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魚片粥
東宮中,太子妃靠在貴妃榻上。小宮女染香跪在榻邊舉着盤子,任太子妃漫不經心的捏着裏面的櫻桃。
“還不把頭低下!”太子妃斥道:“又沒男人在這屋裏,誰用你瞪着那雙狐媚眼到處去看的?!”
“娘娘恕罪。”染香低下頭。這些日子,她早就從開始的委屈不甘,變成了如今的逆來順受。
太子妃看着她謙卑的樣子,得意的笑了笑。
“娘娘。”太子妃的貼身宮女錦鯉端着粥碗走到她面前,“用些魚片粥吧。”
太子妃點點頭接過魚片粥。
錦鯉欲言又止的看着染香,分不清自家娘娘到底是什麽心思。
“有話就說,猶猶豫豫的壞人胃口。”太子妃不滿的将勺子扔在粥碗裏,兩相碰撞發出了刺耳的響聲。
“娘娘恕罪。奴婢是想說,是不是該讓染香先退下,畢竟一會兒太子殿下就要來看望娘娘了。”
“呵,怎麽,你也看出來這個小蹄子跟那個死丫頭長得像了?!”太子妃捏着染香的下巴,尖銳的護甲紮的她生疼,可染香卻不敢反抗。“更何況太子他哪裏是來探望我的,是來探聽消息的吧。”太子妃冷笑。“他倒是巴巴的來的殷勤,人家呢,人家說了不肯當小了。你聽聽,這是看上我這太子妃的位置了呢?!”
“娘娘怕是多心了吧。奴婢覺得二小姐可能只是不喜歡宮中拘束,也沒準兒二小姐在外面已經有了心上人了。”錦鯉覺得自家娘娘這副鑽了牛角尖的樣子,早晚會出事,只能盡量去勸。
“呵,外面有心上人?那丫頭可是個心野的,東宮良娣都看不上,外面還有什麽能讓她看得上眼的。”
錦鯉還想再勸,外面一個小姑娘躬身進到殿裏。“娘娘,太子殿下來了。”
太子妃冷笑一聲,繃着腳尖點了點染香的下巴。“你這張狐媚臉派上用場的機會,來了。”
說完讓錦鯉伺候着她穿上鞋子,扶了扶頭上的發簪,又恢複了往日千嬌百媚的樣子。
“殿下~”太子妃嬌笑着迎了出去,屈膝行禮。太子低頭打量着妻子,神色莫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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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說完太子就走過她身邊進了內殿,太子妃在後面滿目恨意的盯着他的背影。
“今早你回了孟府,事情怎麽樣了?”太子單刀直入的問道。
太子妃卻是不緊不慢的開口:“殿下~非是臣妾不盡心,只不過是臣妾的妹妹是個心高氣傲的。她說不願意給人做小,就算是太子殿下,也一樣呢。”說完還捂着嘴嬌笑連連。
太子沒說話,就那麽冷冷的看着她,直看得原本心裏得意的太子妃心底發涼,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眼神飄忽。
“你是不是覺得,這一胎肯定是兒子了?”太子看着太子妃隆起的肚子眯了眯眼。
“你......”太子妃激動地站了起來,看着太子的樣子氣的直喘粗氣,好半天才平複下來,強笑道:“殿下誤會了,臣妾絕無這個意思。”
當年她和太子的約定是:她幫太子讓季江妍嫁到宮裏來,太子要在她誕下嫡長子之前不能跟別人先生下長子。
太子很守承諾,這幾年東宮裏別說生下別的孩子了,連侍妾都不見太子添上一個。可越是如此,太子妃心裏就越恨。因為在她眼裏,太子做這些與她無關,全都是為了季江妍!
這些年她先後誕下兩個女兒,如今肚子裏揣着的已經是第三胎。才一診出身孕她就找人看過了,宮裏宮外的大夫都說肯定是個兒子。只要這個孩子平安降生,她在東宮也就再沒什麽可怕的了。
太子妃摸着肚子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她都已經忍了這麽久了,實在不該在這時撕破臉。
“殿下消消氣,總會有辦法的。”太子妃虛情假意的勸道:“染香,還不快給殿下上茶。”
染香端着茶托,将頭擡成太子妃交代的角度,如太子妃指示的那樣一步步的靠近太子。
太子看着染香似曾熟悉的樣子,忍不住眯了眯眼。
“殿下請用茶。”染香覺得自己是被太子妃操縱在手裏的提線木偶。笑是太子妃規定的弧度,步子也是太子妃規定的距離。可對于她來說,眼前的太子是唯一能将她解救出去的希望,她不得不聽從太子妃的指示。
“這就是你說的辦法?”太子嘲諷的看着太子妃問道。
“這或許不是‘辦法’,但做個‘消遣’還是湊合的。”
“呵,”太子冷笑,“我不需要‘消遣’,等你真能找到‘辦法’再說吧。”
說完,也沒了跟她廢話的耐心。一甩袖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太子妃氣的銀牙緊咬,心中冷笑:殿下他怎麽就不知道呢,他越看中季江妍,自己就絕不會讓她有機會進到東宮來。
看着跪在地上發抖求饒的染香,看她眼角帶淚那副熟悉的楚楚可人的模樣。太子妃怒從心頭起。毀了這張臉,毀了這張臉的話,太子就再不會對她念念不忘了吧?!
太子妃俯身捏住染香的下巴,在她哆嗦着嘴唇向自己求饒時,拔下頭上的釵子向她的臉上劃去。
“啊!”東宮裏響徹着染香凄厲的喊叫聲。
在外面候着的錦鯉聽到喊聲趕緊跑了進來,結果看到染香捂着臉倒在地上,鮮血從指縫裏嘩嘩向外流,也被這恐怖的情景吓了一跳。
“快來人,”錦鯉自己跑過去将太子妃扶到榻邊休息,一邊幫她拍背順氣,一邊對不敢擡頭的小丫頭們交代:“染香她摔碎了茶碗割破了臉,你們快帶她下去擦些藥。”
小丫頭們半拉半扯的将染香拖了出去,錦鯉看着地上那攤鮮血,一時有些發怔。
半晌後輕聲對平靜下來的太子妃說道:“娘娘,我先扶您回寝殿休息吧。”
太子妃點點頭,扶着錦鯉的手回了寝殿的內室,靠在床架上。
“娘娘,奴婢僭越的勸您一句,現在天大地大,都不如您肚子裏的小皇孫最大。您現在正該平心靜氣好好調養才是。”錦鯉柔聲勸道。
太子妃冷笑。“季江妍這個小妖精,現在就勾的太子一刻都等不的要接她進東宮。等到我生了孩子,哪還有精力去盯着他們兩個。我怕我一個沒注意,他們兩個還不馬上搞在一起。”
太子妃憤恨的将手裏的手串抛出,砸的一旁盆栽裏的樹枝彎了腰。
“娘娘,不是還有老爺和夫人,他們……”
“他們?!”太子妃冷笑,“我是父親和母親的女兒,季江妍也是父親和母親的女兒,哪個女兒當太子妃對他們并無區別。如果讓他們知道太子對季江妍的心思……恐怕他們巴不得我馬上死給她騰地方呢!”
“太子妃您消消氣。奴婢說句僭越的話,這東宮裏早晚是要進人的。二小姐跟您可是親姐妹,如果有二小姐幫忙,就算以後再有別的女人進來,您也不用擔心在這宮裏地位不穩了。”
“錦鯉啊錦鯉,你是不了解男人啊。”太子妃悠悠的嘆道:“這對男人來說,只有得不到的才有意義。等到太子真把季江妍擡進東宮裏來,肯定幾天就膩了,還不如讓我現在借着季江妍這個由頭趕緊把嫡長子生下來。”
“那既然如此。您現在順着殿下讓二小姐進宮又有何妨?”錦鯉不懂,既然太子妃覺得太子很快會對二小姐膩煩,那為什麽不幹脆順了太子的心意。
太子妃輕撫着自己的肚子冷笑。“太子如此對我,我憑什麽讓他如意。這東宮有多少個女人都不在乎,我只在乎我是不是這東宮之主,以後的一國之母。我只在乎我的兒子是不是未來的太子,下一任的皇帝!”
“娘娘。這話可不能亂說啊!”錦鯉吓得跪在地上,小心的向四周看了一圈。
“怕什麽,這宮裏不就咱們兩個人嘛。”太子妃無所謂的笑笑。想起太子剛才給自己的冷眼和斥責,眼中又浮出刻骨恨意:“我定要在我兒出生之前,将這些障礙全都替他掃清!太子鐘意季江妍又怎麽樣,如果她和人私通失了清白,我就不信太子還會對她念念不忘,将一個聲名狼藉的女人擡進東宮,太子這位置怕不是不想做了。這輩子只要我活着,這太子妃之位就必須是我的,季江妍休想從我手裏搶走任何東西!”
錦鯉跪在地上身子發抖,覺得自家主子這是已經魔障了。
那邊東宮的書房裏,太子打開書桌上的錦盒,露出一封封保存完好的書信。将最上面一封小心的取出打開,看着上面清秀的字跡,太子一向陰沉的臉色也柔和了下來。
從出生起,他這輩子就是被人算計、被人控制的。小時候被宮中的其他女人謀害算計,長大了被季櫻算計,從沒有能得償所願的時候。
想到太子妃季櫻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太子忍不住帶上了幾分恨意緊了緊手指,發覺信紙被自己抓皺又趕緊松開,小心的将信紙展平。
季櫻冒認說自己是和他通信之人,哄的他頭腦發熱,迫不及待的用八擡大轎将她娶進東宮成了太子妃。後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沒多久他就發現自己被季櫻哄騙,她并不是曾與自己通信的姑娘。他驚怒之下想要與她和離,季櫻卻威脅說真正寫信之人是她妹妹,如果他們二人和離,他這輩子都別想和他心儀之人在一起。
他恨她騙自己,卻又找不出兩全其美的辦法。他雖是儲君卻不夠狠心,就算季櫻騙了自己也做不出要她性命的事情。只能跟她訂下荒唐的協議,天真的以為她真的會幫自己。兩人就這麽僵持到今天,季櫻卻仍舊是在敷衍他。
太子恨自己沒用。像是蠢鈍的被人騙了,後來又狠不下心做個了斷。就這麽一直自欺欺人的拖着。說來大夏建國三百年,應該再沒有比他更窩囊的儲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