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入室
第18章 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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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壓根兒沒動身離開的打算。
這一點, 不知情的謝苡夏仍然在苦口婆心地和她媽媽說些盡可能緩和他們之間的關系,本着不至于陷入最壞境地的初心——
“好歹他是你曾經的丈夫。”
她的媽媽直接捂起了耳朵。
母女互換了各自的角色,母親沒說一句有教育意味的話,反而是女兒百折不撓地引導她的母親, 說出了那句在中老年朋友那裏頗為經典的論調:“一日夫妻百日恩。”
“夏夏, 你才多大, 你怎麽會說這種裹着臭腳布的話?”司琦不可置信,她媽媽這個年齡段的老人說出這些倒也無可厚非,而正值青春年少的謝苡夏說這些簡直令她猝不及防。
到底是自己的失職, 絕大多數的時候不在女兒的身邊。
苡夏語氣轉而變得很低落,說這話的時候完全不像是學習優異、在很多地方大放異彩的小女孩:“我是你們的孩子, 就算你們沒有辦法和以前一樣, 也不希望關系鬧得太僵……”
創傷的痕跡斑駁可見。
“抱歉, 夏夏, ”司琦突然意識到苡夏夾雜在他們其中的難處,她認錯, “媽媽又只在意自己一個人的感受了, 差點忽略了你。”
她松了口, 鄭重其事道:“之後,我會給你爸爸回電的。”
“你現在就打吧。”夏夏催促。
“媽媽, 半個小時之前,你不是還說永遠是我的‘後盾’, ”女兒試圖使她被迫回想起塞納河邊的承諾來,“怎麽這下子連我這麽微小的心願都無法滿足了?”
司琦原本就表個态, 現在可倒好, 做戲得做全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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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方才是說謝沉已經走了,誰知道這人到底有沒有走;又或者走了, 也根本沒有走遠——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折回來可費不了什麽功夫。
“要不,再等等,萬一你爸爸現在正在開車,他對巴黎的路況又不熟悉,”司琦打了個岔,仿佛真是設身處地為前夫考慮的貼心前妻,“我們這樣豈不是影響了他的視野?”
“不影響。”
一記悶聲從外面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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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俨然正站在門框外,一牆之隔,對屋內發生的動靜了如指掌。
“歡迎。”
女人敞開了大門,話雖如此,臉上卻沒有絲毫“熱烈歡迎”的影子,抗拒冷淡得異常明顯。
司琦不願意和謝沉繼續有相處的空間。
可她清楚看見自己身上的猶豫。
就算是為了夏夏,為了她這一次能夠度過一個安穩的不因為破碎家庭而動蕩不安的暑假,司琦選擇了隐忍不發。
不過,她不得不提醒謝總一聲:“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
“抱歉,無意聽見了這些。”謝沉盡管極盡克制內斂,但得意的神情仍然無處遁影。
難得覺得自己的女兒如此深得他意。
“客廳有個勉強能落腳的地方,”司琦随手指向一張單薄的折疊沙發,“承蒙謝總不嫌棄,可以住兩晚。”
“怎會?”
笑時,她明眸善睐:“我很好奇,這裏對于謝總而言就不算陌生的場所了嗎?”
急于拆穿這拙劣的謊言。
謝沉雙手撐在那張白色亞克力桌上:“有熟悉的人在。”
若不是為了在夏夏面前彰顯他們之間的“友誼”,司琦犯不着忍受一旦男人出現在自己的公寓內,便俨然化身為男主人般的毫無覺悟。
旁人寄宿別人家,總是不安的,時時刻刻要記得別人的恩情。
可到謝沉這邊風氣便不同了。
倒像是被請來的。
一度,司琦和謝沉之間暗流湧動,卻又同時無話可說,這基于孩子面而逼真的戲碼,這已經是成人之間的最佳版本。
謝苡夏平常也不見得和父親這麽親近,但她深知母親已經作出了極大的讓步,要是讓她還親自為父親鋪床,這簡直無異于癡人說夢了:“爸,我和你把沙發床打開吧。”
“你确定你有足夠的力氣?”
謝苡夏也不明白父親從來是個理性的人,他該不會認為他的前妻會好心到為他做這些吧。
司琦哂笑:“寶寶,你爸爸雖然年紀大了,但這點活應該還是能幹的。”
為了使得女兒不至于悶悶不樂,她可以大度地把這礙人眼的家夥留下,甚至安置在客廳,忍受着“擡頭不見低頭見”。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然而,謝沉留下,可從不代表放任他驅使她替他做這些。
司琦暗暗吐槽,眼前矜貴的男人是個慣會享受生活的,都已經低人一等的來求人“留宿”了,聽他這話裏話外的意思,還等着自己這個分開七年的前妻給他鋪床、做家務呢。
果不其然,男人的意圖從未收斂:“年歲漸長,确實需要一個人搭把手。”
謝苡夏看穿了她這個當前妻的為難之處,再度主動要求:“爸爸,我來。”
謝沉深知,她根本不會舍得自己女兒幹這些粗活。
“別,還是我來幫你爸爸吧。”這話說得不情願。
坦白而言,縱使後知後覺,司琦也沒辦法揣着明白裝糊塗,自從謝沉進門的那一霎那起,好像每一步都在他的盤算之內。
當真正動手的時候,司琦根本沒有使上任何力氣,沙發的一只腳已經為謝沉騰空拎起。
雖年歲漸長,但這些力氣多半還是有的,不至于害她為此受累。
但也就等同于說,謝沉攤開折疊床的事件從頭至尾根本不需要她的“搭把手”,他不過是借“幫忙”的由頭,營造出他們彼此幫扶的假象。
這種微妙的“和諧”,轉瞬即逝。
司琦完完全全地松開了她原本也沒有支撐的手,但也不曉得怎麽一回事,男人因此匍匐在地。
好似她故意制造這種事端,害他摔倒一樣。
“沒事吧?”
“沒事。”無疑是沉着眉心這麽說的。
這樣一來,在即這個熱心母親的形象多半已經受到了影響。
“本身就有些腰傷……怕是要在你們這兒多躺兩天了。”
司琦這會兒低聲笑出來,以往謝沉留給自己的刻板印象,一夜之間悉數被打破。
“爸,媽媽和我都不會趕你走的,”謝苡夏星眸閃爍,期盼着從她那裏得來肯定的答複,“你說是嗎,媽媽?”
司琦:這一刻,她不是很想當這個媽媽。
常年和謝沉這個男人生活在一起的女兒,就算心中有所偏向,她這也不是無法理解。
但非要令離婚七年的男女同處一個屋檐下,苡夏年紀還太小,閱歷尚淺,司琦可不覺得這是什麽明智的做法。
“你爸爸既然腰脊椎這麽受傷,我想,睡這沙發床着實不大好呢。”
丈高一尺,魔高一丈,司琦也并非完全沒有應對之策:“不如,等四季有了房間,還是趕緊過去吧。”
沒等她的寶貝女兒發話,她一面又無奈“妥協”般回答:“其實你爸爸想住多久住多久,我們就算離了婚,說到底也是‘朋友’。”
朋友這着重強調的兩個字,似乎更像是給在場另外一個人聽的。
她的聲線漸而甜美:“快去睡吧,寶寶。”
謝苡夏總算相對滿意地離開了,長時間的飛行旅程,令年少的她感到吃力。
她與父母各自道了聲“晚安”。
回想這樣的情節,再度在她的人生當中發生,也就是“互道晚安”的小事,也已經整整相隔了七年。
回望了一眼人到中年的父母,顏值上的對等、出色,沒有随着年齡增長而稍顯遜色,他們之間有種奇怪的磁場,她說不上來,只見他們依舊是體面的、站在人群當中一眼就如同無法令人忽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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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苡夏一走,女人立即換了張面孔:“演夠了嗎?”
“怎麽會想到利用我們的女兒當說客的?”司琦幹脆瞪了男人一眼,“我還以為這種事,你高高在上的謝總不屑于做呢。”
“不擇手段又如何?”
他從沙發上起身,動作幹練,完全不像是腰椎舊傷發作的模樣。
“司琦,我們好久沒見了。”
謝沉的興致有幾分特別:“上個月,唯一一同電話,就算是為了罵我,我也很高興。”
他追問:“你還記得我的號碼,不是麽?”
司琦側了側脖子,憑空對着男人冷笑了聲:“謝沉,你該不會因為記得你的號碼就認定我對你還和以前一樣吧?”
“沒,我就是慶幸于你還沒有忘記。”
司琦多麽希望自己能夠忘卻那一串的數字,抛開這些不重要的細節,她給男人樹規矩:“我提醒你一聲,你要占用這個客廳我沒有意見,我也不介意在夏夏面前扮演溫柔善良的前妻——”
明媚大方的臉上盡是警告之意:“但別的,你想也別想。”
謝沉的西服很自然地搭在她挂衣服的鐵架上,而她的外套被罩在他的裏面,她第一眼望去的時候卻并沒有覺得突兀,反而覺得只不過是他們熟稔的做法。
直至第二眼,才隐約看見了端倪。
這不由令司琦心中的警鈴大作。
謝沉見她分隔開他們各自的衣物,也并不惱怒,他的臉上始終是這種不悲不喜的神色:“本來沒有多想的,經由我太太的提醒,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那些……”
司琦重申了一遍:“我不是你的太太。”
“曾經是。”
司琦言語犀利并且刻薄:“曾經?曾經最不值錢了。”
人人探讨過去,人人受過去的影響,可誰也不想單調地活在過去,重溫那段并不美妙的婚姻。
“你就那麽讨厭我麽?”
“就是因為我沉悶、無趣,令你索然無味,你就想着去外面找別的男人?”這聲诘問,似乎也已經在男人胸中憋悶了太久。
“你該睡覺了。”她拒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