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41 章
張小春的安慰根本沒用。
所有人都說修路死亡率不高, 但是不高,那也是死亡率的,他是酒樓的跑堂。
從來沒有大夏天的在外面暴曬過。
中暑死亡, 光想想沈大秋就很崩潰,他會死的。
何況, 如果他去服勞役,那他的酒樓跑堂的工作豈不是要丢。
“阿爹, 阿爹我知道你有銀子,你有的,我一年能賺七、八兩銀子,一旦我走了, 工作肯定要丢。阿爹, 阿爺你們幫幫我。”沈大秋抓住阿爹的衣服不放。
眼看着沈大秋快要把張小春和張柳說動了。
張柳臉上表情開始松動。
沈二秋家的夫郎王雪臉色變大無比難看。
在家裏小哥兒被賣那一刻,王雪就已經破罐子破摔, 明明家裏有那麽多地,阿爺肯定還藏有銀子,阿爹手裏肯定也有藏着。
何況, 就和沈意罵的那樣, 家裏豬都能賣三兩銀子,還有沈意那些孝敬糧食,存糧, 怎麽可能交不了人頭稅。
沈意厲害, 能賺錢, 王雪妒忌也沒用。
現在,王雪就盯着沈大秋, 沈三秋和他家一樣,也被賣掉一個小哥兒。
人就怕患寡而患不均, 憑什麽他們的孩子被賣,而老大家的兩個孩子屁事沒有,怎麽可以,怎麽呢。
“阿爹,家裏別說沒有銀子,就算有銀子,修個路而已,誰家不是去服勞役,你看看,整個村子,就秦墨一個舍不得夫君,才交銀子。其餘人全都去服勞役,何況,五叔讀書不要銀子的啊,現在家裏有錢,就該留着給五叔考試用。”王雪拉着他現在僅剩的一個兒子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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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雪目光掃過三堂弟的夫郎蔣甜。
将甜現在也是恨毒了老大家的,憑什麽他的孩子被賣掉給這些人交人頭稅,孩子不是從他們肚子裏出的,他們不疼。
沈意說的多明白,一頭豬,一點糧食而已。
老沈家給小兒子讀書用錢可大方,他兒子已經被休學,沈大秋家的兒子卻還在學堂,憑什麽。
他家小哥兒,他懷胎九月,養了五年的孩子,居然就賣了二兩銀子。
恨的咬牙切齒。
将甜開口道:”是啊阿爺,五叔的考試費用還沒有湊齊呢,哪裏還有錢給大堂哥籌錢。大堂哥有三兩銀子,還不拿出來給五叔考試用。”
“等五叔中了秀才,我們田稅就能解決,日子才能好過,才能光耀門楣,阿爺您說是不是。服役雖然辛苦,但是僅僅一個月而已。大堂哥是個厲害的,回來肯定能很快找到更好的工作。”将甜拱火。
在兩個孫夫郎的拾掇下,張柳眼睛看向張小春。
随後張柳開口道:“沈大秋把銀子拿出來,你五叔幾個月後就要秋闱了,等到他考中,他就能帶帶榮榮讀書,我們一家要靠讀書人才能光耀門楣。”
沈大秋聽到阿爺的話,看着阿爹不敢開口,他頓時明白過來了。
就在他捂自己錢袋子的時候,張柳走過來,一把扯過沈大秋的錢袋子。
掂了掂手裏的荷包,果然有三兩銀子,這讓張柳很高興,老五馬上就要回家了,要割點肉來給老五補補。
天天在外面讀書,腦子耗費的厲害,為了這個家,苦了老五。
“老二家的,你快回幾給你大堂哥準備好服役要用的東西,多做幾個餅,鬥笠也帶上,水壺,竹水壺也要帶上。”張柳頓時忙活開了。
村民看着沈大秋痛哭流涕,歇斯底裏慫包的樣子,很是看不上。
又聽了張柳的話,一個個竊竊私語……
老沈家在桃源村真不算差,真要算起來,還是日子過的比較好的那一波。
剛才居然真想給沈大秋那銀子。
往年老沈家情況更好,日子過的寬裕,卻沒見張柳給沈意拿過銀子。
可惜,老沈家兩個孫夫郎同仇敵忾,以後這大房日子可能沒那麽好過了,沒有沈意一家搓麻,老沈家自己就先亂起來了!
以往的夫夫和樂,家庭美滿,現在一看,全都是鏡花水月,沈意不給欺負後,老沈家眼看着就要起內杠。
日子更是越過越差。
村民又想想沈意,這小日子,自從分家後那是過的有滋有味。
可見,沈意這小子是個有本事的,老沈家失去沈意,以後日子還不知道過成啥樣……
沈意退回到秦墨身邊。
他蹲下來,揉揉雙生子崽崽的腦袋,手感真好。
林大也忍不住想手賤。
可惜,雙生子崽崽的腦袋哪有那麽好摸的,父父就忍了,別人,想都別想。
小家夥一溜煙躲到阿爹身後。
陳高山已經開始安排人去帶東西鬥笠,水壺,鹽,草鞋之類的。
還有被子,或者一件厚衣服,別以為夏天就可以不用帶。
一旦下暴雨,天氣突然涼下來,晚上凍到,很可能一病不起,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祠堂前,王捕快發現人都到齊,未免夜長夢多,馬上就把人帶走。
沈大秋是被拉走的。
他身上僅僅就鬥笠,草鞋,竹水壺,一件厚衣服,五個匆忙做出來的雜糧餅。
沈二秋的夫郎王雪怎麽可能會認真給沈大秋準備東西。
沈意看着人被帶走,不免有點唏噓,這就是真實的古代生活,很難。
秦墨抱着惜崽崽,看着逐漸遠去的人群:“走吧,我們回家。”
沈意轉頭看向秦墨:“這次勞役幾天結束,都沒說。”
秦墨也搖搖頭:“不知道。”
以往的勞役,一般大致時間會交代一下。
原主已經服役三次,第一次最短,二十天,是去修城牆。
把石塊搬上城牆,別以為是輕松的活,也就原主力氣大,才沒出事。
背着石頭往上走的時候,沒站穩摔下去,人就沒了。
走過牆頭,沒注意,摔下去,人也沒了。
太累了,摔倒,被石頭壓在下面,受內傷,又沒有醫院救治,多活幾天,人還是沒了。
那次跟着原主去的人,就算有原主暗中幫忙,十五個人,還是少了三個。
這還都是青壯,身體好的情況。
那行年老體弱出來的,基本上就沒機會回去。
第二次,修堤壩,時間很長,一走兩個月,從洪水沒來前開始修,到堤壩被沖垮,背泥沙袋子。
沈意他們這一組使用了超能力,被分配灌泥沙。
當時是裏正的兒子陳雷帶隊,* 發現情況不對,陳雷拿出了十兩銀子,外加監督的隊長認識陳磊這個童聲,才給的面子。
他們當時二十個人,還是被雨淋到,死了五個人。
第三次就是去年,修路。
原主去了一個月,這次運氣最好,一個都沒死,全員或者說回來。
每一次去,原主帶的吃飯錢最少,幾乎都是脫一層皮回來的。
這一次,沈意想道沈大秋那絕望的眼神,你們也該嘗嘗缺衣少食,卻還要拼命幹活,不幹活就被抽鞭子的日子。
像陳高山,林大這些人,都是做慣了農活,力氣也大,什麽事情都能上手。
日子就會好過很多,像沈大秋這種沒幹過重活的人,能不能回來,都是個問題。
一回到家,沈意舒服的癱在炕上,天氣有點,不,是很熱。
秦墨到了茶水道:“起來,先喝點茶,別中暑了。”
沈意犯懶,看了一眼喂崽崽的某人:“為什麽他們都喂喂,就我,我最可憐了,都沒有人喂我。”
沈意話音剛落,坐在父親身邊的月崽崽,立刻拿起阿爹給父親倒的水送到父父嘴裏。
“父父,崽崽喂你,崽崽是最乖乖的崽崽。”不往吹自己的月崽崽,他那麽點大,那會喂人。
于是,半碗水都喂進了沈意下巴。
秦墨沒眼看,他轉頭望屋頂。
本來喂了崽崽,聽到沈意這話,秦墨倒是不介意寵寵小妖精,喂個水而已,只要小妖精高興,又什麽關系。
但奈何他家月崽崽手太快,秦墨沒搶到急。
沈意,被崽崽喂嗆了,他坐起來,咳咳咳……
眼神及其幽怨的盯着某個人的後腦勺,這個家夥現在肯定在拼命忍笑。
一定是故意的,肯定是。
要不然,一個武林高手,怎麽可能搶不過一個三歲的小崽崽。
想把人後腦勺盯出一個洞,奈何,眼刀不夠鋒利。
“好熱,秦墨煮點綠豆湯吧?”沈意開口。
現在的他,一點都不想去煮飯,實在是太熱了。
秦墨點點頭:“嗯,崽崽阿爹交給你們一個任務,今天父父認字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沈意聽到後立刻哀嚎:“秦墨你故意欺負我是不是。”
秦墨伸手摸了摸青年的腦袋:“乖,是你想認字的,不是我逼你的。開弓沒有回頭箭,好好學,現在把濕衣服換了,我去做飯。”
“中午吃紅燒肉,煮飯還是煮面條?”秦墨詢問。
沈意聽到後:“我想吃西瓜,我想吃冰,好熱,我沒胃口。”
秦墨看着眼前撒嬌的人,有點無奈:“你肚子又沒踹崽,城裏才有冰,等以後有機會給你做冰盞吃。瓜,等明天早上早點去鎮上,應該有賣。”
“我們的井好了,買了瓜到時候放井裏半天,瓜肯定好吃。”秦墨開口。
沈意嘆口氣,他花天酒地的好日子,就這樣沒了。
這地方,要啥沒啥,連個冰奶茶都沒得!
不行,我不行,我要喝奶茶,大哥,嗚嗚嗚……
“涼面,我們吃涼面吧?”沈意一下子站起來,接過秦墨遞來的幹衣服換上。
秦墨聽到後:“我沒吃過,不知道怎麽做。”
“去摘一點野蔥,揉點面團,用冷開水過一下煮好的面,弄一個肉末拌一拌,加醋就好吃了。”沈意開口。
秦墨聽到做法後:“行,我給你做。”
走出院子,秦墨很快摘了一把野蔥回來,因為最近一直在打幹井水,在井水的滋潤下,野蔥長得很好,又嫩又綠。
看着無精打采坐在窗前寫字的小妖精。
秦墨想着到底是我懷孕,還是小妖精懷孕了,居然這麽挑嘴。
還沒胃口,走遍整個村子,有哪個村民敢說自己沒胃口。那都是沒有餓過的,吃食太多,挑花眼,才有條件沒胃口。
就看青年平日裏時不時撒個嬌,自然又不過分,恰到好處,不讓人讨厭,一看就知道小妖精家裏情況一定不錯,說不定也是個少爺公子這種人物。
因為眼前這個,就和秦家沒被抄家時的少爺很像,就是脾氣比秦家小少爺好很多。
簡直任由他欺負,咳咳,也不是,就是很聽話,特別乖……
沈意在崽崽虎視眈眈的目光中,拿着毛筆,默寫他之前學的一到十,然後沈意錯了三個字。
看着崽崽認真檢查字的樣子,沈意總感覺他被崽崽嘲笑了。
但是他沒有證據。
“父父要多練習,阿爹說你今天要把這二十個字都學會,滾瓜爛熟才行。明天我們就要學下面的十個字,就三十個字了。現在不學會,明天更多,父父會記不住的。”昊崽崽一本正經的看着父父開口說教。
月崽崽點點頭:“父父要努力學,學不會阿爹不給崽崽和父父飯飯吃,沒飯飯就肚肚餓餓,好可憐的。”
沈意,我不學字,你們居然要跟着我餓肚子。
不對,這不是重點。
沒飯吃是個什麽鬼,誰規定的?
我怎麽不知道?
“不對,不對,崽崽你告訴我,誰說父父學不會我們就沒有飯飯吃?”沈意一臉認真的開口。
昊崽崽和月崽崽低頭怼手指,一副做錯事的樣子。
然後他們擡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沈意,一個腦袋兩個大,你們這可真是狠狠的拿捏了我呢!
“說吧,誰說的。”沈意一臉嚴肅開口。
昊崽崽偷偷摸摸伸手拽住父父的衣袖:“父父不要生氣嘛,崽崽覺得父父一定行,崽崽都和阿爹說好了,崽崽那麽厲害,父父也一定行的嘛。”
沈意,我謝謝你哦。
你厲害,不代表我厲害好不好,請你不要代表我厲害。
我不厲害嗚嗚嗚,我早就認清現實了。
我想躺平,我想混吃等死,你們兩個小崽崽現在居然要把我架起來,好可怕的崽崽,我該怎麽辦,那些瘋狂絕望哀嚎。
但是表面上,沈意除了一臉生無可戀外,絕對不透露一點我不行的氣息。
男人,在媳婦面前,絕對不能說不行。
我行的,不就是二十個字嗎,我練就是了。
哎,好想喝一瓶冰啤,好想來一瓶冰可樂,好想,好想,好多個好想……
沈意再一次神游天外,學習,完全不在狀态。
兩個崽崽下巴擱在炕桌上,彼此眼神交流。不行啊,父父這個學習狀态,一點都不認真的樣子,崽崽真的可以教會父父嗎?
月崽崽和昊崽崽懷疑起來。
明明那麽簡單的事情,為什麽崽崽感覺到父父很為難很難過的樣子。
真的有那麽難嗎?
沈意,那不是難過,也不是為難,那是絕望的氣息懂不懂。
崽崽還小,自然是不懂什麽叫絕望的。
秦墨挖了白面去揉。
沈意一邊練字,一邊想着讓大哥給他捎瓶酒還是可樂,一定要冰的,我內心有熊熊烈火在燃燒,只有冰才能澆滅。
沒水果,沒冰,沒空調,沒手機,嘴巴難受,渾身難受……
這夏天,簡直可怕。
廚房,草棚下,最高處是兩米五,最低處是二米二的圍牆。
秦墨舀了面粉端出來,先燒開水晾着,随後才開始揉面。
醒面時,秦墨皺眉,他慢慢回頭。
一個身穿灰撲撲土色衣服的人,悄無聲息的站在他身後,來人臉色透着不健康的白,那是常年不見光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