蝴蝶結, 襯托得她脖頸袖長優雅。
成州平喝了口水, 說:“我枕頭底下好像有個東西,你幫我看一下。”
小松忙把紙杯放在床頭, 俯身去查看他枕頭底下。
這時, 成州平突然用牙齒咬住她領口的帶子, 他輕輕往下一抽,她領口就全然攤開,春光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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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州平也沒想到她底下就只穿了文胸,他瞥了眼,“你穿這樣不冷麽。”
小松沒想到他手腳都殘了還能使壞,她斥道:“你混蛋。”
成州平死死咬着她領口的帶子,小松想到了一個不太好,但非常形象的比喻——他在咬牽狗繩。
成州平沒事的那只眼睛向上挑着看她,他的眼神帶着淡淡的挑釁意味。
小松威脅說:“你這樣,我以後不來了。”
成州平忽然将手臂上的石膏壓在她腰上,小松沒防住,被他壓在了懷裏。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卻什麽都沒說,而是把頭埋在她鎖骨下方吻了起來。
小松害怕自己一掙紮傷到他的手,不敢用勁,只能小範圍地輕輕掙脫。
他咬住她的肩頭的衣料,往下一扯,小松整個肩部都落在外面,成州平的舌頭勾起她的內衣肩帶。
在這種場合裏,小松産生了一種隐秘的快感。她知道不能再這麽放任他,自己真的會受不住,她肩膀扭動掙紮,“你放開我。”
伴着她話音落下的,是一聲開門聲。
緊接着,一個高大的男人沖進來,把小松拉開,指向成州平:“你幹什麽?”
這個男人穿着一件價值不菲的黑色風衣,修長、熨帖。
小松立馬拉上自己肩頭的衣服,“蔣含光,不是你想的那麽一回事。”
成州平看着他護住小松的樣子,他為數不多的表情也消失了,變成麻木。
小松問蔣含光:“你怎麽來了?”
蔣含光說:“還不是找不到你?你已經消失一個周末了。”
整個周末,她都在這個簡陋、昏暗的病房裏陪着成州平,斷絕了和外界的一切聯系。
蔣含光看向病床上那個男人,他的情況看起來并不好,臉色陰鸷,渾身都是傷,不像是車禍那種大型事故,而像是打架鬥毆。
一個正常人,怎麽會把自己弄成這樣?
他問小松:“這是你什麽人?”
小松仰頭看着他:“他是我朋友。”
“咱們認識這麽多年,我怎麽不知道你有這麽個朋友?”
她定定看着蔣含光,目光中,是蔣含光從沒有見過的漠然。
她像一個被誘拐的孩子,失去了所有的開朗和溫柔,蔣含光無法不把這一切和病床上的男人聯系起來。
他深吸了口氣,說:“剛才我去科研樓,碰到了李醫生,讓我找你中午一起吃飯。”
李選不善交際,但又經常想找蔣含光讨教,就會以拉着她一起去。
小松走到病床前,問:“你中午想吃什麽,我帶給你。”
成州平側過頭,“不用麻煩了。”
小松發現了,他在躲避她。
病房裏有兩個男人,一個像看陌生人一樣看着她,另一個對她視而不見。
她似乎成為了一個異類。
可從來如此。
只有僞裝得和他人一樣,只有她不是她的時候,才會被接納,才有資格被理解。
從來如此。
小松把電腦放回電腦包裏,穿上羽絨服,對成州平說:“我晚點過來。你有需要帶的東西,可以讓護士幫忙打電話告訴我,我的手機號沒有變。”
回應她的,是熟悉的沉默。
從住院部到食堂有十分鐘路程,下電梯的時候,電梯裏人滿為患,蔣含光也沒找到開口的機會。直到出了住院部大樓,雪地日光刺的人睜不開眼,小松拿手遮擋了一下。
蔣含光自覺走在她前面,給她把太陽遮住。
蔣含光說:“咱們能談幾句嗎?”
小松說:“你想知道什麽,問吧。”
“剛才那個人,和你到底是什麽關系?”
小松用腳尖輕輕踢了踢地上的積雪,“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哇。”蔣含光誇張地說,“沒想到你還有這樣一面。”
小松淡淡一笑:“驚喜吧。”
蔣含光說:“驚吓差不多。”
他頓了頓,看着已經走在他前面的女孩,在雪地裏,她的背顯得很孤單,又很傲氣。
她總是盡力地将自己僞裝成芸芸衆生的其中一個,但随着年紀增長,一些獨屬于她的,更為獨特、尖銳的特質突顯出來,成為她的鋒芒,刺傷着他人的同時,又讓人忍不住去探究。
中午這頓飯,小松心不在焉。
李選說她:“你瘦成這樣還學人減肥。”
在專業上,小松絕對尊敬李選,但這人說話真的絲毫不過腦。
蔣含光笑了笑:“沒準不是減肥,而是心有所思。”
吃完這頓飯,小松也沒有收到成州平的消息。她買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帶回病房,護士給他拆完眼罩,換完上肢繃帶,看到小松來了,她跟小松說:“病人下午要去拍x光片,看看骨頭愈合情況,約的是三點,抓緊時間讓病人吃點東西。”
小松說:“嗯,好。”
護士關門走了,小松打開飯盒,用勺子攪了幾下,舀起一勺粥,“成州平,張嘴。”
成州平說:“你怎麽跟哄孩子一樣。”
小松說:“我在兒科實習的時候,可受歡迎了。”
成州平咬上勺子。
他沒有問小松今天闖進病房将她拉開的那個男人是誰。
他是誰,和自己沒什麽關系。
像看到了日出金山,他們就該各走各路,像她實習結束,他們就該各走各路。
這次他拆了石膏,他們依然要各走各路。
他今天已經拆了眼罩,視力在慢慢恢複。小松的頭發柔順地垂在臉邊,她看上去幽靜而溫柔。成州平吃了兩口,就說:“行了,吃不下了。”
小松咕哝,“你都瘦成這樣了,怎麽還吃這麽少。”
成州平說:“過兩天就恢複了。”
小松說:“哪有那麽快...你以為是發燒感冒?”
對普通人來說,傷成這樣至少要半年的恢複時間,但他們警察不一樣,他們就是天生骨頭比別人硬。
成州平說:“以前也受過傷,沒比這輕多少,我躺一個月就好了。”
小松抽出紙巾,在他嘴唇上擦了擦,“你忘了我是學什麽的了?居然在我面前吹牛。”
成州平朝她不置可否地挑眉,“信不信由你。”
在他的心裏,也渴望自己可以病久一些,讓時間在這個小小的病房裏靜止。
只是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而不是拉着她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要她和自己一起堕落。
“你不上課麽?”成州平問她。
小松說:“我們沒有課了,最近在改論文,沒有地點限制。”
成州平說:“壓力大麽?”
小松說:“上學期我申請上了博士,相對而言壓力已經小了很多。”
成州平的手指緩緩扣着床單,他突然說:“我可以抽煙麽。”
“你想得美。”小松瞪了他一眼,把他不吃的皮蛋瘦肉粥用塑料袋裝好。
“李猶松...”成州平叫她。
他不會像別人一樣叫她小松,每次叫她,都是叫她全名。
小松很喜歡自己的名字。
樹猶如此。
世上人來人往,唯樹猶如此。
她一直都在原地。
“嗯?”她輕輕挑眉,狡黠地看着成州平。
“明天你別來了,今天下午如果能拆了石膏,我就不用人照顧了。”
小松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她不笑的時候,眼睛裏總有些不同于別人的深沉。
成州平第一次見她,就覺得非常奇怪,為什麽一個女孩子會有這樣深沉冰涼的眼睛。
她也許比別的女孩子堅強,勇敢,可是,不代表她不需要別人的照顧與保護。
這是他無法做到的。
小松這才明白,他剛才問那些有的沒的,只是旁敲側擊地詢問她。
翻譯過來,就是——你這麽閑麽。
小松發過誓,絕不再說傷害別人的話。
她用成熟的口吻對成州平說:“周叔讓我幫忙照顧你,我都答應他了,總得盡力一點,再說,你是我爸同事,我照顧一下你,也是看他面子,就像在雲南你也很照顧我那樣。”
成州平說:“我能走動了,就要回警隊了,在這裏待不長久,你要是讀博士的話,還是會待在這裏吧。”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可小松不想承認,這是個難題。
他明明可以為自己追趕上火車的,為什麽,在這個時候要退縮呢。
“成州平。”小松坐下來,說,“是我只顧自己,沒有顧及到你的心裏。這樣,這幾天我先不來了,在沒有我影響的情況下,你好好考慮對我的感覺,如果你對我,和我對你是一樣的,就打電話給我。”
成州平想,她真的是個很強大、成熟的人,這樣的情況下,她依然能夠保持如此穩定的情緒。
她的每一個字都很明了。
可他的答案也很明了。
“我不用考慮了,我現在就可以給你答複。”
小松看着他冷漠的眼睛,說:“你說吧。”
成州平的語氣平靜,“我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沾了毒品。”
“什麽時候的事?”
“你在雲南實習的那個假期。”
可那個假期,她一無所知。
對她而言,那個暑假,她和成州平意外重逢、迅速在一起又迅速争吵、分開,如此而已。
“為什麽你當時不告訴我?”
“我們有規定,執行任務的時候,只能跟上級進行溝通,就算是家人也不能說。”
小松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對不起,是我太自以為是了。”
不是因為他不告訴她,只是因為她什麽都不是。
“我要說的是,我真的很感謝你,小松,不是你,這些年我可能熬不下去,但我對你,也僅僅是感謝,當時沒有推開你,因為我是個混蛋,我想拉個人陪我而已。”
在成州平說這段話的時候,小松就一直看着他。
她這四年的期待,被他一句“感謝你”,全盤否定。
小松也不知道怎麽去挽留一個人,她抿了抿唇,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那看來,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不過感情也是可以培養的,成州平...你真的不喜歡我麽。”
成州平說:“我現在只想趕快回到警隊,恢複正常生活。”
成州平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他沒有說不喜歡。
“成州平。”小松收斂了笑容,鄭重坦蕩地說,“我不強求你的感情,但是,你不要自暴自棄,你不是混蛋,你是我見過最正直的人。”
成州平想,她又一次,在他即将墜底的時候,緊緊拽住了他的手。
在他的臉上,終于有了笑容,盡管這笑容看上去,有些許無力,它依然存在。
“李猶松,”成州平說,“你別這樣,你越是這樣,我越覺得自己是個混蛋。”
小松和成州平在一起後,也開始出爾反爾了。她忽然站起來,目光極冷地投向成州平,“我收回剛才的話,成州平,你就是個混蛋。”
作者有話說:
大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