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042章 第42章
42
傅邵易沖完澡出來時, 看見謝非遲正坐在床頭邊上。
“睡覺吧。”傅邵易徑直走到床的另一邊,手指按在床頭櫃邊上的燈光開關上,“我關燈了?”
“哦, 好。”謝非遲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麽, 反應有些遲緩,回答完掀開被角躲了進去。
病房的床并沒有兩人在謝家同睡的那張床那麽寬敞, 此時兩人隔着的距離也就十多公分。
躺下後,兩人都沒有主動說話,除了病房內空調發出的細微聲響,非常安靜。
時間悄悄地不知道走動了多久, 這幾天早出晚歸的傅邵易今晚難得能早點休息, 可他此刻卻一點困意也沒有。
隔了幾秒, 他心下不由嘆息, 然後擡起雙手,十指交叉疊壓在自己後腦與枕頭中間, 視線往透進月光的窗外望去, 不知道在思考着什麽。
又隔了一小會, 感覺到旁邊的人似乎動了一下身體。
傅邵易保持着動作轉過腦袋, 看到一半臉都縮在被子裏的人,輕聲開口:“還沒睡?”
黑暗中縮在被子裏的一抹身影聽到聲音, 腦袋似是繃直了一些, 小聲回應:“嗯, 有點睡不着,感覺還不困。”
謝非遲雖然天天在家算挺自律,可這陣子他似乎已經養成了習慣, 時間不到淩晨一點,一般都沒辦法完全睡熟過去。
當然, 今晚主要是他心裏還藏着事。
傅邵易保持視線聽着謝非遲說完話,開口只說了三個字:“別瞎想。”
“沒想。”謝非遲回答得很快,“......你也睡不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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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非遲睡得板直的身體在說完話後,腦袋從被窩完全伸出來,然後側過身子選擇面對着傅邵易。
傅邵易依舊側着腦袋看着他,輕聲嗯了一聲:“生物鐘吧。”
“那你有瞎想嗎?”謝非遲小聲問他。
聞言,傅邵易壓着笑意:“我能瞎想什麽?”
“你剛才說沒到時間讓我不用緊張,現在應該過零點了。”謝非遲開口顯得有些小心翼翼,“我能不能問一下,除了知道固定周期之外,能知道這一天具體的時間段嗎?”
傅邵易知道他是在問什麽,倒也不隐瞞:“日期固定,時間段不固定,但至今也就發生過兩個時間段,早上八九點,中午十一點至十三點,不規律。”
“......這樣啊。”謝非遲無意識抓着被子揉搓着。
“怎麽了?”
“沒有,就是覺得當今醫學技術都這麽發達了,竟也無法明确你的病因。”屋內從玻璃窗戶撒進一抹月光,能讓謝非遲在黑暗的屋內看清幾分傅邵易的臉龐,他猶豫了幾秒依舊帶着幾分小心問他,“你有去寺廟問過嗎?”
聽到這,傅邵易實在沒忍輕笑出聲,“你睡不着難道是一直在琢磨這個?”
兩人距離如此接近,他這麽一笑,謝非遲感覺有點熱耳朵,再次開口時語氣都有些不自在了,“我就是覺得很奇怪,所以一直想問問你來着,又怕自己太唐突了。”
這話一落,傅邵易交疊壓在後腦下的雙手抽了出來,學着謝非遲一樣側過身子與其面對面,“不至于上升到唐突,以後想問我什麽直接問,我們這個關系,你想知道什麽都是應該的。”
他的語氣,淡然又認真。
兩人距離本身就近,傅邵易這突然側過的身姿,讓兩人的腦袋挨得更加近,此刻呼吸似乎緊緊交錯在了一起。
再加上對方這一番話,謝非遲只覺大腦一片空白,心髒也不受控制的微顫了一下。
見謝非遲陷入安靜不說話了,傅邵易回答着他問出的問題,“我自己沒去問過,孟越他們幾人倒是背着我偷偷去過寺廟,但也問不出來什麽東西,他們當時偷偷問完了跑來跟我說......佛說我沒病,也沒招邪,讓我放寬心。”
說起這件事,傅邵易似是想起了某個的場景,語氣帶着些許笑意。
傅邵易說得輕松,謝非遲聽完卻持續沉默着。
當代醫學技術查不出來,問神靈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對謝非遲來說,這實在過于無能為力了,弄不明白的話,證明傅邵易只能一直被動承受着。
而這種情況不止需要身體承受疼痛,估計精神層面也要承受巨大的壓力,畢竟沒有人不希望自己有個無異常的健康身體。
傅邵易這種情況甚至是個無形炸彈,現在雖然是有周期性的預告,可誰又知道以後會不會突然不給任何心理準備說炸就炸......
謝非遲光是這麽一想,都覺得一口氣堵在心口裏,不上不下,鬧得慌。
“在想什麽?”兩人此刻的距離,傅邵易能清晰看到謝非遲垂喪下去的眼臉,“這是在心裏偷偷同情我呢?”
“沒有。”謝非遲立馬搖了搖頭,“我只是希望你好。”
“什麽?”
“我希望你好好的,希望你能盡早脫離這種事。”謝非遲說,“我知道我說這種話其實沒什麽用處,但我除了說幾句祝願.......什麽都做不了。”
也不知道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能不能許願把傅邵易這怪異的病痛一起帶走。謝非遲說完話,心裏開始琢磨着有沒有這種可能性。
雖然早看得出謝非遲是個心腸軟的人,可此刻感覺到對方喪氣的情緒,傅邵易心裏不是特別好受。
“誰說你什麽都做不了,你可是唯一一個能幫我止痛的人。”傅邵易想了想說。
然而,謝非遲聽到傅邵易這麽說,心情卻沒好轉到哪裏去,反倒更喪了。
承受着這種疼痛的傅邵易唯一的心願只是希望“我”能陪着他,能和“我”結婚後,他甚至都不願意聽陸嘉培的話來住院了,指定要“我”陪着就好。
這是覺得陪在身邊就算止痛的意思嗎?
果然,愛就是這麽偉大。
傅邵易并不知道沉默的謝非遲在稀奇古怪想着什麽,安靜盯了他好一會後,最後實在沒忍住擡手碰了碰對方的臉頰。
思緒亂飛的謝非遲被這麽輕輕一觸碰,藏在被窩裏的脊背不由繃緊,然後睜大眼睛望着傅邵易。
“你能來到我身邊,我挺開心的。”傅邵易大拇指輕輕刮了刮謝非遲的臉頰,輕聲而又鄭重的說了這麽一句話。
心裏卻不由想着:算了,還是不急這一天攤開了,過了明天再看看結果,如果周期性的頭痛謝非遲緩解不了,提前說産生了期待的話,反倒會讓他更失望更喪氣。
謝非遲觸覺在這一刻似乎被無限放大萬倍,臉頰感受的每一下刮蹭猶如細小電流,戲谑似地竄進他每一條細小血管,令他呼吸直接亂了幾分。
“你......開心就好。”謝非遲語氣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慌亂。
聽到這話,傅邵易轉手又捏了捏對方的耳垂,沒再多說什麽,畢竟他還清楚謝非遲心裏還誤會着什麽呢。
隔了一會,傅邵易松開他的耳垂,輕聲說:“睡覺吧。”
“......嗯。”
傅邵易翻身躺正了身體,沒再面對着謝非遲。
就在他以為今晚兩人的夜談就此結束時,一旁的人卻又突然開口了。
“我們......要不要牽着手睡。”
傅邵易以為自己聽錯了,重新側過腦袋:“你說什麽?”
“我沒別的意思。”謝非遲小聲開口,“我就是怕你發作的時間段發生變化了,而我睡得太死沒能及時發現你的情況,牽着手的話,你一有動靜我肯定就醒了。”
“不......”聽完對方想法,傅邵易想直接拒絕的話卡在嗓子眼裏,緊接着話頭一轉,“你确定?”
本來他就是想知道在沒有謝非遲觸碰的情況下,自己的周期性頭痛會不會完全不發作了,可聽見對方如此上心的言語,他實在沒理由忍心拒絕。
謝非遲沒答話,而是直接做出動作往傅邵易枕頭邊伸了伸手。
動了下手指,是在示意他牽。
傅邵易盯着近在咫尺的手,默默彎起嘴角,然後重新側過了身子,二話不說握住了對方伸過來的掌心,手掌裹住對方之後又沒忍住捏了捏。
對比起自己,謝非遲的手掌心顯得挺小,此刻握在手心裏,暖和而又柔軟。
*
傅邵易昨晚因為早出晚歸的生物鐘睡不着,謝非遲倒是一大早因為生物鐘在天色還未完全透亮時睜開了眼睛。
他眨了眨眼睛,緩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人在醫院。
再輕微轉眼一看,他發現自己的腦袋正和傅邵易的臉頰稍稍貼着。
謝非遲神色一頓,然後腦袋慢慢地往一旁方向移動了幾公分,生怕吵醒對方,他動作放到了最輕。
腦袋遠離傅邵易後,他看了眼病房內牆上的電子鐘,顯示早上七點十二分,他比在家設定的鬧鐘早起了十八分鐘。
待他無意識微微動了動手指,才發現自己還和傅邵易牽着手,哪怕牽着的雙手正藏着在被窩裏,但謝非遲還是明顯感知到了,昨晚手掌貼着手掌牽着的手,一覺醒來變成了十指相扣,被傅邵易扣得很緊。
傅邵易昨晚睡過去什麽姿勢,此刻也依舊,他微側着身子面對着謝非遲,從微微滑落的被子能看得出來,謝非遲被扣住的左手正貼在傅邵易心口上。
謝非遲迷迷瞪瞪的腦子懵了一下,側着腦袋靜靜看着還在熟睡中的傅邵易。
哪知看着看着,一不小心入了迷。
平常能見到的傅邵易大多時候都梳着成熟好看的背頭,西裝革履特別冷酷,此刻額頭上黑發散落下來,不止把對方冷冽的五官襯得溫柔許多,臉部線條也柔和下來,無害的熟睡狀态不免讓人想親近。
這樣的傅邵易好像更好看了,謝非遲心思開始飄揚,想着改天有空一定要找時間把這一幕畫下來。
他目光異常認真盯着熟睡中人的五官,似是要把人深深印在心裏。
叩叩——
盯了不知道多久,突然響起的一陣敲門聲不止把注意力全在傅邵易身上的謝非遲吓了一跳,也直接把熟睡中的傅邵易吵醒了。
只見傅邵易眉心先是微微蹙起,然後立馬睜開了雙眼,瞬間映入了眼簾的,是謝非遲那雙好看的眼睛和不可忽視的目光。
一覺醒來能注視到這麽一道深刻的目光,陡然,被人敲門吵醒的脾氣似乎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對上傅邵易視線時,謝非遲似乎才想起要收回視線,“有人敲門,我去開。”
他動作利索掀開被角想下床時,才發現自己的左手還被傅邵易緊緊扣在手裏。
他一動作,傅邵易便垂眼看向自己的心口處,他先是緊了緊十指相扣的雙手,然後才面無表情松開了。
五指得到解放的謝非遲立馬下了床,走到病房門前,一打開門就看到了陸嘉培、孟越還有陳士卓站在門外。
三人看着謝非遲略顯的淩亂頭發,不用猜也知道他剛醒。
“剛醒嗎?他們兩人過來看看老傅,順便給你們帶了早餐。”陸嘉培第一個開了口。
“謝謝,你們請進。”謝非遲把人請進病房後,立馬進了洗手間洗漱去了。
洗漱過程中,能聽到外頭幾人說話的聲音,至于說了什麽,聽不太真切,只知道孟越似乎說了什麽欠打的話,被不畏強權的陳士卓罵了一句。
快速洗漱完畢後,謝非遲朝還靠坐在床頭的傅邵易說可以洗漱了。
傅邵易簡單應了一聲,起身從謝非遲走過去時,注意到對方竟跟在自己身後。
“幹什麽?”傅邵易停下腳步看着他。
在病房沙發擠着坐的三人見狀,視線也掃了過來。
“我看着你洗漱。”謝非遲認真道。
已經臨近八點了。
傅邵易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說:“你別被他們整得如此緊張,先去吃早飯吧。”
謝非遲卻搖了搖頭,很堅持:“我又沒餓到不能看着你洗完漱的程度。”
沙發上正擠着坐的三人聞言面面相觑,似是沒想到“謝非”會上心到這個地步。
傅邵易見他這麽堅持,只好應下:“你想看就看吧。”
......
一大早過來看傅邵易的三人也還沒有吃過早餐,他們買了各式各樣的早餐過來醫院一起吃。
病房內的沙發椅被三人擠坐着,謝非遲和傅邵易便各自拿了碗養生粥随便坐在床邊,端在手裏慢慢喝着。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情況特殊,幾人吃早餐都顯得很安靜,沒有人主動開口說話,似乎各懷心事。
直到孟越偷偷看了好幾遍床邊坐着的兩人,開口:“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他一開口,幾人同時看着他。
“老傅還沒結婚的時候吧,我覺得這一天總是心情壓仰,但現在謝非在這裏,我感覺氛圍不太一樣。”孟越說。
“哪裏不一樣?”陸嘉培不知道他此刻神神叨叨的是想說什麽,但還是很給面子主動開口問他。
畢竟幾人太過于沉默,氛圍還是顯得沉重了。
孟越盯着謝非遲和傅邵易,慢慢開口:“我們帶了這麽多有營養的早餐,謝非也坐在這裏,總覺得我們三人是來婦産科等老傅生小孩的。”
咳——
幾人中就謝非遲和陳士卓剛好同時往嘴裏送進一勺粥,被孟越整這一番話,差點把咽在嗓子裏的粥全嗆出來。
“......”傅邵易冷漠地掃了孟越一眼。
“難道你們不覺得嗎?”孟越見幾人的反應立馬問,似是想求得認同。
“行了,吃吧你。”陸嘉培雖也被戳中了笑點,但也實在受不了他這破嘴了,壓着笑意夾起一個小籠包直接往孟越嘴裏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