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 ◇
36 第 36 章 ◇
◎ 在和小松的相處中,成州平能察覺到她畫的那條無形的界限。
所以他知道,她給自己打電弧
在和小松的相處中, 成州平能察覺到她畫的那條無形的界限。
所以他知道,她給自己打電話,只會有一種情況, 就是她遇到無法解決的事了。
小松的手緊緊捏着白大褂的料子,她用幾乎只有成州平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醫院輸液室有個人,他一直亢奮地走來走去,抖手抖腳,一直沒停, 我懷疑他毒瘾犯了,我剛看了他一眼, 他眼睛很可怕,我要不要報警?”
成州平立馬說:“你不能報警。”
他和小松相處時間不算長, 卻清楚她的脾氣。
你要是直接跟她說不能做什麽事,她肯定不會聽你的, 所以必須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細心解釋說:“只是吸毒, 不會定罪, 頂多送去強制戒毒, 他出來後很有可能會對舉報人進行打擊報複。”
“那...我怎麽辦?”
“你們科室主任呢?”
“他在做手術。”
“你照我說的做, 你把這個人的狀況告訴你們護士長,不要說你懷疑他吸毒, 以他們的經驗能判斷出來, 然後讓他們以醫院的名義報警。”
小松點頭說:“我記住了。”
她發現成州平的聲音也是故意壓低了的, 他壓低聲音說話, 聲音醇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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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松捏緊手機:“你是不是在做任務?”
成州平撥弄着賓館盡頭的劍蘭葉子,說, “沒事。你害怕了麽?”
小松說:“沒有怕, 只是...有點無力, 那個人,看起來好像是個高中生。”
成州平知道她在無力什麽,他冷靜地說:“沒人逼着他吸,你不用同情這種人。”
成州平的聲音和夜晚一樣讓人心安,小松對着電話點頭說:“我知道了。我去找護士長了,你注意安全。”
她的語氣很有力,成州平一聽到,腦海裏立刻浮現她亮晶晶的眼睛,就和此刻窗外的燈火一樣明亮。
就在他以為,她要挂斷電話的時候,電話裏傳來很輕柔的一句:“成州平,晚安。”
成州平知道工作過程中,不該和她聯系,可當他聽到“成州平”三個字,他知道不論自己付出什麽代價,都是值得的。
他挂斷電話的第一件事,是删除通話記錄。
成州平回到賓館房間,劉文昌、老周和本地緝毒大隊的副隊高遠飛正坐在床上打牌。
本來四個人在玩跑得快,成州平因為那通電話中斷了牌局,他們三個改玩鬥地主。
劉文昌瞥了他一眼:“忙完了?”
劉文昌這個人和老周不一樣,他聲音很厚實壓抑,有一種強烈的不近人情。
成州平看了眼他的牌,走到放桌前,往一次性紙杯裏倒了杯水。
流水的聲音響起,成州平說:“洗車行賬上的事,已經解決了。”
劉文昌砸下一對二,“手機拿來我看看。”
老周和高遠飛都看向他。
檢查手機,傳遞出的信息是強烈的不信任。
成州平把手機扔到他們牌面上,剛好擋住了劉文昌出的對二,高遠飛跟老周說:“你們隊的都挺個性啊。”
老周說:“你可別對我們的産生誤解,我們作風很嚴的,就成州平同志一個人是大爺。”
劉文昌點開他的最近通話,最近一條通話還停留在三個小時前。
劉文昌回憶起他剛才接到電話時那緊張樣,敏銳地問:“你小子是不是處對象呢?”
成州平說:“處着玩的。”
他表現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劉文昌才沒多懷疑,他把手機扔還給成州平,“趕緊斷了,自己什麽處境不知道麽,禍害人家姑娘幹啥?”
老周找補說:“人年輕小夥子,還不讓人處對象了?回來的時候光棍一個,你負責給他相親啊。”
高遠飛點頭幫忙說:“咱是緝毒又不是販毒,毒販子都能談戀愛,咱們憑啥不能啊?我們這兒妹子多才多藝的,帶回去一個多好啊。”
劉文昌是個嘴笨的男人,不會解釋。
成州平也壞,趁機為難他:“你是不是懷疑我呢?”
劉文昌說:“你要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怕人懷疑嗎?”
成州平坐在床邊,床陷下一塊,“我不敢瞎保證啊。這回運的貨,我要自己吞了,用得着跟你們窩這兒受氣?”
劉文昌瞪了他一眼:“你試試看,老子斃了你。”
說起這批貨,劉文昌和老周正是為了這批貨來的。
這批貨量大,交易雙方可以直接牢底坐穿。
本來他們以為武紅會吃下這批貨,沒想到由楊源進親自進行交易,這回還真是瞎貓碰着死耗子了。
現在只要成州平拿到交易信息,他們提前進行埋伏,抓他們個人贓并獲。
打完牌,老周泡了四碗泡面。
劉文昌安排工作:“這段時間有嚴打,他們的最佳出貨時間是嚴打過後。老周之前應該已經通知過你一次了,我再重複一次,成州平,嚴打期間,你不要參與任何毒品交易工作,全力保障能夠參與到楊源進的這次交易中。按照我們以往的經驗,這種大批量的交易地點雙方會經過多次協商變更,信息變化很快,你和老周的通訊不能斷。這次任務在雲南境內,咱們以輔助為主,但你放一萬個心,當地警方會全力支持我們的卧底偵查任務。”
成州平思考了一瞬,問:“我跟楊源進一起去交易,你們抓了他,那我呢?我自己跑了,回去怎麽跟闫立軍交代?”
劉文昌在沉默中翻眼皮子看了眼他。
成州平說:“行了,知道了。那邊我會看着說,行動的時候看着點,別把我也整進去就行,我真不想在再進去了。”
昆明所處的地理位置,注定它的夜色一半繁華,一半糜爛。
而在昆明五十公裏外的嵩縣,夜裏靜得沒有任何多餘的聲音。
小松把那個看起來像吸毒的人的情況彙報給了護士長,護士長又彙報給了主任。主任和護士長臨時開了個會,決定報警。
便衣民警到來拉走了那個吸毒青年,對方被帶走的時候,嘴裏說着亂七八糟的話。
這一場動亂随着新病人的轉入而平息。
一個晚上忙下來,小松感覺自己人都快飄了。
早飯她努力讓自己多吃了點,又被同學逼着喝了口葡萄糖。
本來站了一晚上都沒事兒,現在差點被這口葡萄糖給齁沒了。
她離開醫院,打車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一回家,她徹底垮了,人像長在沙發上似的,根本離不開。
她躺在沙發上,呆呆地望着陽臺上挂着的那件白裙子。
看到那件白裙子,她就想到成州平身上糜爛的煙草味,濃重的呼吸聲,渾濁的液體。
而在它旁邊挂着的,是成州平的黑色沖鋒衣。
一軟一硬,挂在一起有種道不明的暧昧。
小松是個懂得适可而止的人,她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不會有更多的期待。
成州平的工作性質決定了他們之間的關系不可能如漆似膠,小松見識過父母之間的歇斯底裏,她對自己和成州平這段關系唯一的期待是:好聚好散。
因此成州平無法主動找她,她不會有絲毫的不開心。一來預期過低,二來她的生活除了成州平,還有許多其它事。
小松拿起沙發旁的書,翻了幾頁。
這是本科幻小說集,和其它科幻小說酷炫的封頁不同,它的封皮上只有一行簡單的楷字:你一生的故事。
正當她看得入神的時候,手機震動。
小松在身下翻了翻,從沙發夾縫裏找到了自己的手機。
看到那一串來電顯示,她的心跳都有些紊亂了。
這種紊亂,和以前接到父親電話那種單純的欣喜不同。
它有不知所措的怯,也有躍躍欲試的勇,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拉扯着她的神經。
小松沒有立馬接電話,她先喝了口水,平複了一下心情,然後才輕柔地按了接聽鍵。
在這場通話的前三秒,誰都沒說話。
她試圖去辨別他所處的環境,除了低淺的呼吸聲,還有一些滋滋的響聲,好像電鑽的聲音。
除了這些,一切都很安靜。
她說出自己的猜想:“你回家了?”
“嗯。”成州平回答。
其實在打這通電話之前,他沒有想到會出現溝通困難的現象。
幹他這個的,總需要一些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能力。
而他本身也不是一個內向的人,從來沒有存在過不知道該怎麽跟人說話的問題。
他昨天淩晨四點從賓館回到家,也沒睡幾個小時,被樓上的裝修聲吵醒。
手機新聞都在早八點紮堆推送,他舉起手機劃過那一條條新聞推送,看着幹幹淨淨的手機屏幕。
他是個很懶的人,手機除了看看新聞和球賽,對他來說沒有別的用途,他懶得拍照,更懶得更換手機屏保。
手機屏保是手機出場自帶,一個簡單的純色漸變背景,從藍到黑。
整個手機屏幕上,唯一的特別元素是時間。
現在是早晨8:40,成州平想,小松應該下班了,所以撥通了她的電話。
他沒有在手機裏留下她的備注,卻記得她電話的那十一位數字。
他需要記住大量的信息,人腦儲存空間就那麽多,一些不必要的東西,他不會去刻意記憶。
成州平甚至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記住小松的手機號碼的。
小松聽着電話裏沉默的聲響,她能夠想象到成州平因為她而語塞的樣子,于是得意地勾起唇角。
“你為什麽給我打電話呀?”
“昨晚的事怎麽處理了?”
“主任打電話報警了,民警出警很快,他們來了三個人,先裝成病人來了輸液室,偷偷摸摸靠近了那個人,抓他的時候,他一直在反抗,看起來那麽瘦的一個人,三個民警才把他給制服。”
“你沒事就好。”
“成州平,你是不是在擔心我?”
“正常情況下,不都該這麽說一句麽。”
小松聽他這麽說就不樂意了。她拎起一個沙發墊抱在懷裏,“你這麽說,我可就不滿意了。”
成州平的語氣裏也帶着絲絲撩撥的意味:“那你要怎麽才能滿意?”
“這幾天我有點想你,你呢?想我了嗎?成州平?”
他想,自己之所以會打出這個電話,無外乎是這個原因。可讓他說出口,又是另一回事了。
成州平的嗓子好像被卡主了,他如鲠在喉,喝了口水後,沉穩道:“周末來我家麽。”
小松憋住笑,她在沙發上翻了個身,下巴支在沙發墊上,“周末啊,我得看安排,我們上周去了西山,這周可能要去翠湖公園玩兒,要是有集體活動的話,可就不一定了。”
成州平聽出了她口吻裏的驕傲。
他圈着水杯,在手裏晃了晃,說,“那以後再說。”
“哎哎哎,你再問我一遍啊,我說不一定,又不是說一定不。”
中文的精髓就在于此,不一定和一定不,變一下語序,意味截然不同。
成州平說:“這個周末你休息吧,下個周六,晚上我去接你。”
小松說:“成州平,一言為定。”
其實這就是個普通随意的約定,但因為“一言為定”這個詞之前,出現了他的名字,這句話對成州平而言,變得格外鄭重。
他低柔地說:“一言為定,李猶松。”
結束通話,成州平閉上眼,安心地睡了一覺。
作者有話說:
我弱弱問一下。。。應該能看出來成哥喜歡小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