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019章 第十九章
六小時後
密歇根州上空
随着飛行高度不再上升，娜塔莎将昆式戰機調節為【隐身&自動駕駛】模式，而後起身，看向站在操作臺後的山姆。
“看懂怎麽操作了嗎？”她問。
“左邊，左邊，然後右邊。”山姆回答，“先輸入時長，再點擊确認，Boom的一下，我們就可以得到一架能夠自己開自己的飛機。”他咧嘴一笑，露出八顆大白牙，“就是這麽簡單。”
“很好，那麽我正式宣布你可以畢業了，威爾遜學員。”娜塔莎拍拍他的肩膀，下巴朝後方背對着他們的史蒂夫輕輕一點，小聲問，“他一個人在那站多久來着？”
山姆順着她的目光看去：“不清楚，似乎是從世界誕生時就開始了？”
“真是有夠古怪的。按往常，他這時候應該在抓緊時間制定戰術了。”娜塔莎喃喃，“還是說那面牆上刻着只有他一個人能看見的明尼蘇達州東北所有山區的地形？對了——你們今天午飯吃了什麽？”
“嗯？哦，讓我想想……我吃了牛肉漢堡，土豆濃湯，一把混有葡萄幹的堅果，一杯咖啡，上飛機前還吃了一包士力架，等等，”山姆突然反應過來，“今天中午我們不都吃得西村艾米莉家的巨無霸漢堡套餐嗎，除了隊長多加了一個牛肉漢堡——”
“是的，我們吃得都一樣，除了史蒂夫額外多吃了一個漢堡。他以前從不會同時點兩份牛肉漢堡，而是會換成雞肉或者豬肉。”
娜塔莎的表情變得嚴肅：“在我們沒發現的時候，他經歷了什麽？”
“什麽？”山姆被她前後幾個毫不相關的話題攪得腦袋一懵，不由重複了一遍她的話，“他經歷了什麽？”
娜塔莎壓低聲音：“也許是一些隐秘的、被黑暗侵襲的噩夢——”
“……嘿，夥計們，其實你們知道嗎，我是可以聽見你們在背後議論我的。就算你小聲說話也沒用，娜塔莎。”史蒂夫終于忍無可忍地轉過身，朝他們走來，“我點牛肉漢堡只是因為雞肉的賣完了而已，我沒中邪，謝謝。”
“那你就是故意不理我們。”山姆故作受傷，“是你主動提議讓我跟來抓壞蛋的，隊長。你不能在拉我入夥後又不理我！”
史蒂夫辯解：“我沒有刻意不理你們，我剛才只是在思考戰術。”
“那你現在可以跟我們說說你的想法了。”娜塔莎把駕駛座轉了個方向，面對史蒂夫坐下，“請開始你的闡述。”
“我……”剛開一個頭，史蒂夫就卡殼了。
娜塔莎和山姆交換了一個“你看吧”的眼神。
“承認你在想女人沒什麽大不了的，隊長。真男人就是要直面心中的欲|望。”山姆善解人意地開口，“何況莉莉安确實很迷人。”
“我沒有，等等，你為什麽突然叫她‘莉莉安’？”
“這是重點嗎？”
史蒂夫扶額：“不是。”
娜塔莎看了眼手表：“距離我們降落目的地還有大概一個鐘頭的時間，除了女人，你還有別的想和我們說的嗎？”
“事實上，”史蒂夫的目光越過娜塔莎，看向操作臺前方，玻璃窗外的雲層，“對于這次的抓捕，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不奇怪，史蒂夫，你參加過的每一次戰争都非常危險。”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娜塔莎還是收起了玩笑的姿态。
永遠，永遠，永遠，不要小看人的直覺。
尤其是像他們這樣，常年和死亡共舞的家夥的第六感。
“這次不一樣。你難道就沒有感覺到嗎，娜塔莎？無論是假美隊殺害平民，還是九頭蛇在烈士墓園針對我和弗瑞的行動，抑或是昨晚的縱火……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得太快——這還僅僅只是三天內發生的事。”
山姆聳肩：“這不恰恰說明，九頭蛇在幹壞事這方面效率很高嗎？先嫁禍，再栽贓，兩樣都不成于是惱羞成怒。”
“他們效率确實不賴。”對于這點，史蒂夫是贊同的，“但這也暴露出一個問題，山姆。”
“太倉促了。”娜塔莎一語中的。
史蒂夫點頭：“沒錯。”
“他們為什麽突然這麽着急？”史蒂夫将話題往這方面深入下去，“仔細想一想，山姆。七十年來九頭蛇一直扮演着神盾局內部寄生蟲的角色，是什麽讓他們下定決心浮出水面，和我、還有弗瑞撕破臉皮？這對他們有什麽好處？”
“呃，”山姆試探着回答，“我國腐朽的官僚系統？他們終于對賄賂官員感到不耐煩了？所以決定先把你們兩個幹掉，方便他們後續出手殺殺殺？”
“很可愛的答案，你的中學政治老師應該會給這個答案打個B＋，男孩。”娜塔莎眼中的笑意和史蒂夫寬容的表情刺痛了山姆的心，他做了個拉拉鏈的手勢，示意自己退出搶答環節。
“你倆來！”他怨念的眼神似乎在說。
“謀定而後動應該才是九頭蛇的行事作風。”娜塔莎慢慢說，“如果那個冒牌貨是他們專門搞出來取代你的，那他的第一次出場應該更隆重才對。地獄廚房的貧民窟可不是一個适合當開場秀的地方，畢竟你是‘美國隊長’，象征着普世意義上的正義，屠殺平民只會給你閃亮的頭銜抹黑。雖然短期內确實會給你造成一些名譽上的麻煩，但長期來看，獲取的收益還不如真的去宰一個屍位素餐的政客來得高。所以，這個冒牌貨出現的原因就很值得玩味了。他看起來就像臨時被推出來一個混淆視聽的煙霧彈……等等。”
娜塔莎瞳孔猛地一縮：“被推出來？”
她敏銳察覺到疑點：“——九頭蛇想就此掩蓋什麽？你——又發現了什麽？！”
“這就是我剛才一直在思考的問題。”史蒂夫語氣平靜地說，但他眼神中透露出的冷色卻給他俊朗的面容蒙上一層陰郁的薄紗。
“在地獄廚房假美隊縱火之前，我發現了神盾特戰小隊成員，傑克·羅林斯的九頭蛇身份。當時他正領着一幫人在布魯克林搶劫一輛裝滿外星生物武器的冰淇淋車。所有人——包括司機——都戴着特殊塗層的頭盔、手套，沒有在現場留下指紋和DNA。要不是我打破了其中一人的頭盔，而那家夥剛好是羅林斯，又在死前親口喊了九頭蛇的口號的話……我或許只會以為他是個黑白通吃雙面人，偶爾搶個劫掙掙外快什麽的。”
“什麽？羅林斯是主動暴露？！該死，這麽重要的信息你怎麽現在才說？我一直——一直以為是他露出馬腳被你發現了！”娜塔莎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天，所以一切才都不對……我們理解錯了九頭蛇的動機！他們根本——就是一群被人耍得團團轉的蠢貨，就像我們一樣！”
山姆的表情也越來越嚴肅：“所以，羅林斯是故意給你送消息的，隊長。是他出賣了九頭蛇。羅林斯當時正在執行秘密任務，九頭蛇一定會監視每個人的內線頻道。他明知道這一點……”
“九頭蛇一定想不到自己會因他而暴露，這簡直太突然了。”短短幾秒，娜塔莎想通了一切，“于是他們才會慌亂地派出假美隊給你潑髒水，試圖借助輿論的壓力逼你現身。而皮爾斯猜到你會聯系弗瑞把這消息告訴他，因此幹脆把你們，和其他有威脅的特工一起殺了，捂死九頭蛇的秘密。”
“可羅林斯為什麽要這麽做呢？背叛九頭蛇對他有什麽好處？”娜塔莎邊說邊走向操作臺，準備聯系托尼讓他查查羅林斯。
可是她幾次向托尼發出通訊申請，卻都顯示無響應。她又試圖呼叫布魯斯，但也是同樣的情況。
複仇者大廈前臺的人工客服始終在等待中。佩珀則是出差去了歐洲，對目前的狀況一無所知。
最後，史蒂夫只能撥通了莉莉安的號碼。
“嘟、嘟、嘟……”
史蒂夫從未覺得電話鈴聲如此漫長。
就在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湊耳聆聽的時候，原本平穩行駛的昆式戰機，忽然劇烈地颠簸起來！
這一下到來的是如此猝不及防，以至于他們一時間都沒站穩，各自跌倒撞在了內壁上！
史蒂夫握着手機，艱難扶牆站起，看見了窗外倏然聚集而起，并正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向他們移動的烏雲。
“是暴風雨！”史蒂夫大喊。
“轟隆——”
閃電刺破雲層，把機艙內三人的臉照得慘白。
一瞬間，史蒂夫仿佛在層疊翻滾的雲層間，看見了羅林斯閃着奇異紅光的眼睛。他隔着玻璃和這雙眼睛對視，仿佛在注視一個惡魔。
“轟隆——”
又一聲巨響過後，雷電擊中了昆式戰機的右翼！好不容易平穩下來的戰機再一次傾倒。
“轟隆——”
攜帶巨大威力的閃電再次降臨，以驚天動地之勢，将昆式戰機攔腰劈成了兩半。
“快跳機！”史蒂夫在暴雨中大吼。
山姆早已佩戴好裝備，緊緊抱着娜塔莎跳了下去，史蒂夫緊随其後。
失重感、狂風刮擦身體的痛覺和被雨水捶打的滋味交錯在一起，讓史蒂夫的大腦陷入短暫的混亂。
在失去意識之前，他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早晨出發前，莉莉安對他此行的占蔔。
“【高塔】是塔羅二十二張大阿爾卡納牌中，破壞性最強的一張。它矗立在高山之上，卻突然被閃電摧毀，有兩人從塔中墜落，象征着毀滅性的災難。這張牌的出現是在警示你，史蒂夫，你正面臨嚴峻的挑戰——你過去所相信的東西，會在此後徹底颠覆。”
這簡直預言了他們目前的情況。史蒂夫想。甚至他此時頭朝下的姿勢都和高塔牌上的小人一模一樣。
“【惡魔】顯示着不正常的欲|望，它并非單指情|欲，而是指向人類所有的欲|望。這股欲|望正在鉗制你，你可能會就此沉淪，抑或是開始掙紮。惡魔出現暗示着你此次的行動會充滿束縛感，史蒂夫。你會遇到計劃趕不上變化的情況，或者不得不面臨惡劣的自然環境。你會開展一次隐秘行動，可能會引發上司或同事的不滿……惡魔的出現總是別有深意，與惡魔交易需要小心，史蒂夫，因為惡魔從不等價交換。”回憶裏的莉莉安似乎微笑了一下，但又好像沒有，史蒂夫疑心自己是看錯了，“你回報給惡魔的，必然比你支付給惡魔的多得多。所以你必須付出極大努力，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局。”
史蒂夫抱住腦袋，狠狠摔在了地上。
他發出一聲吃痛的悶哼。
這環境夠惡确實劣的。
森林、山地、杳無人煙。
暴風雨。
足以引發森林火災的雷電。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他的臉上，像是在他身上練拳擊，叫他好半天都沒法站起來。
“【戀人】是一張很有正面力量的牌，非常受人歡迎，尤其是在進行愛情占蔔時。但對于事業來說它也同樣有激勵作用。前兩張牌所傳達出的信息都比較艱難和沉重，但透過這張牌我能看見，在這次行動中，你會開展一段新的人際關系，長期且穩定；你擁有敏銳的觀察能力和超強的團隊協作能力，這會帶給你一個好幫手；最重要的是，有一個決定你前途的大好機會即将出現，你的事業将在此後迎來極大成就；以及——建議你多和人傾訴，這可以緩解你的壓力。”
他降落在一片樹林裏，仰面看着周圍高大的樹木直插天空。過了一會，他聽見了一輕一重兩個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
史蒂夫閉上眼，任由這二位伸手把他拉起來。
“真是夠嗆。”山姆抹了把臉上的雨水。
“天氣預報再一次失去了我的信任。”娜塔莎黑着臉，對天比了個中指，“這狗娘養的。”
“不要說髒話。”史蒂夫無奈地說，“這附近沒有信號，雨下太大了，我們需要先找個地方避雨。我剛掉下來的時候看見東南方的河邊有一座木屋，我們可以去那碰碰運氣。”
“聽你的。”山姆說。
“毀滅與重建是一對兄弟。”莉莉安的聲音回蕩在史蒂夫耳邊，“風雨欲來，大廈将傾，但度過黑暗之後，你會迎來光明。”
雨水似乎在每個人的身邊都隔絕出一個小世界。史蒂夫跋涉在泥濘的山林間，感覺周圍的一切聲音都在飛速後退。山姆的抱怨，娜塔莎的調侃，仿佛都飄散到了很遠的地方。
除了他心裏的聲音。
除了莉莉安的聲音。
她的語氣平穩又安寧，帶着某種撫慰人心的力量。
“——這就是我對你這次行動的占蔔，史蒂夫。祝你旗開得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