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第 33 章
跨年夜那天, 溪白先是出了個門見莊算。
“羅盤你拿着。”
莊算把自己祖傳的羅盤塞到溪白手裏,溪白緊張地捧着。
“我拿着?”
他能行嗎,他也不會什麽法術啊。
“嗯, 今天晚上吃完飯後,你和顧弛說想散散步。”
莊算開始和溪白說自己的計劃。
羅盤雖然可以指向陰物, 但并不是拿着就能檢測出來那麽容易, 尤其是根據莊術分析的,溪白說顧弛有體溫有呼吸, 外表看着也與人類無二, 如果是鬼必然修為極深。
所以,莊算也需要“借勢”。
北城大學宿舍區那片有一片可以爬的山,春夏晚上7點多太陽沒下山的時候,常有人在那散步消食,大家都覺得那片山坡走起來很舒服。
而據莊術上次來北城大學的觀測來說,那山就是北城大學的“脈”,也是風水的核心所在。
莊算的力量太小, 憑他一個人無法給羅盤施加很強大的力量。
所以這次,他要借的是“山靈之勢”。
“你吃完飯後就說有些飽想去那片山走走,我會在山內布下法陣, 你只用拿着羅盤然後接近顧弛,趁他不注意,把這個符紙燒掉就行。”
莊算說着, 又給溪白塞了一張朱砂寫的紙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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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勢自然也是需要擺陣的,莊算手藝不精,不能随意借到山靈之勢, 只能找個隐蔽的地方打坐布陣。
所以羅盤的操作,就只能看溪白了。
溪白點了點頭, 表示自己明白了。
“快回去吧,要到你們吃飯的時間了。”莊算看了一眼表,說。
溪白回到宿舍的時候,桌面上多了一只紙袋子。
顧弛從陽臺門後探出頭。
“這是給我的嗎?”溪白拿過袋子打開往裏看了一眼,是一件衛衣。
顧弛點了點頭,“新年禮物。”
人類在跨年的時候,總是喜歡相互送禮物表達心意的——謝必安是這麽和他說的。
溪白把衣服拿出來,發現是他最喜歡的毛絨大狗的聯名款。
前段時間他在網上刷到過聯動宣傳來着,但一直沒時間去店裏看。
衣服上有一股熟悉的松木洗衣液味,應該是洗過了。溪白捏着衣領看了一眼尺碼,心說顧弛還挺會買,怎麽知道他平時就穿這個碼數的。
顧弛進了浴室不知道在幹什麽,房間裏沒人,溪白就直接把衛衣套上了。
當他腦袋費勁巴拉地從領口裏鑽出來的時候,透過被靜電貼在額前的幾縷碎發,他看見顧弛已經回來了。
身上還穿着和他同款的衣服。
唯一不同的是,顧弛胸口的印花是微笑大狗,而溪白胸口的是睡覺大狗。
情侶裝三個字直接沖進大腦。
溪白愣愣地站在原地,顧弛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
雖然是同款,但兩人衣服的尺寸可能差了兩三個號。
顧弛伸手弄了一下溪白貼在額前的頭發,目光卻看的是溪白的腰。
“店員介紹的尺碼好像剛剛好。”
他邊說,邊用兩只手虛握着比劃了一下。
溪白:……
他好像猜到顧弛是怎麽買到他尺碼衣服的了。
溪白睡覺不安分,有的時候背對着顧弛睡着,醒來的時候臉已經埋進胸肌裏了。
偶爾有扭來扭去的時候,顧弛就會用手按住他的腰側,這樣溪白就會乖下來。
溪白自己不知道,還是顧弛告訴他的。
第一次聽說自己這個毛病的時候,兩人其實還沒有那麽熟,溪白當場鬧了個大紅臉,跟顧弛不停地道歉。
顧弛當時只是摸了摸鼻子,說沒事。
而現在。
溪白腦海裏滿是顧弛伸着兩只手和店員比劃,嘴裏說什麽“他的腰大概這麽細”之類的話,讓店員給他選衣服尺碼的樣子。
這家夥是真做得出來。
“你給我和自己買的同款啊。”溪白咬了咬下唇,說。
顧弛嗯了一聲,“這個好看。”
所以只是好看。
是自己又想多了嗎?
溪白噢了一聲,掏手機。
“我叫車了?”
“不用。”顧弛按住他的手,“我開了車。”
“你會開車?”溪白一愣。
顧弛沒說話。
實話說,也是剛學會的。
因為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或者說該解釋什麽,所以他只能直勾勾地看着溪白。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本身的長相太有氣場,以至于垂眸不語看着溪白的時候,顯得有些像被質疑後的無語凝噎。
咳,是覺得自己把他看扁了嗎?
溪白笑嘻嘻打圓場,把人往外推,“走了走了。”
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手此時已經抓上了顧弛的胳膊。
哪怕隔着幾件衣服,依舊能通過指腹按壓感受到最裏層的,充滿力量感的堅實肌肉。
剛剛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
溪白本能地擡頭去看,而顧弛則先他一步收回了目光。
摸了摸鼻子,顧弛嗯了一聲道:“走吧。”
而溪白看他像是沒察覺到自己的動作似的,于是抱着點小心思又偷偷牽了一會兒,才放開了。
顧弛去停車場開車了,溪白把衛衣的連帽戴上,掏出手機給莊算發消息。
[White:顧弛居然買車了,我還以為他不會開車]
他看顧弛平日裏一副和社會脫節的樣子,沒想到居然會開車。
之前他懷疑顧弛是否是人的其中一個原因,也是因為對方好像對現代的很多東西并不是非常了解,溪白還曾覺得顧弛像是個在與世隔絕的桃花源裏養大的富家公子。
莊算的關注點倒是另外一個。
[神算子:什麽牌子的?]
溪白對車不了解,但他回憶了一下剛剛顧弛拿鑰匙的時候。
[White:好像是兩個翅膀,有點扁扁的]
很快莊算發了個四五個車标過來。
[神算子:哪個?]
溪白選了其中一個回複。
莊算:……
阿斯頓馬丁的限量款。
顧弛的車開了過來,溪白坐上副駕駛。
他手裏還拿着手機,剛一坐穩,低頭就:
[神算子:你要是嫁入豪門別忘了兄弟]
旁邊一道視線傳來,溪白整個人直接應激。
他轉過頭對上顧弛的視線,動作有些僵硬。
顧弛看着他。
“安全帶。”
溪白噢了一聲,松口氣。
系好安全帶,他再一低頭。
[神算子:富婆抱抱我]
溪白閉眼。
等他冷靜了一下再睜眼時,莊算已經開始念咒了。
[神算子:保佑今晚顧弛測出來不是鬼保佑我溪寶嫁入富貴豪門當顧太太……]
溪白:…………
[神算子:我去布陣了,加油!]
[White:趕緊吧你!]
想了想,莊算也是為了他才在大跨年夜的吹着冷風去布陣。
于是心軟的溪白又補了一句。
[White:記得吃飯,保暖]
[神算子:我的飯不重要]
[神算子:你和顧弛的飯才是最香的!]
溪白:……
你還是餓着吧!
顧弛一邊開車,一邊偶爾用餘光看一眼溪白。
身材清瘦的少年坐在自己的身邊,埋頭看着放在大腿上的手機。
不知道刷到了什麽,溪白的嘴角偶爾無語地抽動一下,偶爾又會耳尖發紅,帶着點害羞地笑。
表情變化,豐富而生動。
顧弛騰開一只手,摸了摸自己胸口上那只微笑大狗。
真可愛。
※
因為考慮到莊算還在那邊等着,這頓晚飯溪白吃得很快。
以至于他着急起身想要和顧弛說趕緊回學校吧的時候,對方面前的盤子裏還剩下不少沒吃完的食物。
溪白又坐下了。
“溪白,你怎麽了。”顧弛放下手裏的筷子,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角,“有什麽急事嗎?”
溪白:“沒!沒有的事!”
他拿起手邊的筷子,給顧弛夾了一塊雞肉,“這塊嫩,你吃這塊。”
顧弛嗯了一聲,夾起溪白給他夾的肉,認真地吃了起來。
溪白有些擔心莊算那邊的情況,抽空發了條消息。
[White:你那邊進度如何?]
莊算估計在忙,挺久沒回複。
溪白托着下巴百無聊賴地看着窗外的風景,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輕輕敲動,帶得手邊那杯水的水面上都泛起陣陣漣漪。
目光往前一掃,頓住。
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
溪白突然發現,與其空着急,不如欣賞一會兒顧弛的吃相。
雖然是大型犬,但顧弛吃飯并不粗魯,反而有種與他體育生的身份完全不匹配的斯文。
還是像溪白說的,感覺顧弛是個養在世外桃源裏長大的貴公子。
捏着銀筷的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齊,加上那張垂着眸子安靜吃飯時顯得格外貴氣的臉,指尖一曲一伸,都如畫一般充滿藝術感。
[神算子:還沒那麽快,你們就要回來了?]
溪白拿起手機敲字。
[White:沒,不急]
看了一眼仍在慢條斯理吃飯的顧弛,他又發了一條消息。
[White:可以再慢點]
另一邊的莊算:?
“我需要吃快一些麽?”
顧弛突然擡起頭,溪白剛剛心思在手機上,擡起頭的那一刻,毫無防備地就撞進了對方的眼睛裏。
“啊不,不用。”
也許是餐廳裏的燈光偏暗,那雙往日裏無比清澈幹淨的眼睛,在此刻顯出了一種罕見的深邃,讓人一眼不可見底。
溪白被看得莫名心虛,将手機反扣回了桌面上,又目光漂浮地找補了一句。
“反正,今晚也就我們兩個待在一起過……”
說完他才意識到,這或許可以解讀為很暧昧的一句話。
但顧弛或許沒聽明白。
他沒有什麽特別的,類似臉紅羞澀的反應,只愣了一下,而後彎起雙眼,朝溪白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兩顆尖尖的虎牙都露了出來。
“嗯,今晚只有我們兩個一起跨年。”
笑容幹淨得讓人很難不心動。
但那總能被解讀成“只是好朋友”的态度也讓人很難不心塞。
一頓跨年飯,吃到了近晚上十二點。
跨年夜的很多店面不打烊,這個時代的年輕人似乎也更偏向和同齡的友人們一起倒數送走留下太多遺憾或者回憶的過去一年。
也許是飯菜裏碳水比較多,又或許是屋裏暖氣太足。
出門的溪白迎着風打了個哈欠,伸懶腰舉起的手背上,落下一絲冰涼。
雨?
溪白下意識地收回手想要看一眼手背,但目光最先鎖定的,是身旁的顧弛。
他正擡一只手,掌心裏,接住了一片飄落的雪花。
下雪了。
顧弛頓住了腳步,望着掌心。
體溫很快将霜晶花瓣一般的雪花融化,變成了一滴清潤的水珠。
雪大的很快,數息之間從稀疏的雪花變做漫天的鵝毛,綴滿了顧弛纖長的眼睫。
白霜掩映着黑瞳,顧弛站在逐漸覆蓋堆積起來的雪地裏,身形颀長,目移神游,恰好成了一幅讓人不忍打攪的畫。
溪白就這麽站在旁邊,靜靜地看着他。
連自己睫毛上漸漸盛起的簌簌落雪,都未曾察覺。
不知過了多久,顧弛的眸光輕輕閃動了一下。
他轉過頭看溪白,對方也正看着自己。
清瘦的少年似乎是望得出神了,彼此之間的視線幾乎是默契地在一瞬間對上,此刻似有千言萬語,但在呼之欲出的時候,又被藏在了眼眸之後。
顧弛看遍了很多個春秋,也曾走過了無數個冬夏。
但從來皆是寥寥一人,在歲月之中踽踽獨行。
但今年似乎不一樣了。
于是,在這個深冬以初雪送走舊歲的跨年夜,顧弛很認真,甚至有些虔誠地想要和身旁的人說一句。
“新年快樂,溪白* 。”
也希望來日的歲歲年年,我還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