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之巅[綜英美]

第32章

“艾黎卡，這是舒伯特。”MAJESTIC劇院宏大古典的無人舞臺下，帕西諾向她介紹着劇院負責人奧托·舒伯特，百老彙最具權勢劇院管理公司舒伯特家族的一員。

MAJESTIC劇院自本世紀初由地産大亨查寧兄弟建造，大蕭條時期幾經轉賣，近半世紀以來，長久歸屬舒伯特家族運營。

而現任負責人奧托·舒伯特，是位年僅五旬的白人男性，他除了負責劇院的商業運營之外，同時擔任制作人。

對于老友帕西諾今日對艾黎卡·帕克的引薦，他表現的有禮但不算很熱絡，“很高興能見到你，帕克小姐。”

“是我該感到榮幸，”艾黎卡同樣露出體面又不過于熱情的笑容，但她同時釋放出足夠善意，“畢竟我從不足十歲起，就時常走進這家劇院觀賞戲劇，而現在終于見到了它們的制作人。”

聽聞艾黎卡表達出對劇院的稱贊，舒伯特的語氣更友善了些，“我想你的戲劇才華一定足夠傑出，才能獲得阿爾的欣賞引薦，你知道，他一向嚴格到讓人頭疼。”

雖然舒伯特對于從沒有過正式舞臺劇演出經驗的艾黎卡·帕克，能否擔綱主演一事，依舊有所懷疑。但他臉上的笑容看上去真摯了不少，畢竟誰會反感一個處事圓融，又對戲劇充滿熱愛的年輕人呢？

帕西諾此時向舒伯特詢問道，“關于《歌劇魅影》的選角，韋伯與普林斯是否會有些不同意見？”

音樂劇大師安德魯·韋伯作為《歌劇魅影》的創作人，自然有足夠的話語權；而哈洛·普林斯，則是這出音樂劇的首演導演。

“韋伯現在正在為他的音樂作品全球巡演忙碌，而普林斯目前身處悉尼，參與《歌劇魅影》的澳洲首演選角。”舒伯特似乎在說明，關于‘克裏斯汀’的選角，幾乎是他的一言堂。

他接着談起MAJESTIC劇院正在力邀的男主演人選，“而我們如此年輕的‘魅影’安東尼·沃洛，正是來自普林斯對我的引薦，他聲稱——‘這是你們能聽到的最接近真正的phantom的聲音’，這聽起來可真是讓人振奮，不是嗎？”

“當然，我想《歌劇魅影》的複排，将令MAJESTIC劇院再次舉世聞名。”艾黎卡露出她最熟練的，一個渾然天成的禮貌笑容。

她稱贊着這家曾經百老彙最盛大的劇院，而不是用言語去讨好奧托·舒伯特本人。

舒伯特似乎很接受她所把握的尺度，他看向艾黎卡，聲音不輕不重，“所以如何尋找到‘最接近真正的克裏斯汀’，是我目前最看重的事。”

“帕克小姐，你認為真正的克裏斯汀會是個什麽樣的女孩？”舒伯特向他面前的年輕人問道。

不得不說，除了艾黎卡·帕克的好萊塢背景與目前的活躍名聲之外，他對她感到滿意的，是她足夠年輕，完美契合《歌劇魅影》中的克裏斯汀年齡。

舒伯特似乎有些獨斷專行，他向艾黎卡發出詢問過後，卻沒給她回答的機會，而是忽然又換了個問題，“或者說，你認為克裏斯汀愛慕魅影嗎？”

這可不算是個輕松問題，從《歌劇魅影》近年開始全球巡演後，關于‘克裏斯汀對魅影究竟是否懷有愛意’這一題目，幾乎成了全世界劇評界的争論議題。

不過似乎更多人，都抱持着否定意見。

《歌劇魅影》的故事性并不複雜——隐藏于巴黎歌劇院地下迷宮中的天才‘幽靈魅影’，多年教導着在劇院裏，負責伴唱伴舞的年輕女孩克裏斯汀演唱。

魅影對克裏斯汀萌生了極端狂熱的愛意，而克裏斯汀則與兒時的同伴，年輕貴族勞爾·夏尼子爵重遇相見。

魅影危險扭曲的，近乎病态的情感，以及他在劇院中進行的殘忍謀殺，無疑全部令克裏斯汀陷入恐懼之中。而她與勞爾訂婚的決定，更是徹底激怒魅影。

在憤怒之下掀起又一場的謀殺與動蕩之後，魅影最終釋放克裏斯汀離開，在地下迷宮中，他消失離去，只留下那只銀白面具，以及他對克裏斯汀永恒的危險愛慕。

在《歌劇魅影》享譽全球的同時，更有不少人質疑它的故事性單薄，可沒有人能反駁，這部音樂劇神秘性感，浪漫至極，堪稱唯美典範。

可這種浪漫，是愛情嗎？

“我曾讀到過不少有關《歌劇魅影》的劇評，”艾黎卡平靜的聲音在MAJESTIC劇院內響起，“關于魅影與克裏斯汀之間是否存在愛慕，從來具備争議。”

“甚至不只是克裏斯汀對于魅影的情感，不少評論家認為魅影也并不愛克裏斯汀，他僅僅是出于占有欲。”她從容說道。

舒伯特向她追問，“所以你是如何看待？”

“我想，魅影與克裏斯汀是彼此的靈魂伴侶，”艾黎卡語氣裏沒有一點遲疑，嗓音極具說服力，“他們之間當然存在愛慕，甚至是深刻的愛慕着彼此的靈魂。”

艾黎卡的言語顯然不符合當下的主流認知，但舒伯特卻十分感興趣的繼續詢問，“或許你能向我講解，為何如此認為？”

“克裏斯汀與魅影有着相似的童年經歷，作為孤兒獨自成長于劇院中，他們視彼此為音樂天使，心靈契合，更有種近乎靈魂深處的共鳴。”

艾黎卡嘴角帶着點微笑，談論她的看法，“克裏斯汀在最初之時，對于魅影極盡崇敬與向往，信任至極，近乎癡迷。”

她接着細致的分析，“在她摘下魅影的面具，目睹他駭人的面容，這種情感又增加同情。而當受到魅影驚恐的咒罵後，克裏斯汀開始畏懼。魅影随後在歌劇院中制造的謀殺，更加加重了她的恐懼。”

“可即便如此，”艾黎卡話鋒一轉，“幾乎每一次，當魅影再次出現在她面前，克裏絲汀依舊毫無例外的被他蠱惑，接受他的親近。她如此畏懼這個危險的男人，可她的頭腦在拒絕他，靈魂卻順從他。”

奧托·舒伯特發出聲音，“但她選擇了子爵勞爾。”

“她當然理應選擇勞爾，”艾黎卡同樣認為克裏斯汀的選擇很正常，“魅影自幼遭遇的非人對待，致使他整個人早已扭曲，克裏斯汀并沒有對魅影的駭人面容表示過恐懼，但她有理由選擇遠離他的病态靈魂。”

她回答舒伯特的話，“而子爵勞爾是她的避難所，一個象征着光明的世俗生活的理想丈夫，沒有危險與恐懼，擺脫陰郁與扭曲。”

“可誰又規定愛情一定要是明亮，向上，神聖聖潔的呢？”艾黎卡加深微笑，“危險，扭曲，摻雜着敬畏，同情，恐懼的情感，同樣可以是愛慕，愛情從來如此複雜，誰又能解釋的清。”

她向舒伯特重複道，“我認為克裏斯汀對魅影懷有愛慕，而魅影帶有占有欲甚至是毀滅感的情感，同樣不該被質疑推翻。不然的話，難道要告訴世人，這一幕浪漫至極唯美典範的戲劇，卻從沒有愛存在過？”

“非常有說服力的理解。”舒伯特此時看向艾黎卡的神情，已經比她剛剛進入劇院時，要親善了不知多少。

但他接着話鋒一轉，又開始表現嚴格，“你能夠贏得好萊塢劇情片的試鏡，足以說明演技精湛，但作為百老彙演員，尤其是在《歌劇魅影》中，對歌藝有着嚴謹要求。”

艾黎卡對于舒伯特的言語一點不意外，她當然不認為，憑借她剛剛的一段對‘克裏斯汀和魅影的情感認知’，就能讓舒伯特因此看中她。

充其量，這位劇院負責人與首席制作人，目前認為她或許能給這場音樂劇帶來點新鮮感。

于是她開始與舒伯特談論《歌劇魅影》的音樂類型，“當然，我對此有所了解，韋伯在創作時采用了大量古典音樂作為背景，使這出音樂劇介于古典與流行之間。”

“如果你不認為我的要求冒失的話，或許願意登臺演唱一曲Think of me？”舒伯特笑容和善，卻一點不留情的要求到。

Think of me，在音樂劇第一幕裏，克裏斯汀演唱着這首曲目，依靠完美歌喉征服整場，吃重程度不言而喻。

舒伯特的這一要求，讓身處一側，将談話主導權交由艾黎卡和舒伯特的阿爾·帕西諾，稍稍露出些遲疑神情——

他對于艾黎卡的表演天賦極有信心，但忽然被要求登臺獻唱，确實極具難度，而她的演唱技巧又并不是最優勢之處。

因此帕西諾對舒伯特建議道，“或者你可以先行考校她的表演水準。至于歌唱技巧，在你将那位‘最接近真正魅影’的男演員邀請至百老彙時，再讓他們進行對唱試演，這更加合适不是嗎？”

而在這段時間裏，艾黎卡可以就《歌劇魅影》中的音樂曲目進行更多練習，直至純熟精湛。

這原本就是帕西諾的設想安排，他打算讓艾黎卡以精湛的表演技巧取勝，在最快時間裏拿下角色。至于歌舞技巧，随着音樂劇長達數月的複排練習，自然能得到長足進步。

但舒伯特似乎并不打算配合帕西諾，他沒有很快松口，依舊看向艾黎卡，對她重複詢問，“帕克小姐，您是否願意登臺演唱一曲Think of me？”

艾黎卡或許應該拒絕，畢竟她的歌唱技巧，實在算不上功力深厚到能夠與專業演唱家媲美。

但她似乎只能維持着完美笑容，給予劇院負責人奧托·舒伯特只想要得到的回答，“當然。”

艾黎卡踏上百老彙劇院的宏大舞臺，眼前是高懸的水晶吊燈，金色古典宮廷風格的雕梁環繞着整個舞臺。

而在舞臺之下，觀衆席與拱門金色包廂空蕩蕩的，僅有劇院負責人舒伯特向她擡手，示意随時可以開始演唱，所以——

她究竟要如何征服這位挑剔的觀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