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警察
第22章 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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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舍得回來?”
對于自視甚高的男人而言, 說出這種話,就等同于将他的自尊完全放逐出去。
但司琦不這麽覺得,有件事她不得不直接提醒這位多管閑事的男人:“謝沉,這是我家, 你管我?”
他的诘問, 在她并不嚴格的邏輯體系下, 沒有任何論據的依托。
“你平常也都這麽晚回來麽,”謝沉認識到他在自讨沒趣,作為被抛下的嫌惡的前夫, 他已經失去了質問她的資格,“算了, 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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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女人卻又擺出了一副我完全可以告訴你的樣子——
司琦輕笑, 手中捏着青提的長柄, 嘗了口謝沉常年偏愛的那種酸澀果肉:“家裏沒有你這樣重量級的大人物, 我的心理從來不會有負擔,我大概率不會折騰到這麽晚。”
清洗過的水果擺在餐桌上, 每一顆果子碩大, 飽滿, 通體看不見任何的泥垢,一時間很難将處理這些細節的人和謝沉扯上邊。
謝沉不可能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 面容的消沉一閃而過,他頓了頓:“你是在趕我?”
“你不屬于這裏, ”司琦迅速從過往的情緒中剝離,“巴掌大點的地盤, 你認為容得下你麽?”
司琦斬釘截鐵地告知他:“抱歉, 謝沉,我知道我應當放下我的成見, 在夏夏面前繼續扮演友好的前妻角色。”
“但我恐怕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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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沉太擅長反客為主,她低估了他的能耐,昨晚的事情重蹈覆轍,她未必能夠保證自己全身而退。
寂靜的黑暗,熟悉的感官,常在河邊走,誰也無從保證不會濕鞋。
“是外面的男人催得太緊了,所以才這麽迫不及待地趕我走?”
“謝沉,你每天腦子都在臆想些什麽東西?”
“哪裏有什麽外面的男人,這恐怕都是無稽之談,當然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女人大度得過分,“如果僅僅是擔心我會比你先找,那你大可放心,我把率先找新人的機會讓渡給你,如何?”
浴室的水花聲沒控制得住,無論謝苡夏同學如何調試花灑都無濟于事,她始終聽不見父母具體在交談些什麽。
此刻,她的父親并沒有因為“哪裏有什麽外面的男人”而放下戒備,相反,他更加忌憚,不憚以最負面的想法去猜測他的前妻:“這樣,你心理就沒有負擔了,就可以光明正大找別人了?”
司琦最後也只能抛出這麽一句:“你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
這往往是男人常說的話,有的時候用來回怼像謝沉這種高高在上的人,還挺有意思。
如果不是謝沉非要“守株待兔”般自以為是地站在她的客廳,她也犯不着那這些話去刺激他。
“好,我可以走人,”謝沉終于在這件事上有所松動,卻突然話鋒一轉,“那你告訴我,你今晚到底和誰在一起?”
“章珩。”
謝沉這才真正感到可笑之處:“他去找你了?”
且章珩在他這位老友面前,硬是沒有走漏半點“與司琦會面”的風聲。哪怕謝沉深谙人性如謝沉,見慣了商場上的各種血雨腥風,也無法接受這場最初打着“為他好”名義的背棄。
“之前,他多半是為了你的事來法國找我,也因為你的關系,順道給我介紹了位國內的知名酒商……”
謝沉盡管竭力保持着自己的教養,但他失控的神色已經徹底出賣了他:“司琦,你真的不清楚,他到底是因為和我的情誼才把這位酒商朋友介紹給你,還是說,是為了博取你的歡欣?”
司琦雙手合于胸前:“謝沉,你這樣就有些不可理喻了。”
“你的朋友看在你的面子上照顧我的生意。”
“為什麽不直接來找我,”謝沉更為直白地問,“你是覺得他的人脈比我的還好用嗎?”
司琦餘光掃在男人身上,他強勢的樣子一如既往,就連無名指上的那枚卡地亞素圈的冷光亦是如此。
昨天被握緊時,另一張大手帶來冷硬、硌人的感覺的緣由找到了。
“我覺得我們已經離婚了,最好還是不要相互來往比較好,雖然我不介意用你的名頭掙錢,但你也是知道的,在和你的那段婚姻中,你的身邊人是如何看待我的?”
“如果有任何人讓你感到不舒服了,你應該和我說,”他暗指她絕不該提出“離婚”這樁事,“而不是,通過那樣的方式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
“那你打算幫我怎麽做?”
“給他們一點教訓麽,”司琦在想那些不痛不癢的替她撐腰的手段,“還是說,親自去打擊報複他們?”
沒等到謝沉确切的回應,司琦不想同他糾纏下去:“謝沉,我累了。”
事業如今是司琦最看重的;而謝沉連帶着有其他想法的男人,都應該靠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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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談話随之告一段落。
就好像問題永遠是問題,不會因為時過境遷有所改變,當然興許也有另外一種的可能,那就是那些用各種形形色色的目光看自己的人全都死光了。
很快,司琦卻又摘下她挂好的鑰匙扣。
靠在客廳那張還沒攤開的沙發上的男人苦笑:“就這麽不願意和我多待?”
“就算要走,也應該是我走。”
“謝沉,我很高興你能有這樣的自覺,但是我就是去趟藥妝店。”
老實說,她根本沒有解釋的打算,但為了這一夜的寧靜,司琦不得不多費舌幾次:“我忘記把沐浴乳從南法帶過來了。”
“還是之前用的那個牌子麽?”謝沉攬下不屬于他的職責,口氣不容拒絕,“我幫你去買。”
“我可不敢勞煩謝總當我的跑腿。”
“太晚了,”謝沉站在了玄關處,回望她時眸色複雜,卻最終歸于最簡單、最初始的一個原因,“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出門。”
司琦何嘗不知謝沉是想同她一起出去。
“那你幫我去買吧,我的喜好變了,還是那個牌子,不過我喜歡的香味變成了綠葉奇景。”
被迫接受着喜好的更改,謝沉意識到這何嘗不是他們兩人之間的變化,他于長久的緘默後應答了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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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短暫的周末假期,這場巴黎的際遇到此為止。四季酒店的匆匆一瞥,竟然也成了她腦海中最揮之不散的一幕。
希芸急不可耐地回到了那個她原本毫無歸屬感的零售部——
再待下去,她就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麽了。她能明确感知到閨蜜對自己的器重不外乎是因為謝沉以及之後他的堂弟謝煜與自己之間混淆的、說不清的關系,也能察覺到孫誠飛看自己的越來越露/骨、猶如豺狼猛獸的目光。
她不是很喜歡蔣歡的這一任男朋友。
要是自己和謝沉、謝煜之間的關聯不複存在,很難想象他這種毫無底線的人會對自己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那種擔憂使得她不得不暫且抛下找謝總的打算、返回國內。
零售部新來的經理和其他人不一樣,聽說是江城本地人,從日本留學回來的,人很謙和,沒架子,并沒有因為之前流傳的風言風語而将她和其他員工區別對待。
他文質彬彬,也不和其他主管一樣說重話,反而會教導她一些零售經驗。
“徐經理,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希芸其實也知道自己的業績并不達标,比起行政部,這裏感到的壓力空前絕後。
可她又不想離開恒星、進而失去和謝沉碰面的機會。
“沒什麽事,小芸。”
徐經理有幾分拘謹,又重新向她确認,“我私底下可以這麽稱呼你嗎?”
“是這樣的,要吃午飯了,我看大家都去公司的自助食堂了,見你一個人還在那邊傻乎乎地忙着,”徐宸心疼她的處境,并且主動安排道,“如果你實在抽不開身,我可以給你帶一份,你有什麽喜歡吃的菜品,也可以悉數告訴我。”
“不用麻煩的,”希芸倉促地打理着自己的劉海,可越倒騰,她的劉海就越不聽話,胡亂地分散在臉頰兩側,更映襯出這張清秀小臉上的紅暈,“我……我一會兒就去。”
徐宸笑了,“好,那我在食堂B區等你,不見不散。”
對于上級經理的邀約,希芸是可以清晰感受到對方的好感的,可盡管徐經理很優秀,但他過往的經歷和謝總比起來,那就不值一提了,謝總在他這個年齡段,名下控股的企業也不止一家、兩家了。
希芸分明已經答應了徐經理的邀約,可她還是沒忍住趁着大多數人午休的時光,獨自一人乘坐着電梯抵達了總裁辦所在的單獨樓層。
她望着空蕩蕩的辦公室,想起謝總以往在裏面埋頭工作亦或是來回踱步的情景。
竟然覺得十分遙遠。
他後來又去了巴黎的哪家酒店,是不是勢必比他們下榻的那家更為高級些?
他的生意快談好了嗎?
這個月月底還會不會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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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沉這一走,司琦半天沒有聽見他推門而入的動靜,是不是他真的想通了,不會再走這條并不好走的路,她無從知曉。
那是不是也至少應該把她需要的那瓶沐浴乳送上門再走?
對于這種不告而別,司琦是有些怨念的,明明一開始壓根兒沒想過找謝沉代勞,是他非要主動承包,可現在已經将近淩晨,那瓶沐浴露根本不見蹤影,直接影響了她晚上洗漱的心情。
這并不耽誤司琦和女兒晚睡前彼此聊天的時光。
“寶貝,晚安。”
洗澡的謝苡夏總是隐約地感到不安,可惜什麽也聽不見,從浴室出來卻又發現父親已經從她們的公寓裏消失不見:“爸爸呢?”
“他去采買些東西。”
“還不回來?”
母親寬慰她:“放心吧,你爸爸這樣的有錢人不至于在巴黎的街頭無家可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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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下一秒,謝苡夏發覺她媽媽臉上的表情全然發生了變化,她接通了一則電話,神情也罕見地嚴肅了起來。
法語的部分單詞她是認識并且聽得懂的,可母親的語速極快,她嘗試理解起來就有些磕磕絆絆了。
母親不打算透露半點信息,将她安置在一旁:“你先睡覺。”
哪怕謝苡夏懇請她這陣子對她格外上心的母親解釋一二,司琦也避而不談。
深夜,司琦迫不得已地一遍繼續和missariat de police(法國基層警察局)保持聯系,一邊又趕緊撥打了大使館的電話。
至于她在幾個在法國研究大陸法系的朋友,也均在這個夜晚被她從睡夢中無情吵醒。
萬萬沒想過,在分明已經和謝沉分道揚镳的第八年,她還得為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警察局找他。
她不清楚緣由,只是不願意相信謝沉是個會和街頭吉普賽小偷打架、鬥毆的男人。
就算遇到了騷/擾,以謝沉的習慣,多半也不會動一兵一卒,大不了花些小錢打發就能輕易地掉那群人。
可警察局的人正式通知她:“他參與了打鬥,并且傷得很重。”
……
司琦趕到的時候,她從謝沉的手臂上清晰地看見血淋淋的傷口,他似乎摒棄了感官上的痛癢,本人卻無法不在意傷口繼續流血與否,慢條斯理地配合着當地警察做着筆錄。
他見着她,竟然臉上還浮現出一抹笑意:“來了?”
“謝沉,你有什麽毛病,大半夜的,去和一群底層的無賴混混打架?”
“是認為自己太年輕了,太無所不能了,”她不留餘地地嘲諷着他,“還是覺得你在巴黎這幾天過得實在太無聊,所以想找點刺激?”
司琦分明是在罵他的,可面對他手臂上可怕的長達十幾公分的傷口,那還沒來得及結疤時模糊的血肉,她第一反應仍然是讓這裏輪班的醫護人員立即過來、進行縫合。
她在法國警察局的态度絕對算不上友善。
甚至是很難溝通的、不容怠慢的。
也正是在她的要求之下,謝沉的傷口得到了及時的醫治,但他仍然對于打架的原因只字不提。
“你就這麽看重你身上的財物?”
“總不至于為了一瓶沐浴乳,你和別人大打出手吧?”謝沉不是個愚蠢的人,那樣随處可見的洗護用品,根本值不了幾個錢,他完全可以重新買。
謝沉都已經傷成這幅鬼樣子了,還有興致與她玩笑:“說不定就是為了一瓶沐浴乳。”
他好像也終于在這次巴黎之行當中找到與自己攀扯的緣由:
“你是在心疼我嗎?”
司琦甩開他,卻又十分注意力道,生怕對他的傷口造成二次傷害:“誰心疼你?”
她逐字逐句地告訴他:“別自作多情。”
以為這輩子都可能永遠無法從謝沉口中得知他這次和吉普賽人打架的原因了。
一不小心,她從謝沉的無名指上看見了那枚血跡斑斑的戒指。
那是她結婚時唯一送給他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