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by
第01章 《原來我才是白月光啊》by程酒壹
範卿洲本來該是第一位飛升為仙、名垂青史的人。
只可惜他養出了個孽障,這孽障入魔後竟趁着他不備把他的修為廢了大半,此後,朝露殿沒了那位天之驕子範卿洲。
取而代之的是承寧宮範侍從。
要說範卿洲此人,世人只會想到兩個詞“天妒英才”和“甚是可惜”。
為什麽說他是天妒英才?
自然是因為他天資聰穎,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也是最有望飛升為仙的凡人,他唯一的缺點是心腸太好。
因不忍看師侄一朝失去庇護無人相顧,便應下了師兄的臨終囑托,幫他養了徒弟——這人也就是後來那位入魔後廢了他一身修為的師侄。
這師侄跟他也沒什麽深仇大恨,但不知是何緣故,在他即将飛升之際趁他不備将他的修為廢了大半,還故意把他擄來囚在承寧宮裏頭當個伺候人的奴仆。
範卿洲從前哪裏伺候過人?甭說是伺候人,先前他就連膳房都是很少進,而這回剛到承寧宮裏,他就被他那位師侄毫不留情的使喚,一邊使喚,一邊又對着他冷嘲熱諷。
但偏偏範卿洲脾氣好。
被罵時他不但沒氣急攻心,甚至還有閑情雅致給自己泡了壺茶,順帶給祁憬笙也泡了一壺,準備讓他也嘗嘗味道。
祁憬笙瞧着他這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心裏頭像是堵了一團火,說不清自己是為何不悅,但他也不打算刨根究底的難為自己尋出個所以然來——于是,他幹脆把這層怒意歸咎到了範卿洲身上。
“啪嗒”一聲,茶盞脫了手,範卿洲的視線順着落在摔到了地上的茶盞上,停頓了片刻後淡淡擡眼,看向了這位始作俑者。
只見那人頑劣的扯了扯唇角,眼中不帶絲毫悔改之意,他似乎是看不慣範卿洲總是這般雲淡風輕,又趁着範卿洲蹲下身收拾這一地碎瓷片時故意摔了幾個瓶瓶罐罐,最後冷聲呵斥他:“師叔能如此适應做此等低賤之事,倒是讓本尊寬心了。”
範卿洲沒吭聲,只是垂着眼簾有點心疼原本好好放着的花瓶以及自己那可憐的茶盞。
最開始範卿洲也想過,為何自己無論做什麽事情到他嘴裏都成了低賤?
不過時間久了,他便不想這些了,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他也不想把所剩無幾的精力耗費到這等事上。
迸裂的碎瓷片劃破了範卿洲的臉,血痕在他那張慘白如紙的臉上十分醒目。
當然,祁憬笙沒看見,他不願意留在這看範卿洲收拾爛攤子,轉身便去逍遙快活了。
自打入了魔,祁憬笙就時常去風月場所,夜夜難歸,有時喝多了還會耍酒瘋,鬧出人命。
久而久之便沒人敢去接他了,因為他們怕祁憬笙會多殺一個人,而那個人正巧是自己。
但好在範卿洲是個死腦筋,他記得餘不霁臨終前對他的囑托,于是夜以繼日,無論是何等惡劣的天氣,他都會一如既往地在祁憬笙醉到不省人事時頂着風雪接他回家。
身子本就因修為廢了大半而孱弱不堪,又因他終日拖着病體殘軀兌現承諾而愈加清瘦。
十年如一日…不對,過了幾個十年了?
範卿洲有些出神的思量起這樁陳年舊事。
只可惜想了又想,他也沒能記起來他這孽緣持續了多久,興許是被祁憬笙關得,以至于他對時間觀念并沒有那麽深刻了,如今的他數不清、也記不得了。
他只能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從最開始的比凡人之軀康健,慢慢演變成染上咳疾,與常人相差不大,再到如今,身子弱不禁風,出去吹會涼風便要大病一場。
外頭人都說範侍從變了,範侍從不再如最初那般喜歡跟祁仙尊犟着個驢脾氣了——祁憬笙不喜歡別人叫他魔尊,說他修邪道,入了魔,他讓所有人都喊他仙尊。
早些時候他聽到這類說他變了的話還覺得詫異。
哪變了?
他從未變過,自記事起,他就是如今的好脾氣。
至于別人說的他跟祁憬笙犟着脾氣不肯退步,則是因為那時他身子好,有精力攔着祁憬笙,如今再要他攔着祁憬笙去,他是攔不住的。
畢竟現在的祁憬笙即便不用靈力也比他身子強健,去攔了的最終結果也只會是他被祁憬笙輕而易舉的推搡開,更何況祁憬笙對他從不留情,沒準一個不高興還會動用靈力讓他難堪,所以他去攔人不但攔不住,還有極可能吃力不讨好的讓自己提前去見閻王。
而他想再活的久一點,因為若他死了,再也不會有人敢去阻止祁憬笙去做傷天害理之事了。
但他又實在受不住祁憬笙這麽“精力旺盛”的折騰他了,于是他為了留下自己的一條爛命,幾乎避開了所有與祁憬笙見面的機會。
他覺得興許祁憬笙已經忘了還有他這麽號人了,因為只有在祁憬笙醉酒時他才會主動出現,把受萬人厭棄的祁憬笙帶回去。
也只有在他醉酒時才不會跟自己吵架,不會朝自己發脾氣,範卿洲才覺得他仍是自己親手帶大的、喜歡跟在自己身後叫自己小師叔的少年。
其實他有段時間對祁憬笙的情愫并非單純的師侄情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戀慕祁憬笙的。
因為祁憬笙的性子太好了——這個好并不是說祁憬笙的脾氣有多好,而是他喜歡祁憬笙那般随心所欲的性子。
祁憬笙不像他,從一開始就被固定着規劃了未來,他感興趣的一切都被他的父親親手扼殺殆盡。
他見到祁憬笙時,恰好祁憬笙也是一個回眸與他視線相撞,瞧見了他,明明他倆年齡相仿,卻是一個手中執劍刻苦修煉,一個認真鑽研水灌蟻窩,天上地下,差別極大——兩人都面帶疑惑的看向對方。
那時他想的是什麽了?他記不大清了,好像是覺得這人竟如此浪費時間,花費精力到這些無用的東西上。
但心裏又覺得自己若是能跟他一樣就好了,他也想不顧及蘭玉君子的名聲,像祁憬笙一樣随性。
如今再想想,自己最初的念頭似乎在神不知鬼不覺間改變了,他變得同父親一樣,覺得若是不修煉所做之事都是無用的。
直到如今,他才恍然發覺,其實只要是能讓自己高興的事,便算不得無用。
只是他如今找不到什麽能讓自己高興的東西了。
他一生所學被祁憬笙所毀,而他平日除了修煉再無其他喜好,到頭來他竟成了這最無用的東西。
日子渾渾噩噩的過,他活的平淡,除了睡便是出去賞花看景,有時祁憬笙找他麻煩,故意折辱他,要他跪在人來人往的長寧街上——
贖罪。
開始時範卿洲還會反抗,他會提劍跟祁憬笙說自己是他的師叔,他這樣是欺師滅祖,不過每回說完祁憬笙也權當沒聽見,後來身子扛不住了,他便累了,雖然沒跪卻也不再與他争辯,況且祁憬笙說的也沒錯,自己确實該贖罪。
的确是他管教不嚴,才讓祁憬笙長歪了,成了如今為禍四方的禍害,總歸是他對不住餘不霁臨終前的囑托,他在外頭凍着贖罪也是活該的。
冰涼的指尖搭在被風雪掩埋着的石板上,整夜的雪将他的小腿凍得腫脹發麻,像是失去了知覺。
他仍挺直了腰,任由風雪覆蓋在他的身上。
身上披着的大氅被一層厚雪掩蓋,他的睫毛上挂着一層薄雪,刺骨寒風源源不斷的朝他吹來。
耳旁一陣嗡鳴。
“小師叔,冷不冷?”
他出現幻覺了,他看見了那個記憶深處喜歡跟在他身後嚷嚷着要自己教他些既能行俠仗義學起來又容易的劍法的師侄了。
凍得僵硬的十指倏地收縮,手心的那層薄雪融化成水,順着指縫噠噠的流淌而下,最終落到雪地上,砸出幾個窟窿。
他凍得發白的薄唇微顫,嗓子卻幹澀的說不出話。
他已經兩日沒喝過水了,身子也快到了極限,整個人搖搖欲墜,仿佛下一刻便要傾倒而下。
“範侍從,仙尊他又去了探月樓了…”被抓來當仆從的小孩急切的跑來,身上單薄,甚至沒套上一層保暖衣。
範卿洲口中一陣腥甜四散,沙啞的嗓音從他的唇間溢出:“他…又醉了?”
小孩連着點頭,鼻尖被凍得通紅,範卿洲扯下大氅,将上頭的雪抖了下來,他把小孩拽到跟前,順手将大氅披到他身上。
“下次多穿些保暖衣裳。”
他剛一直起身子,眼前便是一片黑,他什麽都瞧不見了,一陣天旋地轉,他差點摔了過去,還是這小孩扶住了他,緩了良久,他才逐漸看清眼前之物。
只是他手腳被凍得麻木,體內殘留着那點靈力被他用來給自己“解凍”了。
“範侍從!”小孩急了,想要阻止他使這最後一丁點兒殘留的靈力。
範卿洲卻淡淡搖了搖頭,朝小孩笑笑:“我無礙,你莫急。”
這股靈力是專門護着他心脈用的,祁憬笙當初大發慈悲留了這一縷靈力,保他不死。
他先前不知道,以為自己還能調動靈力,結果動了後昏睡了一月有餘,醒來時是祁憬笙告訴他不要再亂動自己的靈力了。
因為他那縷靈力只能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