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蓮子糕
等清彤回到內室，臉上的譏诮之色一掃而空，又換上了她那副再正經不過的樣子。
“母親，女兒說句僭越的話，您也該考慮過繼之事了。”清彤對孟夫人說道。
“過繼，”孟夫人一臉迷茫，“這有什麽可考慮的，不就是杉兒和添兒嘛。”
“那三弟呢？”清彤反問。
“孟蔭他......”
“家裏三個孩子都是姨娘生的。您過繼兩個到自己名下，就甩下孟蔭一個，別人怎麽想？”清彤問道。
孟夫人最怕聽到的話就是別人怎麽說和別人怎麽想。這些年她被丈夫洗腦後，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行錯一步，就落人口舌，讓人議論她不識大體給丈夫丢臉了。
“那，那你說該怎麽辦才好。”孟夫人習慣性的向女兒求助。這個家裏她第一信任的是丈夫，第二就是女兒了。雖然清彤覺得這第一和第二之間差距未免太大了一些，但好歹有事孟夫人還是會最先問她的。
“一般的過繼，為了雙方感情親近，都會過繼年紀小一點的孩子。孟添都已經八歲了，孟杉更不用說過兩年都要成親了。過繼他們兩個過來......那不就等于替李姨娘養兒子。日後他們兩個當了家，是該孝敬母親，還是孝敬李姨娘？！”
“不，不會吧，我覺得他們兩個都是明事理的好孩子。”孟夫人沒什麽底氣的說道。
清彤看到她這副樣子就知道她心裏有數，只不過找不到個好借口。沒準兒就等着清彤這個做女兒的想個法子，讓她既全了自己的心思，又能在丈夫和婆母那兒有個交代。
“不如叫平姨娘過來先問問她的意思？我知道母親是個心軟的，如果平姨娘也像當年李姨娘一樣不舍母子分離，母親也定然不會強人所難的。”清彤提議道。
“對對對，你說得對。當年我提過将添兒抱到慧園裏撫養，是二夫人說寧願他做個庶子也不要骨肉分離的。”孟夫人一拍腦門，被清彤一提醒就想起了二夫人當年親口說的話，于是趕緊派人去謹園将平姨娘請來。
清彤但笑不語。當年二夫人說這話是因為有恃無恐。覺得就算孟大人以後還有別的兒子，她仗着自己是老夫人的侄女，她的孩子也一定能被過繼為嫡子，接手孟家的産業。既想将孩子養在身邊，又想他以後能夠成為嫡子。二夫人想要兩邊得利，就怕最後是得了一場空。清彤想着。
沒一會兒，小丫頭從謹園帶回了平姨娘，跟着一起過來的還有孟大人。
清彤心知這是二夫人已經跟他告過狀了，他心裏可能不信，但還是忍不住過來看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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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清彤屈膝行禮。孟大人在一旁打量着，覺得自己這個女兒和往日看起來并無不同，不像是二夫人說的那樣心思深沉。她現在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孟大人從心底不相信自己能被她欺騙這麽久。
孟夫人看了看一旁低着頭的平姨娘，又看了看丈夫。
“老爺這是去謹園看蔭兒了？”
“回夫人的話，妾是在慧園門口跟老爺碰上的。”平姨娘心知這位主母最看重的就是老爺，生怕她誤會自己。
“這樣啊......”孟夫人笑了笑，臉色果然好了不少。
“你今天傳平姨娘過來，可是有什麽事？”孟大人坐在主位，接過小丫鬟遞來的茶邊喝邊問道。
“這......”孟夫人有些猶豫。
“母親是想問問蓮姨娘，可願把三弟抱到慧園來，由母親撫養。”清彤說道。
“這，這如果能得夫人的照看，實在是蔭兒三生有幸啊。”平姨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小姐這意思，難道是夫人要過繼她的兒子？！
要知道二夫人生了兩個兒子，還有老夫人撐腰。平姨娘就算一舉得子，也從不敢奢望自己的兒子能成為嫡子。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長大，以後分得一份家産，帶着她立府養老。
“這是你的意思？”孟大人皺着眉頭問孟夫人道。
孟夫人一看丈夫皺眉心裏就沒了底，猶猶豫豫的看向清彤。
“不，不是妾身的主意。是，是......”
“回父親的話，是女兒的主意。”清彤說道。
“你的主意？”孟大人眯了眯眼就，難道這個女兒真的是個不簡單的？！
“是的。”
“你為什麽要勸說你母親過繼蔭兒，而不是杉兒和添兒？”孟大人問道。
清彤一臉迷茫的看着父親，“當初母親要過繼的時候，李姨娘不是說死也不會兒子們分開嗎？今天母親也是叫平姨娘過來問問，如果平姨娘也是個死也不跟兒子分開的，那母親自然也不會強求于她了。”
孟大人被清彤的話堵得一哽。回想起來當年表妹卻是說過這樣的話，但他們都心知肚明，這并不是真心想讓兩個兒子當一輩的庶子的。
“更何況，過繼當然要過繼年紀小的，這樣養大了才能和母親親熱。”清彤理所應當的說道。
孟夫人心裏有些感動，覺得女兒事事為自己着想。
“可是杉兒是個懂事的，這次回來也成熟了不少。再說了，他還是這家裏的大少爺。他如此懂事，以後也會好好奉養你母親的。”孟大人說道。
“父親，杉弟的話，我怕舅舅那邊不同意。”
這過繼孩子女方娘家那邊是可以撐腰拿意見的，為的就是保證正妻不會被過繼來的孩子和他的生母架空。孟杉腦袋上還頂着頂謀害嫡姐的帽子，清彤舅舅家同意過繼他來才有鬼呢。
“更何況。杉弟他們是父親的兒子，三弟也是父親的兒子，過繼誰對父親不都一樣，父親為何格外偏袒杉弟？！”
清彤一臉的迷茫。孟大人看到她這樣子心裏反而落了地。之前那些話看來無非是表妹使的一些小手段。她跟自己告狀之後，自己也背着她問過孟杉。孟杉就說姐姐合平日一樣，看不出什麽反常。
如今孟大人在聽到清彤的這番大道理。心裏認定自己這個女兒，是個只知道規則禮法，卻不懂人情世故的。這屋裏除了她以外，恐怕連平姨娘都心裏有數。雖然孟杉和孟蔭他們都是他的兒子，但孟杉和孟添的生母是老夫人的侄女，孟大人的表妹，孟蔭的生母就是個普通妾室。只憑這一點，孟蔭就和孟杉他們比不了。
“行了，這事暫且不提，還需從長計議。”孟大人說道。
“父親，再拖下去怕是三弟也長大了。到時候讓母親過繼四弟嗎？我看哪天将舅母他們都請來，趕緊把做個決斷才是。”清彤卻并不同意。
孟大人看到女兒反駁自己心中不喜，轉年又想起這些天朝廷裏有關跟蠻夷即将開戰的傳言。這一旦打起仗來，佟家兩位舅兄沒準兒又受到重用。
孟大人看着女兒半晌沒有說話，最後點了點頭。
“好。”
“那女兒就先告退了。”清彤起身說道。
孟大人點點頭。
“平姨娘也先退下吧。”
“是。”
清彤行了個禮率先出了房門，平姨娘弓着腰，跟在她身後一步多的距離。
“平姨娘。”清彤停下了腳步整了整袖口。
“大小姐。”平姨娘彎着腰等着清彤的吩咐。
“我母親不是個精明的，以後三弟養在她院子裏恐怕她也照看不了什麽。日後如果過繼了，還希望平姨娘不覺得委屈，親自在慧園照顧三弟才好。”
“這，這妾身哪敢覺得委屈。”平姨娘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哪還敢覺得委屈。更何況別的府裏，姨娘侍妾住在主母院子偏房裏的事情有的是。孟家不過是因為宅子大人少，再加上孟夫人不想見到丈夫其他的女人，這才讓她們一人一個院子的。
“這樣便好。”清彤滿意的笑了笑。“我把路都給平姨娘鋪好了，能不能好好地走上去，就要看姨娘自己了。”
“大小姐放心。妾身，定不會辜負大小姐的苦心的。”
這人啊，就算本來打算好渾渾噩噩的就這麽過下去的。可一旦有人告訴她有一條更好的路可以走，他還是忍不住會生出了妄念，想要試試那條更好的路。就算是被大小姐利用又怎麽樣？！只要能讓她的兒子過上好日子，就是豁出性命，她也要搏上一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