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第 15 章
“兩位今天來家具城,是買東西的嗎?”
“嗯。”
“都買了些什麽?”
“床,床墊。”
“哦哦!是新家嗎?”
顧弛回神,看了一眼放在自己面前的話筒。
新家?他思索了一下,自己從原本的宿舍搬到了溪白的宿舍,對溪白來說不是新家,但對他來說,應該是。
于是顧弛點了點頭。
“嗯,新家,我們是室友。”
※
另一邊,溪白鑽進黑霧彌漫的小樹林中,他先是躲藏在樹後,氣喘籲籲地扶着樹幹猶豫了一陣。
但看黑白無常似是轉身要帶着紙人鬼離去,他趕緊從躲藏處現身,上前一拱手。
“兩位大人請留步。”
黑白無常的身形一僵,緩緩轉過頭。
謝必安和範無赦留下,本只是想偷偷躲起來吃瓜,看看能被鬼王大人青睐有加的活人究竟是什麽樣子。
Advertisement
卻不想被溪白抓了個現行。
兩無常緊張地對視一眼,謝必安緩緩張嘴。
“請問,有什麽事?”
溪白剛欲說,就是一愣。
面前的黑白無常,與他先前所見似有不同。
白無常手裏的哭喪棒要更長一些,布條也更多;黑無常的鎖鏈更長,而且缭繞的黑霧與光澤更甚……溪白思考一陣,心中有了猜測。
“兩位,莫非是謝、範兩位大人?”
黑白無常一個哆嗦,這就被認出來了?
溪白不會去鬼王大人那裏告狀吧!
于是謝必安和範無赦趕緊回禮。
“正,正是……”
溪白一喜,果然沒認錯啊。
他看着謝必安和範無赦僵硬的動作,心說真不愧是最早的兩位黑白無常,果真不一樣!一看就死了很久,是老地府公務員了!
“兩位大人,在下有一事相求。”溪白把腰彎得更低。
謝必安和範無赦把腰彎得更更低:“不敢不敢,請講。”
溪白起身,心說這倆無常還蠻客氣。
他一開始并不想暴露自己的,畢竟人鬼殊途,陰陽兩隔,他一直以來秉持着的都是少與無關的陰物接觸的原則。
但今天的事情,他除了陰司無常,實在不知道能找誰了。
“是這樣的兩位大人,今天這個紙人鬼,是我幫的忙……”
“還有過往很多次燒黃紙狀文,給那些枉死的鬼魂伸冤,也是我做的。”
謝必安和範無赦對視一眼,雖然不知道溪白說這番話的原因,但還是跟着話頭誇了一句:“小先生善心。”
“謬贊。”溪白見謝必安态度客氣,稍微有了幾分把握。
于是,他開口道:“不知道兩位是否可以幫我一個小忙,就當是投桃報李……我日後一定會多加幫忙。”
謝必安立刻應答:“小先生請講。”
“不知兩位手上可有生死簿?”溪白見有機會,立刻開口,“可否上生死簿替我查查,我剩下的壽元還有幾年?”
生死簿是無常手裏必定有的,勾魂之前需要核對生魂的名、姓、壽元,确定無誤了才可以勾魂前往地府往生。
但謝必安呃了一聲,有些猶豫。
溪白道:“怎麽了嗎?”
範無赦在一旁,開口解釋道:“不是我們不願意幫你……只是生死簿隸屬陰司,上面的內容絕不能洩露給凡人。”
“這樣啊。”溪白有些失落,但轉念一想,他靈機一動,道,“那不說剩下幾年,就說我還有沒有得活,起碼确認一下我是不是明天就得死,這樣可以嗎?”
謝必安和範無赦面面相觑。
“這……”
雖然這個要求聽起來很奇怪。
“……但從規則上來說,似乎并無不妥。”
于是兩位無常當場召出生死簿,陰氣席卷書頁,一陣翻閱查證過後,謝必安将生死簿合上收起。
“還請小先生放心,您功德加身,無需擔心。”
溪白笑了笑,“啊,哈哈,好,我明白了。”
“那就多謝兩位大人!”溪白又一拱手,“那我就不打擾兩位辦差了。”
黑白無常趕緊還禮。
溪白走了,謝必安和範無赦還在原地。
“诶老範。”謝必安碰了碰身旁範無赦的胳膊,它看着溪白漸行漸遠的背影,“你覺不覺得,剛剛小先生走的時候眼神有些殺氣?”
範無赦道:“随便呗,反正不是沖我們來的就行。”
“剛剛真是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他發現我們偷看,要去禀報大人了。”
“快走吧,一會兒大人發現我們還在就麻煩了。”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帶着紙人鬼消失,四周圍繞的陰霧也随之散去。
溪白邁着輕快的步伐往回走,嘴角噙着笑容,裏頭帶着點不易發現的寒意。
果然啊,那鬼王是騙他的。
說什麽他陽壽已盡,就是想騙他去成婚!
真是個色鬼!
而鏡頭前,正說話的顧弛突然覺得鼻子有些癢。
他扭開臉打了個噴嚏。
※
晚上溪白從浴室裏出來時,工人已經上門将新買的床架裝好,又鋪上了床墊。
他擦着頭發,擡起頭看了一眼在床上鋪床單和枕頭的顧弛,滿意點頭。
終于不覺得看起來空間緊巴巴的了。
“這床不錯。”溪白說。
顧弛低頭看去,過分敏銳的非人類視覺精準捕捉到了從溪白發絲滑落,沿着纖細脖頸一路沒入睡衣領口,最終消失在那片白皙鎖骨之下的一滴水珠。
他嗓音有些發緊,輕輕嗯了一聲。
“還可以吧。”
什麽叫還可以?明明很可以!
溪白道:“這床看着都能睡兩個人了,是你太大只了。”
顧弛兩條長腿盤着,坐在床上,後背靠着牆壁。
他眼皮低垂,先看了一下自己之外剩餘的空間,随即目光橫移,從上到下把溪白打量了一下。
“可你好像比較小只。”
覺得被嘲笑了的溪白憤憤:“你不要拿我跟你們班同學比!你們都是185的籃球生,當然覺得我小只!”
顧弛:“唔……”
溪白:……
等等,好像有些暧昧了。
他這才意識到顧弛剛剛打量自己和他床鋪的眼神,或許還能解讀成另外一種意思。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真的有這種想法,但耐不住耳朵不争氣。
反手将開關一拍,溪白在黑暗之中頂着一雙通紅的耳朵,快速爬上床。
“睡覺了!”
顧弛躺在一片黑暗之中,聽着對側逐漸平穩的呼吸。
溪白睡得倒是挺安穩,可他的腦袋裏卻萦繞着還沒找到答案的問題。
今天晚上,謝必安和範無赦聽了顧弛的疑慮。
關于110的事情,他倒是得到了解惑,顧弛記錯了數字,人類過的節日是520,而溪白打的110是報警電話。
在黑白無常解釋完警察是什麽之後,顧弛終于明白自己誤會了溪白。
他沒有對那紙人鬼有什麽其他的感情。
但顧弛也有了第二個問題。
溪白……不會把現在的自己,也就是顧弛,當成了人類吧?
謝必安和範無赦告訴他很有這個可能。
顧弛雖化作人形,卻從未隐藏過自己的真實氣息,否則謝必安和範無赦也看不穿他的僞裝。
莫非溪白看不出來?
他本以為溪白見到他的人形之後表露出來的态度,是從抗拒轉化到接納的過程。
但如果溪白不知道他就是那天入夢的鬼,這就能解釋為什麽今天溪白會從他手裏面無表情地順走紙人鬼,然後見謝必安和範無赦之前要刻意避開他,讓他去接受那個無聊的對着機器說話的事情了。
顧弛從床上坐了起來。
即使光纖昏暗,他依舊可以清楚地看清對面床上安睡的人身上的每一根汗毛。
五官精致,小小的,皮膚很白,看着也很軟。
顧弛決定做個試驗。
他又躺了下去,閉上眼。
一股黑霧從眉心溢出,橫跨宿舍兩端,在半空之中劃過一道弧形之後,鑽入了溪白的印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