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一
第069章 第一
通道外已經不甚明亮,
三人在這下面待了不知多久,因久不見日光,所以分不清時間與方向。
只是所在之處似乎是某個山洞的出口, 這會淡淡月光灑下, 看着凄寒。
謝明右手扛着一個,左手還提着一個, 走路頗有些踉跄。并不算柔和的側臉才剛剛與月光交疊,他便皺着眉頭将人輕輕放下, 然後狠狠松了一口氣, 緩緩跌坐在地上。
他受的是內傷。
若是有外人在場,怕是要笑他了。
畢竟實在是太過狼狽。
幹淨整潔的衣服不知何時變得滿是泥污且皺皺巴巴,濃厚的墨發也如一團攪在一起的毛線。
最重要的是,他臉上那抹處事不驚的淡然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乍看上去,很容易讓人誤以為他像是失去了什麽珍貴之人的無魂之人。
雖然也沒有差到哪裏去。
月光清冷,這會不知所然地照在謝明臉上,将他的五官襯得更加冷豔了一些。
雖然好看,但讓人不敢靠近。
謝明有點累了。
他其實有點想睡一覺。
只是言翊的眼淚在腦海裏實在是揮之不去,他怕一閉眼,又會被陷入到夢魇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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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便睜着眼,雙目無神地望着天上的月亮。
他若是有成為月亮的本事,那十三年裏還能在晚上幫着言翊照照回家的路。
他正心口絞痛, 猝不及防間袖子忽然被拉了一下。
流音琴不知何時出來, 靜靜壓在他的袖子上,淡紫色的光芒這會看着分外可憐。
謝明:“……”
他想起來了。
落仙仙中了毒, 這會若是再不救,多少個謝明來了都無濟于事。
純白的光芒比月光還亮上一分。
落仙仙幾乎是無意識地在吐着血。
她意識混沌, 識海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亂竄,以至于她一件事情才剛剛想一半甚至不到一半、就又被強行拉進另外一件事情裏。
她意識模糊,但模糊的意識裏,所有的一切都與謝明有關。
人人都羨慕天下第一。
能站在那樣的高處,不知看到的會是何等風光。
落仙仙也一樣,她其實很是敬重謝明。
只是聽得流言蜚語多了,慢慢的,想法也就變了。
從不可思議到難以接受最後到厭惡,不過也就兩三年的時間而已。
所以在發現一切其實都是誤會的時候,她心裏的巨石,幾乎足以壓垮她的心智。
流言蜚語殺人最是折磨人。
但她也成為了那流言蜚語的幫手。
這是若是幸運能活下來……
“噗——”
幾乎是有些紅的發黑的血滲入泥土裏,轉眼間只留下一片痕跡。
落仙仙睜眼,與一雙冷漠的眼睛對上視線。
她被吓得吸一口冷氣:“唔——!”
“別出聲。”言翊說,“謝明好不容易睡着。”
“……”落仙仙眼睛裏盛着淚,輕輕點頭。
她一口氣緩過來,靠在背後的岩石上,朝着四周看了一圈。
是個山洞的出口,而謝明,就皺着眉頭睡在言翊的身上。
說睡在他身上或許不是很準确,因為他的動作看上去很矛盾,似乎就像是……想靠在言翊身上但又怕自己把言翊弄醒似的。
他只是半個頭抵在言翊的腰間,其餘的,全都躺在地上。
看着有些……有些脆弱。
“他看着不太好。”落仙仙聲音很小,“沒事吧。”
“……”言翊低頭朝着腰間的人看過去。
他睡得不安穩,呼吸并不綿長。
“有事。”言翊輕輕眨了眨眼,“我還沒見過謝明這般模樣。”
落仙仙一口哽在心裏:“……”
“你覺得很新奇吧。”言翊看向落仙仙,語氣冷漠,“看到曾經人人敬畏的劍修這副模樣。”
“不是。”落仙仙起身,“我只是覺得心裏有些……心裏很不是滋味。”
言翊便不再說話。
氣氛安靜地有些詭異,但更多的,是泛着尴尬的窒息。
一個人不好解釋,因為确實做過不好的事。
而另一個,也不想聽。
言翊有些不高興。
先前在孔明燈上許的願,上天并未為他實現。
直到現在,謝明依舊沒能睡上好覺。
也不知道上輩子是個什麽混世魔王,這輩子竟然連一個這麽小的願望都實現不了。
“對了,是你幫我解的毒嗎?”落仙仙沉着氣感受了一下,只覺得渾身順暢,除了皮外傷有點疼,其他的倒是一切平穩。
言翊朝她神色複雜地看去一眼。
像是冷淡中帶着點怒意,又像是糾結中帶着不舍。
“你沒中毒。”好半天,言翊說,“應該是診斷錯誤了,畢竟這裏我是個傷員,謝明又沒什麽修為,你若真中毒了,總不可能自愈。”
“你只是受了點傷,我喂你吃了點丹藥便好了。”言翊強調。
落仙仙的第一反應是覺得言翊在騙人,她本身也算有點本事在,雖說不能像醫修那般能把死人醫活的變态,但最起碼的診斷能力還是有的。
她雖不知那是什麽毒,但是依她的感覺來說,必定非什麽千年萬年草藥不可解。
但是……言翊說的又是真的。
謝明沒有什麽修為了,之前那個光頭也曾經說過。這些天她和他們師徒二人在一起,多多少少也可以察覺得出來……
難道先前所感覺都是那陣法裏的幻象?
“別想了。”言翊将落仙仙的思考打斷,“先回寺廟休息,這太冷了。”
像是一夜入秋。
開始冷了。
*
謝明醒來的時候,其實還有些恍惚,恍惚到甚至分不清在哪。
身體雖還未徹底清醒,但意識已經因為慌張而開始叫嚣——他這次又睡了多久,是否又讓言翊難過了。
好在,這次只睡過去半個晚上。
溫熱的水碰到唇時,謝明費力地擡了擡眼皮,随後又低頭,就着言翊的手将那杯水一飲而盡。
“還要嗎?”言翊問。
“……不了。”謝明有些怏,“又不是什麽水桶。”
言翊笑一聲。
杯子被擱置在桌子上的聲音不算大,但莫名讓謝明的太陽穴跳了跳。
“過來。”他往床裏面挪了點,示意言翊在他身邊坐下。
言翊走過去坐下:“怎麽了?”
“……”謝明将人抱住,“沒有,只是半個晚上沒見着你,想得厲害。”
言翊想把人回抱住的手頓在半空中:“你又在嘴貧什麽?”
謝明沒說話,只是将人抱得更緊了一些。
言翊将人回抱住:“你受了傷,這會得好好——”
“那大伯去世後你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你怎麽過來的。”謝明将臉埋進言翊的頸間,“明明手都凍得伸展不開,為何還要守在那天寒地凍的山頂,言翊……你是個傻子嗎?”
把言翊問得猝不及防。
剎那間,被埋在心裏的委屈幾乎要決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