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是誰？
究竟是誰……
葉籽心迷迷糊糊的, 非常想要把自己從睡夢中喚醒。
——醒過來！醒過來！
——葉籽心！你要是再不醒過來的話……
她能感覺到對方抱着她慢慢地走着。
腦海中逐漸浮現各種畫面——在她的生命之中不止一次出現過的場景、交易、對話……
小小的她食不果腹地縮在黑暗的角落裏，諷刺的是, 旁邊的一條大狼狗卻享受地啃着一根肉骨頭。
她饑渴地盯着那根肉骨頭。
好想吃！
狗有肉骨頭吃, 她卻連一塊馍馍都沒有！
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那是她一輩子都忘不了的……饑餓的感覺！
幾個成年男女站在她的面前讨價還價, 那是她一輩子都忘不掉的醜惡嘴臉：
“——多少錢？什麽？就這樣一個女娃子你要6000元？……你當我們是冤大頭？準備狠狠撈一筆之後不再做下一筆生意了嗎？……就算她是處女娃子, 也不值這麽多錢吧！再說我們只是為了轉賣，總要讓我們賺點吧？買家不會出這麽多錢的……”
“——我們買她也需要本錢的啊, 賣太少了我豈不是虧本？這些天給她吃喝的錢都沒有算呢。”
“——得了吧，你看她瘦成皮包骨了, 你确定給她吃喝了？我都怕她死在半路上……行吧, 那就5800！多一分錢都沒有！還有, 她要是真死在半路，損失算你們的噢！”
“——起來！你還蹲在那裏幹什麽？走！跟我們走！快點走！……你還敢哭？……你個喪門星，打不死你！”
痛苦。
窒息。
生不如死……
眼淚上湧。
對方抱着她路過客廳的時候, 葉籽心掙紮地眯開眼睛——
熱淚順着她的眼角滑下，她痛苦且卑微地輕聲哀求道：“求求你, 不要賣……不要賣掉我……我聽話……我會乖乖聽話……不要賣我……”
冷白的月光輕輕撫過，把寂靜的黑夜烘托得更加冷漠。
那個于月色中若隐若現的男人有些溫和如風的眉眼，他暈開了黑夜。
葉籽心能聽到對方輕輕踢開卧室門的聲音, 然後……她的身體剛剛離開一個溫暖的懷抱，就立刻進入了一個溫暖的被窩。
黑暗之中，她滿眼淚水、朦朦胧胧地看着面前的人——除了一個暗昧的輪廓，她什麽都看不清,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更看不清他的眼神。
但他的聲音卻如他的眉眼一般，那麽輕、那麽柔，就像舒心坦然的催眠曲，從她的心尖上輕摸而過：“放心吧，你再也不會被賣了，有個好夢——”
他的聲音仿佛自帶魔力，葉籽心覺得自己的情緒在剎那間被撫平——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那樣相信他，他說不會賣掉她，那就一定不會賣！
颠破流離、兵荒馬亂的人生，就此終結。
是的，終結！
她的嘴角溢出一絲微笑，慢慢地、慢慢地閉上眼，沉入甜美的夢鄉。
***
新的一天，太陽初升。
生物鐘讓葉籽心在固定的時間轉醒，她閉着眼睛在溫暖的被窩裏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又砸了咂嘴，剛準備繼續睡一會兒，她突然睜開了眼睛。
非常不對勁……
昨天最後的記憶是幾何題，她明明應該在餐廳寫作業學習才對啊，為什麽會回到卧室裏了？
葉籽心打着哈欠揉眼睛，她努力回想着——
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
好像有人把她從餐桌邊抱了起來？
“…………”葉籽心猛地坐了起來！
能自由出入這座房子的男人，就只有那麽一個……
是陳楚硯嗎？
葉籽心飛快地掀開被子，赤腳跑進浴室裏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畢。
等到她簡單收拾完，剛剛走進客廳，她就了然于胸——
這一股揮之不去的煙草味已經徹徹底底地出賣了他……
除了那個男人，還有誰的煙瘾會大到一大清早就不停地抽煙？
只能是陳楚硯。
葉籽心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走進餐廳。
清晨灑滿陽光的空間，似乎沒有任何一個黑暗的角落。
那個男人就那樣姿态慵懶地沐浴在陽光之中，整個人閃閃發光，他懶洋洋地閱讀着手中的英語報紙，香煙靜靜燃燒着，袅袅白煙纏繞在他的指尖。
餐桌上還攤着一堆她的教科書、參考書之類的，他并沒有動，好像書本的順序都和她昨夜擺放的樣子一模一樣。
葉籽心輕喚道：“陳……陳先生，早上好。”
陳楚硯翻過一頁報紙，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葉籽心瞄了瞄陳楚硯，見對方沒任何表示，她便默默地走到餐桌邊，輕手輕腳地收拾書本。
她剛收拾好，于大廚便端着豐盛的早餐從廚房走了出來。
于大廚将食物在餐桌上擺好，看向葉籽心：“姐妹花的奶奶昨夜送急診，今天她們請假了，不能過來，後天也可能不行，日常采購就要交給您自己了，可以嗎？”
葉籽心看了看陳楚硯，又看了看于大廚。
于大廚的這句話明顯是對她說的。
——因為這間房子是陳楚硯送給葉籽心的，目前她才是房子的主人，以及他們三人的主人。
葉籽心又看了看陳楚硯，見對方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只好硬着頭皮說：“好，我們知道了。”
因為陳楚硯在，她得體地說了兩個字“我們”。
雖然“日常采購”這件事聽起來稀疏平常，但對于葉籽心來說卻是非常陌生的。
最近兩個多月，除了每天下樓散步一個小時，其他時間都在家裏用功讀書，她雖然在姐妹花那裏聽說過“超市”，但她卻一次都沒去過。
那是個什麽地方？又在哪裏呢？她要怎麽去？
于大廚的意思難道是讓陳楚硯帶她去嗎？
“…………”葉籽心一邊幻想“超市”會是什麽樣子，一邊給陳楚硯切着面包和培根。
兩個人開始吃早飯的時候，葉籽心偷偷瞄了陳楚硯好幾次——他一手叉着面包片，一手在他的手機屏幕上不停地劃動，表情冷冷淡淡的，好像在處理事情。
葉籽心低下頭，默默地吃飯。
幾分鐘之後，她微微擡起臉：“陳先生……你是昨天晚上來的嗎？還是今天早晨？我都沒注意到，你起床好早。”
陳楚硯冷冷地看了葉籽心一眼。
“…………”葉籽心停頓了幾秒鐘，她似乎是踢鐵板了？問了不應該她問的？
她猶豫了一下，又說：“宮妍姐姐之前過來看我，她說他們很多人都在到處找你，卻找不到你，你整整消失了兩個月……”
“我知道。”陳楚硯的注意力又轉回了報紙上，他含煙吐霧的時候，輕描淡寫地說，“我已經通知過他們了，以後不要到你這裏來，這些事不該問你的。”
葉籽心盯着陳楚硯。
陳楚硯放下報紙，推給葉籽心一杯牛奶，又懶懶地補充一句：“就算問了，你也不知道，你現在的主要任務是讀書。”
葉籽心：“…………”
他的行蹤又不會專門向她報告，她當然不會知道。
昨天晚上是他把她抱回卧室的嗎？
葉籽心端起牛奶，小心翼翼地喝着，幾次鼓起勇氣，都沒有問出口——對面這個男人實在是過于怪裏怪氣，為了生命安全，她還是少招惹他比較好……
就算昨天晚上是他又能怎麽樣呢？
現在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坐在她對面的才是真實的陳楚硯——凜然難犯、拒人千裏。
***
因為姐妹花今天不在，早飯結束之後，葉籽心自己将餐桌收拾幹淨，擺好書本，一邊預習一邊等待家庭教師的到來。
沉默地預習了幾小節，葉籽心就預習不下去了——
陳楚硯是不準備走了嗎？
難道他是要和她一樣，把餐廳當書房？在餐廳辦公？
“砰砰砰——”
一陣敲門聲。
葉籽心知道是她的家庭教師來了。
開始上課的時候，陳楚硯也沒有離開——當然他挪了個位置，從葉籽心的正對面換到餐桌的一個側面。
